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蝦球去買了兩大瓶街頭調的特色飲料，姚振海晃了晃手裡的瓶子，“這個飲料，小時候挑着穿街走巷的，夏天的時候從船上下來喝上一碗，心裡都舒坦了，現在覺得味道變了，沒以前好喝了。”姚振海喝了幾口就放下了，都是香精色素調出來的，有點吃不習慣了。
“也許變的不是東西，變的是你。”佳寧覺得姚振海真的是非常戀舊，這些東西他可能就是一種懷念。他不喜歡喝這個飲料，好像就是一種儀式一樣，要買來品一下，這個可能是他以前很喜歡吃的東西，這麼多年，很多東西變了，他好像固執的想把這些過去的東西留住。
姚振海聽了停下了腳步，感嘆道，“我總以爲是東西變了，原來是我變了啊。”
佳寧停下腳步等他，姚振海回頭看着巷子，“我總是覺得這裡變舊了，沒以前好了。其實巷子還是原來的，街頭那個石獅子都沒變過，是這裡的人變了，沒有以前的人了。我很喜歡想以前的事，小時候雖然窮，但是一家人高高興興的。我以爲我不會再有這麼高興的時候了，可那天放煙花的時候，我想我知道怎麼過的好一些了。”這些年很多東西一直在變，但是在姚振海心裡，他對親情的依賴一直停在了16歲的那個夏天。他把自己困在了裡面，一直找不到出路。
姚振海看佳寧，她依然在慢慢走着，不知道她聽進去了沒。
“佳寧，到了。”姚振海指指旁邊的一座兩層木樓，木樓翻新過看着經常打掃。周邊的樓都是灰濛濛舊的，這木樓都沒有染塵，應該是有人經常打掃的，“這是我家老宅。”
姚振海找出鑰匙打開門，“以前的鄰居很多都搬走了，留下的也就這些做生意的了，不過他們也不住這裡了。”姚振海進門後焚香，“以前我們一大家子住在這裡，後來我們家買了漁船，在船上待的時間多了。”
“哦。”佳寧看着這屋裡的建築，看得出來年代久遠了，地板也是石板的，屋裡打掃的很乾淨。
“這裡很久不住人了，過來歇一會吧。”姚振海搬了一條竹椅給佳寧坐，“夏天的時候這裡還是很舒服的，離海近，涼快。”
“那你怎麼不回來住。”
“巷子小，車進不來，出行不方便。房子也太老了，住了不舒服。”姚振海靠在躺椅上，很是放鬆愜意的樣子。
“你很戀舊。”
“嗯，可能是吧。”以前總是懷念從前，每年過年都會回來坐坐，想想從前，今年回來，他想可能是要有點變化了。
“你們家其他人呢。”
“我奶奶和我叔叔一家住一起，他們不喜歡回來。”姚振海也想不明白，奶奶和叔叔在這老屋住的時間比他還長，不知道爲什麼他們都不喜歡回來，而他，每年都會回來走走。
“哦。”
“靠海吃海，海也會吃人。以前一條漁船養一家人，那時候我上高二，暑假在學校補課。颱風來了，我爸媽還有弟弟妹妹，都沒了。”那個夏天帶走了他所有的至親，他一夜之間成長起來，爺爺奶奶年老，叔叔病弱，堂弟年幼，他接過他父親的擔子，撐起一家人的門庭。
佳寧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沉默着不知該說什麼好。
“大過年的，不說這些了，帶你再去逛逛。”姚振海轉了話題，這麼多年了，他都已經慢慢習慣了，有些事情他也在學着去慢慢淡忘，總是要向前看的。
“不了吧，就這坐坐吧。”佳寧這句話一說，姚振海有點疑惑，回頭看佳寧，她下意識的把腳往回縮，這一動作讓姚振海注意到了她的腳。
“拿來，我看看。”剛纔走路是他覺得佳寧走路有點奇怪，以爲她不習慣走這青石板，沒留意，現在看她的動作，估計是腳不舒服了。
“什麼。”佳寧沒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出賣了自己，還以爲他沒察覺到。
姚振海一把抓住佳寧的腳踝，佳寧想要阻止他，“不要動，髒。”
“哪裡髒了，乾淨的很。”姚振海把她的腳拿起來，脫掉她的鞋子。
“我自己來吧。”佳寧看他脫自己的鞋，想要抽回自己的腳，這樣子實在是有點難爲情。可她的力氣實在沒姚振海的大，腳被牢牢的扣住，動彈不得，姚振海把她的鞋給脫了。
“你笨啊，腳都成這樣了也不會說一句。”姚振海看到她後腳踝那血都從襪子裡滲出來了，吸了一口氣，看着都覺得疼，不知道她怎麼能忍着不說。
“剛纔沒那麼疼，坐下來才覺得疼。”走的時候就是有點不自在，覺得還是能忍，坐下來才感覺到真是火辣辣的疼，不太願意再穿上鞋走路了。
“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多高，穿什麼高跟鞋啊。”姚振海把襪子拉下來，看到她後腳踝皮都磨掉了一層，心裡有點點難受。
“也沒那麼疼了。”佳寧說道，如果不走路也沒覺得怎樣，就是走起來被壓到有點難受。
“你以爲你鐵打的啊，皮掉了還不疼。你在這坐着，我去給你買藥去。”姚振海橫了她一眼，盡是責備。
“貼個創可貼就能走了。”
姚振海聽她這麼一說，眯起了眼，聲音提高了些，“你腳不要了，還穿這鞋。”蹲下身子撿起兩隻高跟鞋，“一會我就扔了。”
“這鞋還新着……呢……”在姚振海的瞪視下，佳寧敗下陣來，這雙鞋還是第一次穿，哎，一千多元的鞋子啊。
姚振海拎着鞋子出了門，佳寧穿好襪子子坐在椅子上曬太陽，這裡已經聽不到老街的喧鬧聲了，很安靜。佳寧回頭看這不大的兩層小樓，她的老家，她已經記不清以前的樣子了。她的老家在海門另一邊的村裡，也是傍海而生，不過村子裡的舊屋早就已經拆了，現在都是翻蓋的新房。和姚振海不一樣，佳寧一點都不戀舊，她很想把過去都埋葬在記憶裡。
沒多久，姚振海就回來了，買了藥，還有一雙運動鞋，運動鞋後邊已經被剪掉了，這樣穿上就不會壓着傷口了。
“王佳寧，你怎麼這麼笨啊。腳都成這樣了，還一聲不吭，一點都不像個女孩子。”姚振海給她塗消毒藥水貼創可貼，看佳寧眉頭都不皺，“不疼嗎？”消毒藥水塗上去好像還是疼的吧。
“還好，不怎麼疼。”
“能不能走？”
“能。”
姚振海扶起佳寧，剛開始兩步走的有點會拉扯傷口，慢慢的習慣了就沒覺得疼了，“沒事了。”
“真不疼？你可別忍着。”姚振海真的有點懷疑，雖然傷口不怎麼嚴重，但是，姚振海覺得好像應該不是這樣，女孩子不應該都是嬌嬌弱弱，一點點痛都會叫上半天的麼，他還想着要不要揹她出去，看她這樣子，是真不需要了
“嗯，不疼了。”佳寧確認道，真的沒覺得什麼疼，一點點也是能忍受的範圍。
穿着運動鞋自在多了，姚振海不敢帶她再亂走，去了附近的一家餐館隨便點了兩個菜，吃完就送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