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羽起身點頭:“這件事我會跟進的,爸,那我先走了。”
楚璽點頭,讓他離開,自己拿起了手機,最後還是給莫離打了過去,莫離看着瞳瞳睡了才起身出去接電話。
楚銘宇坐在牀邊一直守着她,寸步不離。
“剛剛睡了,心情不太好。”莫離說着出了醫院,到了外面打電話,她也掉過孩子,知道這種感覺,但是更加的知道瞳瞳肯定比她更加的難受,因爲這是她的第一個孩子,第一個孩子的感情總是不同的。如果當初她溜掉的那個孩子是柱子,也許她就真的瘋了。
楚璽點頭:“你好好照顧瞳瞳,家裡不用擔心,多住一些時間。”這是他欠自己兒子的,“離離,替我和兒子說聲抱歉。”
莫離知道他的意思,這件事和何俊棋有關係,就是因爲他而起,從女兒開始,到現在,都是因爲何俊棋,她苦澀一笑:“楚璽,你別想太多,人在做,天在看,何俊棋早晚會有報應的。”
楚璽靠在了窗邊,看着外面的天空,看着那萬家的燈火,他護了他們周全與安穩,可是自己付出了代價卻是無可挽回的。
“離離,恨我嗎?”沒有給她一個完整的家,沒有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到了最後,還一次次的連累自己的孩子。
莫離走在醫院的院子裡,一步步的走着:“楚璽,從我嫁給你的那天起,我就從來沒有怨過你。”從來都沒有怨過,又怎麼會恨呢。
楚璽額頭抵在了窗口,閉眼落下的是淚,莫離看不到,可是能聽到,這淚水,究竟有多重,這淚裡面,包含着對他們那個在小樹林失去的孩子,還有現在的這個孩子的所有歉意。
莫離擡頭,眼淚順着眼角滑了下來,看着天空:“楚璽,也許,這個孩子就和那個孩子一樣,和我們楚家本來就沒有緣分。”自己那個還不知道存在就已經消失的孩子,還有這個剛剛知道的孩子也轉瞬間就消失了。
楚璽坐在了地上,“離離,如果有下輩子,別在嫁給我了。”他說着,心裡痠疼的讓他忍不住彎了腰。
莫離卻笑了,“楚璽,下輩子,換我,來娶你。”這輩子,他太累了,下輩子,那就讓她來做男人,守護着他,守護着這個家。
莫離掛了電話,肩頭被人批了衣服,她回頭,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後的兒子,勾了勾自己的嘴角,卻帶着苦澀。
“媽。”楚銘宇開口,卻是伸手將她抱住了,這輩子,他最幸運的事情就是作爲楚璽的兒子,他什麼都知道,可是父子倆可以談天說地,可以談國家大事,可以談家庭瑣事,唯獨這種涉及靈魂的事情,他們從來不會開口去說,父慈子孝,有的時候,他們都只會用行動來證明。
莫離拍了拍兒子的背:“柱子,這件事……”
“媽,我都知道,我沒有怪爸,從來都沒有。”楚銘宇說着,他從來都是拿這楚璽當偶像,一直都是。
莫離拍了拍兒子的背,帶着他去一邊坐下:“其實,你很小的時候,有的時候在外面打了架,會回家問媽媽,爲什麼別的小朋友爸爸在身邊幫着他們打架,我卻沒有爸爸。那時候啊,媽媽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後來爸爸讓媽媽去部隊的時候,媽媽看的到,你的眼睛都亮了。”可是即使這樣,兒子到了部隊還是和爸爸關係很好,這和楚璽回家之後就和兒子在一起玩是分不開的。
“我記得,那時候每次爸爸回家都會揹着我出去玩兒。”楚銘宇說着,他甚至還規劃過,等到自己的孩子生下來,他也要做一個自己爸爸那樣的父親,可惜上天沒有給自己這個機會。
看出了兒子臉上的落寞,莫離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隨緣吧。”這事情,發生了,再去想,就太痛苦了。
