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這一刻她選擇了沉默,雖然她真的很想很想轉身撲在身後那溫暖的懷抱大哭一聲,但她知道她不能,因爲她心中那一杯刺在不停地扎着她的心臟,讓她無法平復。
李文瀚又哪裡知道他的小妻子的心結,只覺得懷中的她輕輕地顫抖了幾下,以爲她態度會軟下來的一刻,她卻倔強地掙了一幾下,後背僵了僵,硬是拉開了與他的距離。
“我好熱,一身汗,要去洗澡了。”她不帶一絲感情的甚至有些冷然語氣重新築起也與他之間無形的高牆。
李文瀚一怔,那緊緊環住她腰身的手臂的力道一鬆。
她隨手一撥,撥開了搭在她腹部的溫熱大掌,僵着身子頭也不回地往盥洗室走去刖,
望着在自己跟前合着的門,李文瀚再度陷入了沉思,第一次,他覺得自己猜不透他這小妻子的心思。或者可以說,他這小妻子從來不曾有過的強硬態度讓他有些慌了神了。
辦事向來雷厲風行的他,在這一刻,竟也不知該拿躲在盥洗室內的女人如何是好。
難道,這冷戰還要繼續下去嗎藺?
此時此刻,李文瀚發覺自己竟無比懷念他的小妻子那張看電視之時咯咯直笑的笑臉,還有她的一怒一瞥。
此路不通,看來,還得想想其他辦法,他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
就此,第一次由御豐集團董事長主動的家庭調解首度告敗---
-----------------------------------
刷卡進了站,地鐵一名派報員穿着綠色的背心站在兩輛扶梯之間的位置派着報紙,報紙數量有限,派完即止,換着平日,穆千玥總會過去拿上一份,好在長達四十分鐘的地鐵內打發時間,然而此刻她卻沒走過去,而是筆直地往地鐵的扶梯走過去。
上了二層,地鐵的站臺上站了不少人,她左右張望了一下,舉步走過去,排在後頭,站在她前方的女孩子正在翻閱着地鐵報,她安安靜靜地站在後頭,前方的屏閉門上映着她的臉孔顯得有些許的蒼白。
扶梯又上來一批人,人-流從她身後穿過,一個提着大行李袋的婦女走過,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她回頭,對方趕緊衝着她道歉。
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僅是衝着對方點了點頭,木然地又再轉過臉去。
一對情侶有意無意地走過來,站在她前方的位置,那名女子手中拿着一個漢堡包,男子手上提着一杯可樂,女子自己吃一口漢堡,又喂男子一口。
男子輕聲地對着女子說道:“快吃吧,還有兩分鐘地鐵就來了,地鐵上是不給吃東西的。”
女子衝着他嬌嗔一笑,喃喃說道:“我飽了,吃不下了。”,說罷,她將吃剩下的漢堡塞進男子的手中,然後就着男子的手,吸着可樂。
眼前是多麼幸福甜蜜的一對,眼前又是多麼熟悉的一幕。
她一臉低落地收回目光。
以前每回她提出去要出去約會,他總是默默地跟在身後,她知道他不喜歡人多的地方,經常是她進店挑選着,而他則在外頭站着等她出來。要知道,她與他差異是極大的,她極喜歡吃街頭的小食,而他呢,只願意在餐廳等特定的場所進食,但每一回,她都會買許多小食,讓他幫忙她拿着,偶爾回頭討一口吃,吃剩下的,就逼着他幫她消化掉。
平凡而不失溫馨、平淡而不失甜蜜,或許---那般的日子恐怕不會再有了---
隨着一聲熟悉的笛鳴聲,車軌那頭閃過一道褐色的燈光,地鐵很快駛了過來,準確無誤地停在跟前。
“各位乘客,由於人-流較多,請先下後上,不要擁擠。”地鐵的工作人員拿在廣播麥在維持着秩序。
屏閉門打開了,一股人-流從車上走了下來,穆千玥默默地側過身子,讓人-流從身邊竄過去,良久,才默默地邁開腳步隨着人-流踏進地鐵。
地鐵的門再度合上,很快的就駛離了站臺,駛進了昏暗的軌道。
她靜靜地伸扶着扶手站着,車門上無比清晰地映着她的臉孔,那陰鬱的臉孔以及不時垂下來的眼臉。
車人有人在說着悄悄話,也有玩手機遊戲的電動聲音傳過來,然而她,望着門上的自己的影子,腦海卻不停地回放着從前與他的種種,他的笑容,他板着的臉孔,甚至他說教的口吻。
會嗎?他在外面真的有小三了嗎?憑着那麼一丁點的苗頭,自己就定了他死罪,是不是太魯莽了?至少也應該弄清楚纔對,是的,她很明白這個道理,也知道夫妻之間的相處之道信任兩字佔着很重的地位;可知道與明白是一回事,要做到卻很難。
她沒有勇氣,沒有勇氣開口去問他。
心底又有一個聲音要告誡着自己,是女人的第六感吧,她的第六感告訴她,那就是事實,一個她不敢於面對的事實。
那甜到幾乎可以用膩來形容的聲音,喚着她丈夫的名字,還有他口袋裡那小玩意,她知道,他是從來不會有那些小玩意的。
是怎麼樣的女人?嫵媚性感的?還是青春充滿活力的?
