“嗯。”沈晏寧聽到她送沈晏姝的那隻鳥被她摔死了,撇撇脣,暗道一句:真是幼稚!
她緩緩站起身,稍稍整理衣衫,恢復到一貫的從容鎮定。
沈晏姝今天打擊也不小,樊氏又是她親孃,一時半會兒恐怕是不想回將軍府的,可沈鈞雖然嘴上沒有責難她出事後去找祿王這個外人幫忙,但他心裡清楚也十分膈應的慌。
他本就令她禁足,她還到處亂跑,這次勒令她回府也是必然,只怕還要被罰跪佛堂抄經。
可沈鈞爲什麼要去她住的暢寧園?難道是……琴姨,他去找琴姨做什麼?
“清影希望少主儘快回府。”霧二道。
沈晏寧並沒有回答她,細細思量一番,定是沈鈞對琴姨說了什麼,琴姨才着急找她回府,應該不是什麼好事。
她沉吟片刻,淡淡問道:“沈鈞對撤換將軍府及別院奴僕之事有什麼反應?”
“沒有。疏影出面,單獨與沈將軍徹談。”
“嗯。秦叔做事,一貫穩妥周到。”沈晏寧讚賞道,忽而想起那個人,問:“九殿下如何?”
“尋不見少主,已下山。”霧二想了想,又補充道:“似乎,受了內傷。”
沈晏寧聽到北溟羨受了內傷,不由心尖一顫,畢竟,他是因爲護着她,才與沈鈞交手的。
以沈鈞的功力,她不敢直面硬碰硬,故而早有防備的退開,可是他……
那個看似無所事事的俊美少年,僅僅是因爲她是他的朋友,一而再再而三的挺身而出,擋在自己身前,她,欠他很多人情……
想到此,沈晏寧低低呼出一口氣,似是嘆息的問道:“可有大礙?”
“屬下不知。”霧二沉默一息,據實以告。
雖然看到他在沒人的情況下吐出一口淤血,可是他臨下山的時候,又跟個沒事兒人一樣,霧二分不清他是僞裝還是真就沒事。
他也只是遠觀而已,還探查不出那個少年是不是損傷很大。
“影衛中,可有專門針對內傷的治療聖藥?”沈晏寧擡手,頗爲頭疼的揉了
揉額角,輕聲問。
“有,但極少,雪影堂專司醫藥,治療內傷的藥物由雪影堂堂主親自收納掌管。”
沈晏寧側顏,疑惑問道:“可有條件?”
“是。”
沈晏寧瞭然的點頭,治外傷的草藥很好找,提煉藥丸也相對容易,而治療內傷的藥物卻沒有那麼容易得到,畢竟要修經通脈,增補損耗的內力,這並非易事,所以,更顯珍貴也很難得到。
故而對這類藥物的使用之人,定是看得極重,雪影堂歷任堂主都會珍視和慎重。
影衛的一切已然形成一個自有體系,她雖爲少主,其實更多的時候,是她在受惠於影衛。那麼,即便是她向雪影堂堂主開口,即便她身爲他們的少主,也會被一視同仁的吧。
思及此,沈晏寧面上染了些許笑意,身爲影衛少主,卻並無掣肘於影衛的不悅,反而心中生出淡淡的欣慰和感慨。
至於之前,她在衆人面前說影衛之人大多都是目不識丁的武夫一說,雖有一半是事實,但大多數因由不過是迷惑外人的一種託詞。
影衛早已經不是原來的親兵侍衛了,它是江湖上一個極其隱秘而龐大的組織,其能力不容小覷。
單就秦叔的能力,她就在這段時間內漲了不少見識,她雖然提供合法販賣戰馬的文書,但是所有的經營都是秦叔去打點,有條不紊,倒不像是第一次經營這麼大的買賣似得。
不僅如此,在聽她說開春有戰事的時候,秦叔已經留心,並且已經着手在暗中收購大量的常規藥材和少量的稀有藥材,就等着待價而沽。
雪影堂其下的藥鋪——保濟堂,遍及西魏,因着行事一向低調,纔沒有大肆擴張,可僅僅是這樣,保濟堂憑藉收集了一些稀有藥材,在這個行當裡頭,也是頗爲知名的。
秦叔曾跟她提過,可以藉此機會,不僅發一筆橫財,還可有擴大保濟堂的規模和名聲。
對於母親留下來的這比“鉅額財富”,她從心底又敬畏和欣慰。也正因爲此,她見到秦叔,除非必要,她一向以晚輩自處。
沈晏寧
沉吟一下,眼角的餘光飄過水麪,看一眼又探出一個小頭的游魚,正在警覺的觀察情形,蓄勢待發,含脣一笑,吩咐道:“走吧,我們回去。”
霧二隱身退下。
是夜,星空朗朗,寂靜微涼。
沈晏寧回府,換過一身衣服,見過琴姨之後,便獨自一人來到鶴雲樓樓頂,喝酒。
琴姨並沒有告訴她沈鈞回府後,兩人密談說了什麼,也沒有責怪她一意孤行,任由事態發展,讓將軍府成爲如今這般蕭條面目。
琴姨,是最不忍心苛責她的,她知道。
縱使她小時候頑劣,犯了再大的錯,連母親都氣得罰她跪下背書,琴姨卻只得在旁邊抹着眼淚,埋怨母親責罰太重。
沈晏寧灌一口酒,入口的“離殤”,十分苦澀辛辣,卻能讓她更加清醒,眼眸深黑如墨,內裡的亮光卻猶如星辰,鋒銳寒澈。
她問琴姨關於母親和父親的事情。
琴姨沒用據實相告,而是拿出母親曾經用過的一方絹帕,指着上面的九瓣玉蘭花,說道:“琴姨一生從未嫁人,不懂情愛,只聽小姐說過一句:此生不悔。小姐還說,愛是一個人的事情。”
此生不悔。
愛是一個人的事情。
沈晏寧不懂,卻又似乎懵懂。
母親是喜愛父親的,只是,世事無常,並無十全十美的事情,故而,母親纔會這般喜愛九瓣玉蘭吧。
她不知道母親在父親另娶她人之後,心裡是怎樣的一番境地,是不是苦澀辛辣猶如這離殤之酒?了悟之後,又是不是心甘情願爲父親及其背後的家族耗盡生命?
若是,她不知道母親這是怎樣的一種愛慕,如此孤寂與悲涼。這是愛嗎?!
那麼父親呢,他是否愛母親呢?若愛,爲何還會另娶,且一娶再娶?!
不管怎樣,她大約知道,母親再怎麼豁達開明,她是有遺憾的。
琴姨勸她,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畢竟父女血脈相連,親情永遠都無法割斷捨棄。這是在勸解她,不要再跟沈鈞站在對立面,杵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