楚銘宇點頭,這種事情不隨緣,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辦,只是瞳瞳到現在還沒有放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放開。
楚銘宇一早就被叫走,說是何娜想要見他,莫離拍了拍他手,讓他先去,自己在這邊看着,楚銘宇點頭,在瞳瞳額頭上落下一個吻,轉身離開了病房。
莫離端了雞湯給她:“你媽媽今天下午就能到了,瞳瞳,先吃點東西吧。”
瞳瞳搖頭,她現在什麼都吃下去,莫離坐在她身邊,也沒有勉強,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孩子,媽媽知道你難受,這種事情,媽媽經歷過兩次,比你更能理解。”
“媽媽?”瞳瞳擡頭看着她,帶着不解。
莫離臉上卻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媽媽這輩子有過四個孩子,其實豆豆應該說出了除了柱子還有一個姐姐和弟弟,可是那兩個孩子都沒能出生。”
瞳瞳嘴巴微微一張,這件事她從來都不知道。
“第一個孩子,在我們還不知道存在的時候,他就已經離開了我們,當時媽媽和你一樣,甚至想過就那樣一輩子都不醒過來,就那樣跟着那個孩子一起走,可是媽媽不能,媽媽還有柱子,還有楚璽,就算我只是一個女人,但是我也知道,我是他們的天,楚璽不能沒有我,柱子更加不能,他還那麼小。”所以到了最後,她還是強迫自己醒了過來,看着瞳瞳:“沒有過不去的坎,也許這是時機不到,你還小,不急的。”
瞳瞳卻啞聲開口:“那第二個孩子呢?”
“第二個,”莫離開口,帶着自嘲,“是我親手拿掉的。”看着瞳瞳目瞪口呆,她自嘲的更加的厲害:“是不是突然覺得,媽媽是一個很殘忍的女人。”
“爲什麼?”拿掉自己的孩子?
“人生,總是有些意外是不會被允許的。”莫離說着,深深的嘆息,那個孩子,就是不被允許的存在。
“爸爸知道?”
莫離點頭,“他陪着我去的,瞳瞳,有些事情你要記得,有些事情,發生了,就別去在意,犯錯了,就勇於去承認,哪怕這個後果會讓你痛不欲生。”
“媽媽……”她微微咬脣,又低下了自己的頭。
莫離或許知道什麼,或許不知道,但是她知道的是,這孩子太傻,伸手將她拉入了自己的懷裡:“委屈你了。”
“媽媽對不起!”紀瞳瞳抱着莫離哭了出來,緊緊的抱着,她承認何娜是無意的,在她碰到自己的那一瞬間,她有可能扶住那個欄杆的,即使還是有可能保不住孩子,但是也不會直接摔下來,可是她沒有,她知道楚銘宇和程墨羽都從何娜的身上得到什麼消息,可是一直沒有機會。如果她說明了何娜不是有意的,這個機會就會被放開,所以她只能將這件事埋在自己的心裡。
而此時,柱子已經見到了何娜,何娜看着眼前的男人,嘴角微微勾起:“想不到,你愛的女人也不過如此。”
楚銘宇看着她,看出了她眉宇間的嘲諷,冷了眉梢:“你在說什麼?”
“我如果我不是故意的你會相信麼?”她雙手緊緊的壓在桌上,盯着他的每一個表情變化的瞬間。
楚銘宇屈辱突然冷凝了聲音:“你要是可以說你和何俊棋沒有關係,我就信你。”
本來還在盯着楚銘宇的何娜瞬間就笑了:“哈哈……你果然還是知道了。”
楚銘宇雙手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有了微微的起伏:“何娜,你真讓我失望。”
何娜卻絲毫不在意,“柱子哥,你知道嗎,前段時間我爸爸和我說林謹楓的時候,我覺得她真是一個傻子,即使到了最後爲你媽媽死了又能怎麼樣,她在你爸爸的心裡已經摸上了怎麼都擦不去的污點,現在看看,我是不是在你的心裡也成了你爸爸心中的林謹楓。”
楚銘宇突然笑了:“你比不過林謹楓,這件事我早就和你說過,不管林謹楓做過什麼,她在我爸媽的心裡留下的都是最後一刻。”最後一刻,她用自己救了媽媽,這就足以讓爸媽記住她,一輩子。
