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剛纔把夏雪宜和謝湘等人請到了他的家裡,坐下來慢慢地述說還從容些,偏偏半路里殺出個落芳院的老鴇子,叫那位冷臉的公子頓時的改變了主意。
最主要的,陳鐵覺得自己畢竟是一個堂堂正正的捕快,不趕緊去府衙出首夏雪宜謝湘也就罷了,還和這些看起來就非善類,而且正被惱羞成怒的府衙太爺搜捕的人私相授受,總有些心理障礙。
特別是那個膽敢當衆耍弄師爺和太爺的夏雪宜對他露出一副戒備的樣子,很明顯是在懷疑自己的動機,陳鐵也不能保證這位謝公子就會願意相信他的話。
“陳大哥,你想說什麼?但說無妨!”
謝湘真有些着急了,他完全沒有來得及去想很多。這位陳鐵看起來可沒有他的兄弟陳剛爽直,眼看夏雪宜和吳大娘已經走得沒影了,那種失去保護的危機感可不是好玩的。
陳鐵忽然下定決心了似的,指着艾葉說道:“就是這位小公子,我兄弟知道他的家人在哪裡。”
在這緊迫的時候終於說出這句有萬鈞之重似的話,陳鐵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
果然,謝湘看着陳鐵幾乎有種驚掉下巴的模樣。
但是,電光石火之間,他便想起方纔,在府衙廊階上陳剛莫名其妙的加入他和那個狗頭師爺的哄搶,怪不得陳剛對他後來的詢問再三否認,可見就是有什麼不能當衆說出口的話。
而且從陳剛的舉止行爲來看,好像並不是冒冒失失貪財之人,他一定是在艾葉抖落出來的那些東西里發現了什麼非常重要的東西,出於對這個孩子的關心,所以纔在急迫之下不顧一切的加入了他們的搶奪 。
最大的原因可能就是他也害怕艾葉抖出來的某種東西落入別人手裡。
“陳大哥,你開什麼玩笑?”
儘管謝湘心裡已經明白陳鐵可能並不是在開玩笑,但是脫口而出的還是這句話。
天地良心,他並不是真的想要去否定陳鐵的話,但是事出突然,想要他不這麼說都不行。
而且謝湘脫口而出的話說的又特別的重,陳鐵頓時就被堵了一下,這位謝公子竟然認爲他在和他們開玩笑?
艾葉也立刻瞪大了眼睛,驚疑不定的瞪着陳鐵。
陳鐵和艾葉都不知道,瞬間,謝湘就已經腦洞大開的轉了幾個來回。
好吧,說句實在話,陳鐵這句話乍一聽着真叫人感到一種天大的又驚又喜,特別是艾葉現在已經淪落成了真正孤兒的時候。
艾葉可不就說過,李老漢帶着他一直盤桓在那幾間破草棚裡,就是爲了等候艾葉的家人好前來尋找他的麼?
可是,此地卻真的也不是久留說話之地;這纔是最重要的。
此情此景之下,沒有夏雪宜的地方就不是安全的地方,謝湘不僅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更不能保證艾葉的安全。
僅憑和陳剛的一面之緣,一次異常的舉止;就憑陳鐵這一句話,謝湘也斷斷不可能立刻就歡天喜地的相信了,更不可能隨便的就把艾葉留給他,由他帶着艾葉去找所謂的家人。
這個世道充滿了無盡的居心叵測,謝湘已經怕了。
所以,儘管震驚,儘管知道自己話趕話的說的不怎麼對頭,謝湘還是立刻就做出了一個自認爲最正確的決定:他得趕緊的帶走艾葉先緊跟上夏雪宜的步伐,至於陳剛知道艾葉家人的事情……
“陳大哥,麻煩你叫陳剛大哥明天去落芳院找我們。”
他對着陳鐵急急的吼完這句話,便不由分說的拉着梗着脖子還想繼續和陳鐵打聽的艾葉,腳不沾地的朝着落芳院方向跑去。
再不走,估計夏雪宜和吳大娘已經要把落芳院的大門都給緊閉上了。
在這個世道上,失去一份強有力的保護,什麼都是浮雲!
秉性老成的陳鐵張了張嘴,想再說幾句什麼,但是謝湘好像根本就不願意給他多說幾句話的時間。
陳鐵只得苦笑着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一直站在巷口看着謝湘拉扯着艾葉一陣風似的消失在遠處。
“苦命的孩子!”
……
“公子……艾葉……李老爺……”
“艾葉……公子……李老爺?”
“李老爺?公子?艾葉?”
……
眉頭緊皺的夏雪宜不禁嘆了一口氣:“你有完沒完啊?”
正在碎碎唸的謝湘破天荒對着夏雪宜露出一副奉承討好的笑容:“哎,夏雪宜,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麻煩你能不能幫我分析分析李老漢這句話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戚!”
