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真是嚇死奴婢了,奴婢就知道姑娘不是那種人。”
西屋內室,明溪站在浴桶前,輕輕地用巾子幫唐瑜擦背,“不過也是王爺喜歡姑娘,換個人,王爺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會放過一個的。姑娘啊,您別怪奴婢多嘴,王爺讓您進府伺候,無名無分的,是委屈您了,但當時王爺跟您不熟,自然不會平白無故地幫您。可姑娘才進府幾天啊,王爺就對姑娘越來越上心了,奴婢瞧着啊,只要姑娘想明白了,讓王爺知道您也把他放心裡頭了,日後王爺絕不會虧待您,以姑娘的身份,再差側妃也少不了的……”
“我現在頭疼,不想聽這些。”
唐瑜閉着眼睛,心亂如麻。宋欽對她好,她知道,但她早對兒女情長死了心,現在她只想查清謀害一事的真相。
明溪悻悻地閉了嘴,瞅着水裡小姑娘美好的身子,冰肌玉骨,明溪又羨慕又可惜。這樣美的人,可惜生錯了地方,王爺再憐惜美人,礙着唐、衛兩家的關係,也不可能迎娶姑娘當正妃,更何況還是註定會提前得到身子的人,都吃到嘴裡了,哪個男人還會珍惜?
沐浴完畢,明湖、明溪一起服侍唐瑜換上新衣,將唐瑜送到東屋門前,二女及時止步。
唐瑜挑簾而入,尚未擡頭,先看到躲在桌子底下的元寶。桌子旁邊擺着一隻飯碗,元寶卻無精打采地臥在地上,腦袋蜷縮在胸前,對面前的美食無動於衷。唐瑜進來的時候,小傢伙耳朵動了動,扭過頭,看到唐瑜,立即歡快地跑了過來。
腿被元寶抱住了,唐瑜看向臨窗的榻上。
榻上擺了矮桌,桌上菜餚豐盛,宋欽盤腿坐在一側,朝對面揚了揚下巴,“先吃飯。”
一更已過,他記得讓人給她送飯,自己卻沒吃,可見是被她藏毒一事氣到了,然而再生氣,他還是原諒了她,非但原諒了,還告訴她他會替她做主。唐瑜無法理解宋欽爲何要對她這樣好,她與衛昭互相喜歡,是因爲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互相瞭解,宋欽才見過她幾面?
爲了姿色?宋欽不像是色令智昏的人,而且唐瑜不覺得她已經美到了讓宋欽無底線縱容的地步。動了真情?更不可能,他們才認識幾天,宋欽怎麼看都不像會一見鍾情的人。或許他真的有點喜歡她,但也只是喜歡,等他得到她,等他膩味了,就會棄如敝履。
也許他會像明溪說的那樣,因爲她的美貌,願意給她一個名分,可唐瑜從未想過要做他後院的女人。與宋欽交換條件之前,她對婚嫁的期待是兩情相悅,夫妻白頭偕老,答應宋欽陪他之後,唐瑜便死了嫁人的心,更不會做宋欽註定會有的衆多女人之一。
不論怎麼說,唐瑜都感激他。
小心地避開元寶爪子,唐瑜走到榻前,脫了鞋,跪坐在了宋欽對面。
宋欽盯着她眼角的一個小小蚊子包,“臉上塗藥了?”
唐瑜點點頭,他不說還好,一說忽然覺得眼角、額頭幾處被蚊子叮的地方有點癢。
“吃吧。”宋欽徑自動了筷子。
唐瑜也端起碗,只夾面前的菜。
宋欽難以察覺地看了她幾眼。
她可憐,他哄了兩句,第一次哄女人,她只是不哭了,不知真心假意地謝了一句,然後低着腦袋再沒有旁的迴應。宋欽沒期待她會立刻將心給他,也沒有奢望她會像侄女一樣,因爲他對她好就主動撲到他懷裡,可,她這樣淡淡的,叫他覺得自己拿熱臉貼了她的冷屁.股……
真貼到屁.股也值了,偏偏什麼都沒貼到。
宋欽有點後悔,就不該心軟早早放她出來,多關兩天,她一着急就會知道巴結他了。
兩人默默地吃飯,底下元寶個子矮,離榻沿太近看不到主人,它退後幾步,就見主人已經坐好了,一口一口地吃飯。元寶伸出舌頭哈了兩下,朝主人叫,汪汪的清脆叫聲,給寂靜的屋裡添了幾分熱鬧。
靜靜地突然聽到狗叫,唐瑜心顫了下,悄悄看向宋欽。
察覺她的注視,宋欽擡起眼簾,深邃清冷的鳳眼準確地對上了她忐忑的眸子。
偷窺被抓到了,唐瑜放下碗,剛要提議叫人帶元寶出去,餘光就見元寶顛顛地跑到它的飯碗前,砸吧砸吧吃起粥來,吃兩口搖搖腦袋,繼續低頭吃。
“有事?”宋欽皺眉問,明明在看他,忽然又拐過去看狗,她到底什麼意思?