何娜笑,她知道楚銘宇的意思,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在擡頭,眼中已經有了笑意,剛剛開口,楚銘宇就看到了她眉宇間的紅點,猛然叫到:“趴下。”
何娜卻在那一秒站了起來,讓子彈從自己的胸口打了過去,槍聲引來了外面的守備人員,楚銘宇拉住其中一個:“開門,快開門。”
那人將人打開就被楚銘宇給推到了一遍,自己進去看着倒下去的人,過去將她扶住:“何娜,何娜。”
何娜臉色蒼白,她知道有人是想滅她的口,她也不想活了,可是她還有話沒有說,所以最後她起身,用自己的心臟代替了眉心,同樣是死,卻可以將自己想說的話說了。
“柱子哥,不管你們怎麼做,到最後都是兩敗俱傷,柱子哥……”何娜雙手染滿了鮮血,伸手去摸他的臉,“何俊棋,是瘋子,他是瘋子,下次見到他,不要在忌諱什麼,殺了他,直接殺了他。”
“何娜,何娜……”他低頭,聽着她越來越弱的聲音。
何娜眼睛都覺得重了,絲毫擡不起來,閉着眼睛,嘴角微微勾了起來:“我只是,想問她,我到底哪裡,配,配不上你,我,真的沒有推她,真的沒有。”她說完,好像完成了自己最後的心願,徹底的閉上了眼睛。
“何娜……”
程墨羽帶着何父進來的時候何娜已經完全的沒有了生命的氣息,何父的身子是被程墨羽扶住了,程墨羽擡頭看着窗口的子彈孔,他們還是來晚了一步。
“何娜死了?”豆豆突然擡頭看向楚楚,帶着驚悚。
楚楚點頭:“我剛剛給我爸爸打電話的時候他正在和別人說這件事,我聽到的。”
“怎麼可能,她不是在鑑於麼?”豆豆說着就拿了手機起來,打給程墨羽,如果她沒有猜錯,這次程墨羽去北京就是爲了去見何娜的。
豆豆掛了電話看着楚楚,驚恐依舊:“羽哥哥說,真的死了,在和哥哥說話的時候被人殺了。”何俊棋真是瘋子,這種人她都不知道還能不能用瘋子來形容了。
楚楚想了想,卻還是搖頭:“這件事肯定鬧大了,不知道後面會怎麼樣。”
豆豆不知道後面會怎麼樣,但是現在肯定有事情,希望老哥不要被牽連,剛剛問這個問題羽哥哥也沒有回答自己。
楚璽到了北京的時候,回到家裡,莫雲還在陽臺上曬着太陽,好像對外面的事情知道卻也不知道,只是在和楚晟聊着過去。
他慢慢的過去,站在了他們身後:“爸。”
楚晟揹着自己的手起來,回頭看了看兒子:“回來了,就猜着你也該回來了,和你岳父聊聊吧,我出去溜溜鳥。”說着在自己兒子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後提着鳥籠子出去了。
楚璽看着父親出去才放下帽子坐在了莫雲的身邊:“爸,這件事您早就知道了吧。”
莫雲閉着眼睛在搖椅上晃着,卻在搖頭:“如果我能猜到,就不會讓這件事發生。”有的時候,即使自己這個局外人,也看不清楚。
楚璽伸手給他倒水,“何娜臨死之前給柱子說了一些話,我只是有些不理解,她的兩敗俱傷是什麼意思。”
莫雲睜開了眼睛看着楚璽,伸手將那杯子拿了起來:“楚璽,這是什麼?”
楚璽看着:“水。”
莫雲笑,將杯子傾倒,裡面的水全部倒了出來:“現在呢,這是什麼?”
“杯子!”楚璽看着莫雲的一舉一動。
莫雲隨手將杯子丟在了地上,看着那滿地的碎片:“現在呢?”
“碎片。”楚璽回答。
莫雲勾嘴角,又閉上了眼睛,“其實啊,三個答案都是杯子,當它發揮了它的作用的時候,你看到的是所起的作用,也就是水,可是如果它沒有發揮作用,你看到的就是她本身,那就是杯子,當它變得粉身碎骨,你就不在承認它是杯子,可是有一點,你不能否認,它——是個杯子!”
楚璽低頭看着滿地的碎片,卻在下一秒突然擡頭看着自己岳父,他好像明白了,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不管現在何俊棋在做什麼,他的初衷都是不變的,那就是自己,既然是自己,那又何必,去看懂他多幻變的每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