隨之而來的,是無盡的想像,腦海跟播電視劇一般,將腦海的臆測化爲影像,竟無可抑止地想像着他對另外一個女人的溫柔,想像着一個嫵媚的女人躺要他的懷中---
耳畔是地鐵輪子與車軌摩擦的陣陣聲音,她的心卻一直咯吱咯吱地響着,想像與猜疑就像一個心魔,竟一發不可收拾,想着想着,她的眼眶就開始發紅了,雙脣更是忍不住不停地顫抖。
微微擡眸,發現站旁邊的人用異樣的眼神在看她,她默默地側過臉,偷偷伸手擦去了眼角的淚花----
-----------------------------------
豪華宏偉的李家大宅內,清晨一到,就又開展了新一輪的忙碌,到處都是忙碌的身影。主宅的二樓,無論是臺階還是角落都已經被清掃得一塵不雜,腳下地板更如被上了蠟一般的光潔。
兩名年輕的女傭從長長的走廊走過,一人推着一臺清潔用的手推車,一人手中捧着一套嶄新的真絲褥子,兩人垂着頭,默默地跟在淑姨的身後走着。
三人排成一排走過長廊,一名穿着同款同色的制服的女傭正忙碌着清理掛在牆壁上的畫框,她見三人走過,也不敢吱聲,只是用手指敲了敲牆壁,推着清潔車的女傭擡眸,兩人對視一笑。
就在這時,一個小小的身影突然間從轉角處衝出來,差點就筆直地與那輛不鏽鋼的清潔車撞在一塊。淑姨頓時大驚失色地呼道:“艾德少爺---”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孩子手腳靈活地閃,避開了危險,可他似乎完全沒意識到危險,也不理身後關心他的人,轉身又以極快的迅速往扶梯口衝去。
“艾德,你別跑,趕緊將可樂給我拿回來,大清早的誰讓你喝可樂來着---”
大小姐這時急匆匆地從後頭追上來,然而那手腳靈活的孩子早已經跑下了樓,幾人這才留意到他手上正拿着一瓶大可樂,那模樣寶貝得不得了。
淑姨也不敢多話,幾人垂手而立,齊刷刷地衝着李娉心微微鞠了一躬。
轉眼間,李娉心也追下了樓,二樓再度恢復了平靜。
“走吧!”淑婕放話,隨即幾人又繼續往前走去,很快,來到了一間臥室門前,淑姨拿起鑰匙將那扇宏偉大的大門打了開來。
“打掃得乾淨一點,記得,千萬不要動謝小姐的私人物品。”
“是!”兩名女傭點頭應是。
吩咐完畢,淑姨扭頭掃了客房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被留下來的兩名女傭頓時大鬆一口氣,兩人推着車、捧着褥子走進了客房內,率先拉開陽臺的窗簾,讓房間通風之後就開始着手忙碌起來。
花瓶、燈罩、音樂架任何角落都擦拭過一遍,換上一套潔白的內牀單,再鋪上一層金色系的亮色新牀單,牀單四個角折得工工整整,兩人的工作乾淨利落,絲毫不含糊,家政專業畢業的她們,絕不遜色於五星高級酒店服務管理員。
不多時,整個客房已經煥然一新。
裡頭整理完畢,偉媛很快又轉戰陽臺---她將垂下來的窗簾小心翼翼地把了個結,擡頭,卻見香雅站在梳妝檯前擺弄着頭髮,她忍不住衝着裡頭喚道:“香雅,你就別再臭美了,趕緊出來擦一擦窗戶吧。”
“知道了。”香雅捋順了耳邊的髮絲,將清潔帽重新戴端正了,這纔不急不徐地走出陽臺來,她也不去擦窗戶,而是拿着毛巾一下一下地擦着陽臺處的大大的太陽傘支架。