夏雪宜嚴重的鄙視了謝湘一下。
,“估計是個人都能聽得懂,公子,當然是那老頭叫你了,因爲他不可能叫艾葉公子的,叫你一聲公子是爲對你有鄭重囑託;艾葉嘛,當然就是指艾葉了,至於李老爺,就算是艾葉其實也姓李,李老頭也不可能叫他李老爺吧?當然是指和艾葉有重大關係的人嘍!”
看着謝湘還是一副努力思索的樣子,夏雪宜真有些不屑一顧了。
“不是……”
謝湘對夏雪宜如此輕描淡寫的解釋很有些不能認同。
“不是什麼?就是好吧?這也值得你如此糾結?謝公子你一向可都是自負滿滿的噢!就這幾個字眼就把你弄成一團漿糊了?”
謝湘點點頭:“好吧,就算是如你所說的,公子,是李老頭想鄭重其事把他孫子託付與我,艾葉是指艾葉,那麼,這個李老爺指的是哪一個?艾葉本來就姓李,就連那個幫我們把李老頭屍身弄出來的捕頭都姓李,據說這烏州李姓是第一大戶,估計李老爺一抓一大把,到底是哪個李老爺?”
“而且,如果這個和艾葉有關係的李老爺是在烏州還是在其他地方?在烏州的話爲什麼自己的兒子流落在外竟然都不管不問?如果不在烏州,李老頭已經死了,我們要到哪裡去找這位李老爺?”
夏雪宜對謝湘翻了翻白眼:“那我就不知道了。”
謝湘攤攤手:“所以嘛,這位李老爺纔是關鍵。還有啊,我覺得你的理解可能有些偏差,如果李老頭說的這個公子其實是指艾葉呢?比如他想告訴我,艾葉是李老爺的公子……”
夏雪宜對着謝湘眨眨眼睛,忍不住點點頭:“嗯,也有這個可能,不過那可沒什麼糾結的,既然艾葉和什麼李老爺有關係,顯見的肯定就是一個公子了,哎,你也別糾結了,等陳剛過來問問清楚不就得了。”
夏雪宜又譏笑道:“倒是又一樣,你那麼相信那個捕頭的話?陳剛可是他的兄弟,別把官兵引到落芳院來纔好。”
謝湘鄙夷道:“幹嘛總是要把別人想的那麼陰暗?你不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罷了,我相信陳大哥不是那種人。”
夏雪宜點點頭:“那就好……”
“小郎君不好了,那個王八蛋的府衙太爺真的在胡亂抓人呢,滿城都被鬧得雞飛狗跳了!”
吳大娘拎着自己身上五彩斑斕寬大的裙衫,一路大驚小怪的叫喊着,往夏雪宜的住處跑過來。
原來她派出去打聽消息的手下回來了。
夏雪宜霍的站了起來。
艾葉也跟着有些慌亂的跑進來。
“公子哥哥,我會不會連累了張大叔和李捕頭他們?”
謝湘趕緊拉住滿臉擔憂的艾葉,安慰道:“不關你的事情……”
艾葉已經想哭了:“怎麼不關我的事?他們都是爲了我爺爺。”
謝湘不禁嘆氣道:“這都是什麼世道?何時是個了斷啊?”
其實他真是更想說,這都是你夏雪宜不省事,既然你想幫助艾葉就踏踏實實的給那貪官一些錢財得了,偏偏還要去耍弄那些明知道騙不過人的把戲。
這下好了吧,果然是越來越亂了。
看這意思除非夏雪宜主動投案自首,叫那府衙太爺給咔嚓了事。
當然,謝湘知道夏雪宜肯定是不會同意的。
因爲夏雪宜的臉上已經出現了一絲隱隱的殺機,甚至在嘴角露出一抹冷酷的笑意。
“謝湘,你和艾葉好好地呆在吳姐姐這裡,不要到處亂跑,我出去看看。”
看着夏雪宜滿臉古怪的就要往外去,謝湘急忙叫道:“別別別……夏雪宜,你不是又要去殺人吧?”
如果府衙太爺咔嚓不掉夏雪宜,當然會被夏雪宜給咔嚓了,否則這事也不能算完啊!
吳大娘陰陽怪氣的笑道:“謝公子真是菩薩心腸,小郎君若是不高興了,殺死個把人的算什麼?”
謝湘急了:“這裡可是烏州城,就算是那個狗頭師爺和府衙太爺都不少東西,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我並不關心他們的死活,我只是怕麻煩。殺人當然輕而易舉,接下來麻煩就大了,夏雪宜,你不要忘記了,艾葉還和我們在一起呢!”
已經背過臉去的夏雪宜慢慢地轉過身子來。
“那又待如何?”
夏雪宜一雙漂亮的眼睛盯着謝湘,一字一句的問道。
“別急,吳姐姐,你知道那個狗官現在都已經抓起了那些人嗎?”
不知道爲什麼,謝湘總覺得這位吳大娘有些虛張聲勢,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不知道她倘若煽動了夏雪宜一怒之下殺死了府衙太爺,造成全城混亂,她可以得到什麼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