元寶安靜了,唐瑜不用擔心它亂叫觸怒宋欽,自然就不必叫元寶出去了,遂搖搖頭,端起碗繼續吃了起來,眼簾低垂,沒瞧見對面男人陡然變冷的目光。
飯後漱口,唐瑜低眉順目站在地上,等候宋欽安排,是出去散步消食還是去內室睡覺。
宋欽率先走向內室。
唐瑜平靜地跟了進去,元寶搖着尾巴跟在她後頭。
飯前都沐浴了,這會兒也不用洗腳,見宋欽站在屏風後自顧自寬衣解帶了,唐瑜便過去關了門,回頭一盞一盞地吹燈。等她走過來,宋欽已經躺好了,唐瑜不緊不慢地解了外衣,挑開紗帳,躺在了外側。
今晚元寶還在屋裡,他留了外面給她。
躺好了,牀幃裡安靜地出奇,就連元寶都學乖了,乖乖臥在外面,沒有再搗亂。
那麼靜,唐瑜心裡卻有點亂,宋欽今晚依然打算不碰她嗎?今天她得罪了他,他完全可以要他該得的,他繼續縱容她,唐瑜反而不踏實。他再對她好,就是她欠他了……唐瑜不想欠,不想與宋欽有更多的糾.纏。
太后她惹不起,攝政王她同樣不想牽扯太多。
“王爺,你睡了嗎?”輕輕攥了攥手,唐瑜慢慢地呼出一口氣,低聲問。
“有話便說。”宋欽聲音比平時更冷。
唐瑜忽然鬆了口氣,她還是更習慣宋欽冷冰冰的樣子。
她閉上眼睛,誠心地道:“王爺曾說要等我忘了衛昭,等我願意接受您了再碰我,那我現在就告訴您,我已經忘了青梅竹馬的衛昭,只記得表哥衛昭,我感激王爺的寬宏大量,真心願意服侍您,您不必再委屈自己。”
有太后在那兒,她與衛昭註定有緣無分,就算衛昭沒有參與這次謀害,唐瑜也清楚了兩人之間再無可能。過來之前她與衛昭斷絕關係,是覺得自己沒了清白,配不上衛昭了,她對衛昭有愧疚。現在不一樣了,太后不惜用她的命達到目的,衛昭是太后的侄子,是一心要幫太后對付宋欽的忠臣,即便她清清白白地離開王府,唐瑜也不會再嫁給衛昭,不嫁,也不會愧疚。
從此她與衛昭只有血脈維繫的親情關係,再無男女情。
徹徹底底斷了,對兩人都好。
“他要害你,你還認他當表哥?”望着黑漆漆的牀頂,宋欽聲音靜如止水。
唐瑜心也出奇地寧靜,“姑母表哥一直對我很好,沒有查實之前,我不想懷疑他們,也求王爺明察,不要冤枉任何人。”
宋欽很想罵她蠢,可她理智地過分,猜到了事實,她姑母、衛昭確實沒有害她。
“本王記得,太后對你也一直關愛有加,還在宮中替你辦了及笄禮,那現在沒有證據證明是太后所爲,你是不是也不想懷疑她?”側過身子,看着她模糊的臉,宋欽諷刺問道。
唐瑜沒有接話。
她是從宋欽死後誰得利最大的角度懷疑的,太后得利最大,她當然最先懷疑她,而且親疏有別,她一年見太后的次數屈指可數,與太后的情分遠遠不如姑母,反過來一樣,姑母會捨不得害她,太后……
可是,宋欽這樣問,莫非他有了什麼證據?
念頭剛起,旁邊男人靠過來,下一刻就將她抱到了懷裡,“想當初本王留三公主住在王府,你是不是也與那些百姓一樣,懷疑是本王故意壞太后的名聲?”
唐瑜先是心虛,跟着反應了過來,震驚地忘了人在他懷裡:“王爺是說,三公主……”
“你想想爲何那天皇上與三公主會同時落水。”宋欽握住她手,漫不經心般提醒她。
唐瑜這纔將三公主生病與落水的事情聯繫起來,這樣的話,太后根本不是因爲憐惜她才替她操辦及笄,而是要趁機請三公主進宮再次加害?是了,太后都能狠心要她的命,又怎麼會在乎她及笄與否。兩件事互相佐證,足以證明太后面慈心狠,絕非善人。
“可她爲什麼要害三公主?”唐瑜疑惑地問,忘了眼下兩人正抱在一起,心裡疑竇重重,而宋欽是最有可能知道答案的人,也是目前她最能相信的人,畢竟此事他與她一樣,是被深深算計性命的苦主。
宋欽搖搖頭,“小丫頭一問三不知。”
剛接侄女出宮時他問過她身邊可有異樣,發現永壽長公主參與其中後又問了一次,侄女什麼都不知道,就知道吃喝玩樂,記住的全是沒用的東西。
他攝政王都不知道,唐瑜就更猜不透其中的玄機了,凝眉想了想,她看看近在眼前的寬闊胸膛,緊張問道:“那王爺,現在有什麼打算?”
他要對付太后嗎?可他當初拒絕登基就是不想揹負奪位的名聲,現在沒有直接指認太后的證據,想要對付太后,出師無名。
“現在的打算啊……”宋欽拉長了聲音,就在唐瑜認真地等着下文時,男人忽然翻身壓到她身上,鳳眼緊緊地盯着她,“要你,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