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管家老伯的開車準時出現在年司曜門前。
鑑於蘇梓軒強烈的想回家看爸爸的意願,蘇熙讓管家老伯接了蘇梓軒離開。
後來的兩個月裡,開始的每天是由管家老伯接蘇梓軒放學,然後送到蘇熙這裡,到晚上八點再準時來接回城南別墅。一個多月的樣子,蘇梓軒開始放寒假,蘇熙身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白天蘇梓軒都來陪着蘇熙,到晚上總是要回到別墅去。
不管蘇熙如何挽留,蘇梓軒小朋友總是很堅持。
有關監護權的問題,蘇熙沒有找到機會和傅越澤談,兩個月時間裡,他們見面的次數寥寥無幾,除了在法庭上的幾次錯身而過,其餘時候幾乎再無交集。
南宮集團在這段時間裡面土崩瓦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迅速傾塌,震驚了海內外。報刊雜誌互聯網,有關南宮集團,南宮靜,還有南宮成的相關內容被網民們傳得繪聲繪色。
兩個月後,南宮成因非法集資,逃稅漏稅,賄賂官員等多項罪名並罰,被判處終生監禁。而南宮靜和蘇悅兒有關的綁架殺人一案,因爲證據不足而敗訴。但婚禮上因故意殺人罪,南宮靜被判處十年有期徒刑。
十年。
法官宣判時,蘇熙就坐在聽衆席上,南宮靜看向她的目光充滿恨意,被警員架着帶走。
“她罪有應得,你不要想太多。”回去的路上,蘇熙一路沉默,年司曜以爲蘇熙還在想剛纔法庭上的事。
蘇熙卻搖了搖頭,將在腦子裡面已經盤旋了兩個月的想法說出。
“司曜哥,你說我出國生活好不好?”
她不想再呆在國內裡。她的肚子已經三個月,快要遮掩不住,南宮靜的事情一了,她在國內也了無牽掛,每天每夜都想到宸宸,還不如出國生活幾年,忘掉一切後再回來,就當是散心了。
蘇熙倒是和年司曜想到了一起,年司曜看着蘇熙的精神狀況一直不佳,想建議她出國,但是因着南宮靜的案子,他一直沒機會開口。
“你想去哪個國家?”年司曜問道。
近來他的公司受到多方面的打壓,客戶羣流失嚴重。他很明白是誰在後面搗鬼,但和傅越澤作對,無異於以卵擊石,年氏近幾年雖然規模擴大了十餘倍,但根本無法與傅氏集團相提並論。他有考慮將公司的一部分重心和客戶人羣發展到國外,這樣,也不會損失太嚴重,說不定,這是一個很好的契機,讓年氏集團走向國際。
“法國。”法國是蘇熙十八歲留學的國家。那個地方承載了蘇熙很多的回憶,說道出國定居,蘇熙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它。
蘇熙的回答在年司曜的預料之中。
她一直就是一個極其念舊的人,只是生活沒有善待她,總是給她新的挑戰,逼着她拋下過往。
到現在,軒軒還每天晚上都會回到城南別墅。
開始的那段時間,蘇熙並不習慣。
她習慣於每天晚上醒來以後,隔壁的房間裡面睡着她的孩子,習慣於每天晚上到孩子的房間裡面去瞧一瞧,看看他們有沒有踢被子,習慣於每天早上起牀以後,發現兒子竟然比她更先起牀。
這樣類似分居的方式,讓蘇熙感到很無奈。
蘇熙不止一次問蘇梓軒爲什麼要回去別墅。蘇梓軒總是閉着嘴巴,倔強的搖頭,不回答。
終於有一次,到時間了,蘇熙不讓蘇梓軒回去,把蘇梓軒逼急,蘇梓軒哭得一塌糊塗,對蘇熙說:“爸爸好可憐,每天晚上都是一個人,我要回去陪爸爸……”
傅越澤會很可憐?
原諒蘇熙,他真的想象不出他可憐的那副畫面。
他不缺女人,對她只是求而不得,一時迷戀。或許黯然神傷個一個星期,他就已經另結新歡。這對傅越澤來說,真是再正常不過。
所以,蘇熙實在不知道傅越澤哪裡可憐。
但蘇梓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副不讓他回去他就哭一晚上的架勢。蘇熙只好放他離開。
兒大不由娘。
蘇熙不得不嘆一句。現在兒子才六歲,蘇熙已經感到兒子長大以後的悲哀……
緊鑼密鼓的計劃着離國的事,在離開之前,有一個地方,蘇熙還要去一次。
蘇浩川腦癱後變成植物人已經快兩年,曾經還算得上儒雅的面容如今變得骨瘦如柴,靠着營養液和呼吸器爲生,面色暗黃,頭髮全白,全然已經看不出當年的風采。
16歲蘇悅兒沒有被帶回來之前,蘇浩川對她真的是很好的。那時候在她的心裡,蘇浩川就是一個好爸爸,全世界最好的父親。可就是這個全世界最好的父親,出軌,私生女,所有壞男人做的事情,他全部都做全。
所以一直以來,蘇熙才那麼痛恨第三者。
同時,她也無法接受男人的不專。
蘇熙看着牀上靠着呼吸器才能活着的人。
“爸爸……”她輕輕的喊了一聲。
那個人已經不能回答,也不能睜開雙眼再看她。就像是睡着時候的樣子,只是對於蘇熙來講,這樣的他是如此的陌生。
他和她脫離關係,她被他逐出了家門。
她不知道他這些年有沒有一絲後悔過當年的決定,她只知道,七年裡,她不止一次回憶起,十六歲以前,只有她,爸爸,還有媽媽在一起,無憂無慮快樂的日子。
蘇熙並沒有在病房內待太久。
來這裡,是爲了和蘇浩川做一次告別。
醫生說不知道蘇浩川還能堅持多久,或許下一秒,他就可能會停止呼吸。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時間還早。
年司曜最近公司挺忙,大部分時間人都待在公司裡。
看了下表,才早上十點。這時候應該是傅越澤的上班時間,他人應該不在別墅。
蘇熙決定到別墅去接蘇梓軒出來。
“蘇小姐,您回來了。”管家老伯看到蘇熙,笑臉相迎,就好像蘇熙早上才離開一樣。
蘇熙不想進去別墅,便站在門口問管家老伯,“軒軒呢?我接他去玩會。”
“小少爺正在練鋼琴,蘇小姐,您先進來坐會吧。”管家老伯說。
相處過一段時間,在蘇熙心裡,一直將管家老伯當長輩,遲疑片刻,便走了進去。
才走進客廳,就聽到鋼琴的聲音,蘇梓軒小朋友的確是在練琴。
蘇熙不自禁的往琴房走去,輕聲悠揚,指法流利,曲子的難度很高,什麼時候蘇梓軒的進步這麼大了?蘇熙略微有點訝異。
輕輕推開琴室的門,在看到坐在鋼琴前面的那個人時,蘇熙驚了一跳。
怎麼會是傅越澤呢?