一陣微風迎面吹過來,她轉臉望下去,目光所及之處是鬱鬱蔥蔥的李家園林,碧草如茵的草地,花團錦簇的園林,就連微風都帶着一絲醉人的花香。
花園的不遠處,是兩個相連的游泳池,一個深水池,一個淺水池,池水透着晶瑩的天藍色,無比的誘人,此刻,一個身段宛如美人魚一般的女人在深水池內暢遊着。
香雅看着看着,不由得感嘆道:“唉,什麼時候我也能過上一大早不用工作,喜歡做瑜伽就做瑜伽、喜歡遊早泳就遊早泳的日子。”
偉媛掃了遊池那邊一眼,笑道:“也不是不可能,你從這裡跳下去,找個富貴人家重新投胎就行了。”
香雅聞言,不由得故作怒狀罵道:“臭偉媛,你狗嘴裡吐出不象牙來,就不能說點好的?”
“我說的是大實話,偏你不愛聽。”
兩人嬉笑怒罵間,在泳池裡來回遊動的美人魚終於出水,陽臺的位置距離泳池不太遠,再加上居高臨下的位置,女人那出水芙蓉的姿態盡收兩人眼底。
那豐腴的身段包裹在三點式的黑色比基尼下,顯得極誘人,連身爲女人的她們看了都覺得驚豔,香雅不由得吐舌道:“這李宅進進出出多少男的,謝小姐也真是敢穿。”
“人家是法國人嘛,很開放的。”
兩人說話間,但見謝曼扶着扶手上了水池,下一刻一個女傭裝束的身影快速走了上去,恭恭敬敬地給她遞上了一條毛巾,還有一杯牛奶果汁類的東西。
香雅不由得撇把撇嘴:“你看安娜多殷勤。”
“能不殷勤嗎?她運氣好,你不知道,我聽說昨天謝小姐出去逛街,回來送給她一條手鍊,是鉑金的咧---安娜她能不死心踏地嗎?”
“真的?這謝小姐出手這麼闊綽?我只知道之前安娜說謝小姐送了她一條裙子,名牌的,我還尋思着那是人家不喜歡的才送給她,沒想連鉑金的也送了。”偉媛有些不可置信。
香雅一臉無耐地聳聳背,長長地嘆息一聲:“唉,咱們在這裡忙得一身是汗,半點好處都沒有,人家隨即跟在後頭跑跑腿,就又是鉑金手鍊又是名牌裙子的,真是太不公平了。”
兩人說着說着,聽到臥室門把扭動的聲音,趕緊齊齊住了口,要知道,這裡的管理極嚴,是絕不允許下人在工作期間扎堆聊天的,更別說是談論主人家的事了。
香雅作勢擦着陽臺處的四方桌。
偉媛發現桌下似乎有什麼東西,不由得蹲下身子:“香雅,幫把手擡一擡,我清理一下這個低盤。”
“喔,好!”。
淑姨走了進來,審視了一眼臥室,見兩人正在忙碌着,她也沒吱聲,只是走到窗臺處,用手處劃過窗臺的金屬邊緣,見手指上沒有灰塵,這才滿足地轉身離開。
聽到合門的聲音,在陽臺忙碌着的兩人不約而同地吁了一口氣---------
-----------------------------------
“千玥,讓你到莫總辦公室去一趟。”
穆千玥一怔,心不由得沉下來.。
“穆千玥!”見她沒有反應,過來傳話的同事又喚了她一聲。
“嗯,我這就過去。”穆千玥深吸一口氣,推開椅子站了起來,伸手整理了一下桌面上的單據,手指的動作卻有些僵硬。
她走出財務部,一路經過大堂,周圍的同事投來異樣的目光,有同情也有探究,她知道,大家這幾天都在討論着她什麼時候會被公司解僱。
穆千玥強作鎮定地一路走過去,雖然早已有心理準備,可她的心依舊沉重;看來,這一回,她是躲不過去了。
孤身一人來推開門,洪秘書坐在那裡,見是她,嘴角微微一揚。
穆千玥沒將她臉上那些輕蔑的神色放在心中,只是淡淡地詢問道:“請問是不是莫總找我?”
