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槿苑醒的時候,一睜眼那一瞬,彷彿失憶了。
她直愣愣地,轉頭看到了伏在她牀邊睡着的喬君陌。
她想起來了——爸爸——
蘇槿苑眼睛一呆,血,從爸爸的嘴角一直流。
“爸爸——”
她恍惚叫了一聲,卻連空氣都沒有迴應她。
“爸爸——”
淚,自己衝出了眼眶,蘇槿苑閉着眼,這或許就是一個夢呢?
再睜眼,還是一樣;不信,閉眼,再睜眼——
不是夢……
喬君陌手上一涼,本就不敢深睡的他就醒了,看見蘇槿苑醒了,一顆心終於放下了,然而還是揪着,那淚一顆一顆打在他手上,落在他心裡。
“爸爸——走了——”
哭聲一點點變大,折騰的全是他的心。
醫生說她太傷心動了胎氣,要千萬小心了。心裡方面更需要注意。
現在說什麼不哭不哭的全是廢話,微乾裂的脣貼着她的額頭,細細綿綿的吻,從額頭,到脣瓣,一處不落地吻去酸澀的淚水。
“君陌……君陌……”
“我在這兒,在呢,在這兒。”
“我要去見爸爸。”
“好。”儘管醫生叮囑了她現在不能多動,喬君陌一樣允了。
早就備好了所有的東西,給她穿衣服,嘴對嘴強餵了些東西,喬君陌密密地把她護在懷裡。
“不想着我,想着孩子,醫生說它不太好,千萬顧着自己顧着它些,嗯?”
蘇槿苑擡頭看他,又摸了摸小腹,“嗯。”
“乖。”
到了地方,蘇志城靜靜地躺在牀上,彷彿就只是睡着了,李英若挽着他的手,目光一刻不能移開。
看見女兒女婿,她雖眼睛腫着,卻不再哭了,對女兒說道:“槿苑,媽媽這樣都不哭了,你自己也是媽媽,爲了孩子,爲了君陌,爲了爸爸,也不能哭!”
喬君陌輕輕將蘇槿苑放在牀邊,半蹲着身子在她身後。
蘇槿苑眼睛又疼,眨了又眨,不叫它掉下來惹人擔心。握住蘇志城的手,她貼上去,輕輕蹭一蹭,“爸爸……”
手是冰涼冰涼的,蘇槿苑毫不介意。
“你教給我的,告訴我的,我都記得,爸爸從來不是個壞爸爸。”
喬君陌鄭重說道:“爸,請您放心。”
從此,對蘇槿苑來說,天上多了顆最亮的星星,一直看着她的星星。
蘇志城生前幾乎把所有都安排好了,遵照他的遺囑,他們將他送回了徽州。
臨走時,李英若再次拒絕了女兒:“讓我陪陪他,過一段時間我就去找你們。”
蘇槿苑知道媽媽決定了,勸不了,只能萬千不放心地留下她。喬君陌低聲道:“放心,從家裡抽了人去照顧媽。”
放不下也只能放,蘇槿苑靠在他胸前,低低應道:“嗯。”
回了趟大院兒,喬振邦和齊寧芷看着懷孕的人兒竟生生瘦了一圈,心裡也疼也急,誰也不曾想到……
“槿苑啊……萬千照顧好自己,有千萬別憋在心裡,爺爺奶奶都在這兒,嗯?”
蘇槿苑蓄着淚,伏在她膝頭,喬振邦都心疼得不行。
“臭小子,最近別出去了,好好在家待着!”
喬君陌不用他吩咐都是哪裡不敢去的。
他們還是回了自己的別墅,因爲喬君陌把安景芝和齊寧芷都請來了。雖然不喜歡兩個女人總圍着她,卻知道,多和人說說對她是好的。
齊寧芷活潑率氣,總是變着法逗蘇槿苑笑笑;安景芝安安靜靜給她念書,偶爾讓她躺在懷裡,無聲陪着。
許久不見的左鷹藍澤齊齊都回來了,當然,被拉去做苦力了,公司那麼多事,現在輪到他們了。怎麼可能叫他們守在別墅裡,叫他們如願看自己的心上人?
蘇槿苑總有些悶,現在不太愛說話了。喬君陌也逗不起她,心疼得總皺眉,臉上細紋都似多了許多。
蘇槿苑知道個個爲了她,她同樣也心疼他們,但孩子彷彿也染了她的哀,叫她更不能安。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萬里之外,景仲寒聽着得來的消息,抑着擔心和想見她的慾望,也是夜不能安。
晚上,蘇槿苑仰頭坐在窗口,隔着玻璃窗看外面,手搭在玻璃上,似乎想要觸碰些什麼。
喬君陌近日所有洗漱都是三分鐘的戰鬥,一秒都不能放心。出來看見她失神望天,不雅半蹲在她身後,圈着她道:“爸爸說不定也在看你呢。”
“嗯……”蘇槿苑眼圈一熱,回頭凝視着他,他生了暗青色的鬍渣,那麼好看的臉上總氤氳了些心疼。
“看我好看入了迷?”
“嗯……”
“那更要多看看我。走吧,爸爸也要睡覺的,帶着寶寶睡覺了。”
喬君陌兜着她,視若珍寶,不肯有半點不小心。
這樣陪着她耽誤他時間,他卻只會像現在這樣,先是摸摸她的額頭,再摸摸肚子,心疼又無奈說:“我不要你怎麼心疼着我,只望着你心疼自己——”說着又皺鼻子,頗有些幽怨,“你看看,你都不管我,我邋遢成這樣,都老了醜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