原來他的鋼琴竟然彈得這麼好,她一點也不知道。
蘇梓軒就坐在傅越澤的身邊,聚精會神的聽他彈奏。其實蘇熙在出國之前,都不想再和傅越澤有任何的正面接觸,悄悄的,她退了出去,慢慢將琴房的門關攏。
“媽媽!”沒想到,出賣媽媽的兒子永遠是神一般的存在,竟然在關鍵時候轉回了頭,正好看到蘇熙,驚喜的大喊了一聲!
蘇熙驚得差點把門給直接推出去!
還好門把握得很牢。
被人抓個正着,再怎樣掙扎也沒有用。索性大方的推開門,蘇熙對上傅越澤晦暗冰冷的視線。
“那個……我是來帶軒軒出去的。”蘇熙對傅越澤說道。
誰料到傅越澤下一秒就皺了眉,冷冰冰說道:“你知道這兩個月軒軒落下了多少的課程嗎?你整天顧着你的新婚丈夫,連兒子都不管了。”
那語氣裡,滿滿的都是指責。
蘇熙被傅越澤說得愣了一愣,他竟然說她不管兒子?
他從哪裡看出來她不管兒子的了?
什麼都能忍,有關兒子的事情絕對不能忍!
蘇熙朝着傅越澤瞪了過去,“軒軒還小,讓他學那麼多課程做什麼?學校裡面學的就已經足夠了。”
“學校裡學的?”傅越澤冷哼一聲:“軒軒是我傅氏集團的繼承人,光憑學校裡面學的,拿出去被人恥笑嗎?”
“誰說他要繼承傅氏集團?”蘇熙不以爲然,說道:“你以後的孩子肯定不止軒軒一個,你還沒有結婚,等你結婚,還會有小孩,總之,誰都有可能繼承你的傅氏集團,但這個人絕對不可能是軒軒。”
說完,蘇熙就對軒軒招手,“軒軒,過來媽媽這裡。”
蘇梓軒看了眼媽媽,再看眼自家爸爸。撇了撇嘴巴。
明明爸爸每天晚上都看着媽媽的照片,連覺都不睡,現在媽媽就在爸爸面前,爸爸還和媽媽吵架。
大人的世界真的是太複雜了。
蘇梓軒拉着傅越澤的衣服,瞪着大大的眼睛對着蘇熙說道:“媽媽,以前宸宸最愛彈鋼琴了,最近我都沒什麼時間練習,生疏了好多。媽媽,你陪我一起在這裡練習鋼琴好不好?”
蘇梓軒小朋友知道,凡事搬出宸宸,媽媽就會投降。
蘇熙爲難的看着蘇梓軒,又看一眼坐在他身邊面無表情的傅越澤。
“軒軒……”她真的覺得待在有傅越澤的地方,多一秒鐘渾身都難受。
“不想陪還杵在這裡做什麼!還說多愛兒子,我看不過就是說說而已。”傅越澤轉過身去,連帶着拉蘇梓軒一起,“別管她,練你的琴,她愛走就走。”
傅越澤的話,讓蘇熙難堪,蘇熙直想一走了之。
就在這時,蘇熙看到蘇梓軒轉過頭來,嘟着嘴巴向蘇熙撒嬌:“媽媽,你留下來吧,我想讓你聽我彈琴,上次我和宸宸新學了一首曲子,本來我們要一起彈給你聽的,可是……”
蘇梓軒垂下了頭,有點傷心的樣子,“媽媽,你聽完的要彈的曲子好不好?”
蘇梓軒都這麼說了,蘇熙怎麼可能還走得出去?
真想把蘇梓軒抱在懷裡安慰一番。
不過看到蘇梓軒身邊坐着的傅越澤,想想還是算了。
蘇熙走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媽媽在這裡聽你彈琴。”輕聲說道。
“恩,媽媽你最好了。”蘇梓軒咧開嘴巴便笑了起來,大大的雙眼中劃過一抹狡黠。
果然啊,宸宸說不管什麼事情,只要他向媽媽繞一個彎子撒嬌,保證媽媽最後肯定會同意,宸宸說的話,果然全部都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