就在她說話的同時,董事長辦公室的門被推了開來,從裡頭走出來一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了,她一眼就認出來,這是經常跟在莫總身旁的陳助理。
“進來吧!”陳助理衝着她招呼着,那口吻卻是相當的溫和,他站在門前,一手推着門把,似乎是刻意給她開的門。
穆千玥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走了進去。
莫總坐在沙發上望過來。
她有些緊張,僵着後背站在那裡,也不敢隨意說話,只是如此靜靜地站着---
“過來坐吧?”
莫奕聰伸出手,示意她坐到他右方的沙發上。
“嗯?是!”她有些不知所措地走過去,坐了下來,在這嚴肅的場合,她只覺得掌心滲出了汗水,真的,她極不善於應付這樣的場合。
看出她的拘謹與緊張,莫奕聰笑了:“放鬆點,不用緊張,喝口茶吧。”說話間,他將不遠處的一杯功夫茶推到她跟前。
莫總臉上的笑意非但沒讓她放鬆下來,反而讓她更爲緊張了,她瞄了一眼跟前的茶杯,置在雙膝的雙手握得死緊,她垂下頭顱,不敢看莫總的眼睛:“莫總,關於那筆款我---。”
她正欲解釋,莫奕聰卻打斷了她的話。
“最近公司比較多閒言碎語,怎麼樣?你也擔心會被炒魷魚?”
他那一改往日嚴肅的口吻的話讓穆千玥又是一怔,她不能意會到他話中的意味,只是一臉茫然地點了點頭。
“放心吧,那件事公司決定不再追究了。”
他此話一出,穆千玥一臉不解地擡頭望着他,眼底盡是不相信。
莫奕聰望着她笑了,看出她心中的疑惑,他不急不徐地解釋道:“我已經通過劉原瞭解到,你平日工作還是比較認真負責的,公司也不想平白無故損失一名好員工,所以我決定再給你一次機會,怎麼樣?以後會認真工作吧?”
莫總望着她,眼底盡是真誠。
穆千玥雙手不由得顫了顫,她沒聽錯吧,那意思是不是她還能在公司做下去?
意外過後,是滿懷的感激,她不由得站起來,衝着莫總深深地鞠了一躬。
“唉,別這樣,趕緊坐下來。”莫奕聰伸出手來,示意她坐下去。
她卻是不肯,如此站着開口道:
“莫總,謝謝,我一定會比以前更認真工作的。”她雙眸閃動着,回答的口吻更是無比的篤定,無比的真摯。
那模樣如一顆璀璨的明珠、玲瓏剔透。
莫奕聰極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那就行了,回去吧,好好做事,別想太多了。”說話間,他手還不知不覺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勵。
千玥心底不由得一陣感激,沒想到這向來看似冷漠的莫總對自己竟像一個父親一般的慈祥,真是太出人意外了。
從董事長辦公室走出來,穆千玥有腳步顯得輕快了許多,坐在外面的洪秘書見她臉上的神色不是沮喪反而有幾分愉悅,不由得一臉不解地望着她。
穆千玥只是禮貌地衝着她點了點頭,就大步走了出去,她聽說了,莫總曾爲了此事大發雷霆,她一心以爲這一回,莫總找她,肯定會被大批一頓的,連最壞的結局她都有想到了,可卻萬萬沒想到,莫總卻是如此的大度與寬容,或者---這就是決策者成功之所在。
無論如何,她的飯碗總算保住了,千玥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學歷不高,履歷也不足,要找到這樣的一份工作實屬不易。
--------------------------------------
戴着耳塞,一邊聆聽着音樂一邊走出電梯,沿着長廊走到家門前,推開家門,屋裡頭一片昏暗,她將耳機拿了下來,頓時世界變得一片死寂。
她沒有開燈,無力地走到客廳,將袋子隨手一丟,頹然坐在沙發上,確定飯碗保住了,幾日來的心頭大石終於放下了,本該高興的,然而望着空無一人的房子,她的心卻始終高興不起來。
雖然這事錯不在她,但公司能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實在不易,她一定會更加珍惜,日後工作一定會更認真的,她在心中暗暗下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