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盛情邀請
大手毫不客氣扯開枕邊人的裡衣,然後是褻褲,身體壓上去,接下來是嘴脣,吻細細密密,身下人的面頰漸漸飛起紅霞,身體變得火熱,然後他的嘴脣一路向下,沿着滑嫩的肌膚,身下人的身體開始顫慄。
然而,他似乎並不饜足,將顫慄的身體翻過去,大手沿着光滑的背脊上一路拂過……
晏回似乎做了一個綺麗悱惻的夢,在夢境裡,那個人將他緊緊摟在懷裡,深情的吻着他的脣,脖頸和每一寸肌膚,周身如同在熊熊烈火之中。蝕骨**的感覺讓他不能自已,即使是在昏睡中,他也聽到了自己越來越急促的低吟聲。
當第二天清早,晏回倏然睜開雙眼時,心仍然砰跳不止,這場夢太過真實,猶疑地看向牀褥,沒有旁人睡過的痕跡,周身乾爽也沒有一絲異常,原來那只是一場夢,一時間晏回面如酡紅,如同剛飲過烈酒,他怎麼會夢到如此**的事情?
淨面漱口,穿戴整齊後,晏回乘着轎子去上早朝,心中暗暗在想,司空玥會不會來上朝?想到有這種可能,晏迴心跳加速,幸好那個夢只有自己知道。
然而,當他來到皇宮午門處時,掃一眼等待上朝的大臣,沒有發現令他怦然心動的白衣身影,卻收到另一消息,司空玥已於清早啓程,前往南境迎接南疆國主,晏回燃着熱火般的心瞬間熄滅。
南疆之地晏回大概知道一些,十五年前,南疆國主舉兵進犯大離,當時連奪十座城池,大離形勢危急,爹爹正是在那時臨危受命,一戰成名,不但擊潰南疆大軍,還直搗黃龍,南疆國主死於亂軍之中,皇后不得不攜幼主大開城門,奉上玉璽舉國請降,從此年年納歲稱臣。
晏回隨着朝臣的隊伍走上金鑾殿,心思飄忽,司空玥此去少則五日多則十天,早朝上說了什麼,一概不知。
直到康弼高聲宣佈退朝,大臣們魚貫走出金鑾殿,晏回才最後一個走出去,還未走到午門,康弼小跑着追上來,口中叫道:“晏御史,皇上有請!”
御書房
“皇上喚臣來,有事嗎?”晏回行過禮後恭敬有禮問道。
司空灝端坐在龍書案前,看着面前垂首侍立的晏回,眉頭微皺,昨日他見他清減了許多,便留下他用晚膳,哪知他只是象徵性的吃了幾口,難道他面對自己時一定要這樣疏遠?
心中悶悶不樂,面上卻藹然含笑:“此次南疆國主突然來訪,一是如往年一樣朝拜納貢,二是要同我朝結秦晉之好。可是,我朝的公主皆已出嫁,所以結親的人選只能從朝中大臣的家眷裡遴選,此事朕交給你來辦,至於御史臺,朕會命謝肇暫時接管。”
晏回眉頭深蹙,婉言回道:“皇上,臣沒有選妃的經驗,此事應該交給禮部的官員。”
司空灝聞言臉沉下來:“朕會派禮部的人協助你,從今天起,你就在皇宮裡辦事,直到選出結親對象爲止。”
晏回眉梢抽搐,頭立時大了兩圈,譚鄂將記錄四品以上朝臣女兒的名冊呈給晏回,暗暗瞟向晏回一眼,他看得出,皇上對晏回的態度與對待旁人截然不同,這看似榮寵,卻是禍端。
晏回接過冊子翻看,這一看才發現,原來大臣們的女兒這麼多,這裡面有嫡庶之分,嫡女皆用硃筆標記,而且每位小姐都有畫像,晏回大略翻看,多數清麗纖柔,絕色之姿不過十之一二,其中尤以譚鄂之女譚思容爲冠。
司空灝看着晏回,目光不明:“這些畫像是司空睿選妃時,命宮裡的畫師畫的,先拿給你過過目,也好做到心中有數,明日各府小姐便會進宮,到時候你再一一比較,篩選出合心的。”
晏回眨了眨眼睛,司空灝神情認真不像是說笑,不過這話聽着彆扭,怎麼好像是給自己選妻?這差事他更不想接下了,眸珠轉動,司空灝現在身爲帝王,后妃是一定要有的,不如趁機勸他選妃,他放在自己身上的心思便可以收一收了。
“臣以爲此事皇上親自負責更好,皇上年近而立,是時候增添後宮,繁衍後嗣,這樣才能確保皇位無憂。”
司空灝的臉色變了變,這兩天譚鄂他們也在勸說自己,但是他卻不希望這樣的話出自晏回之口,冷冷地道:“朕意已決,你無需多言。”
第二天
晏回下了早朝走進內廷,端立在乾元宮前的一大片空地上,看着在面前排列整齊的鶯鶯燕燕,眼皮不禁跳起來,衆位小姐或是含羞斂首,用眼角偷瞄向他,或是巧笑倩兮暗送秋波,他已經說了兩遍,讓她們排隊進入西側的宮室,由宮裡的嬤嬤依次查驗,可是小姐們沒有一個動地方。
站在一旁的姜凌早就沉不住氣,選妃這種事他雖然沒見過,但是卻也聽說過,參選的女子哪一個不是驚若寒蟬,讓做什麼就做什麼?晏御史長得太美所以才鎮不住場。姜凌邁步上前挺身而出,板着俊臉訓道:“御史大人的話,你們沒聽見嗎?”雖然晏回襲了爵位,但是姜凌還是習慣稱呼晏回爲御史。
哪知姜凌的話剛說完,隊伍裡便有一位大膽的小姐叫嚷道:“南疆國主有晏御史好看嗎?”
姜凌眼睛瞪圓,循聲音看去,只見說話的少女生得明媚動人,一雙杏核眼格外有神采,眉宇間現出一股英爽之氣,認出來她是夏侯震之女夏侯纓,果真是虎父無犬女,夠彪悍!
此時,其他小姐也附和着夏侯纓問起來:“京中盛傳晏御史是斷袖,這是真的嗎?”
“晏御史您真的喜歡肅王爺?肅王爺是因爲大人才至今未娶?”
“誰說肅王爺是因爲御史大人,我爹爹說,肅王爺發下重誓,何時爲鎮遠侯申冤何時納妃。”
“切!那不也是同御史大人有關,御史大人就是鎮遠侯之子。”
……一時間嬌軟的問話聲此起彼伏。
姜凌抹一把額頭上的汗,這是什麼情況?心裡沒底臉繃得更緊:“你們若是再不聽號令,本官,本官就呈報給皇上,讓皇上親自來治你們的罪。”
衆少女沒一個搭理他,依然如同小鳥出籠般嘰嘰喳喳語聲不停,姜凌僵在原地,臉越變越黑。
晏回看着姜凌的窘態險些失笑,沒有人願意嫁到南疆,若是將她們呈送給皇上,保不定還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她們應該是抱着這個希望。目光落在前排一名溫柔端方的少女身上,雙瞳剪水,面如皎月,生得姿容絕代,這便是譚鄂之女譚思容,從方纔到現在,譚思容一直安之若素靜立在原處,與其他少女截然不同。
場面有些失控,晏回命姜凌退在一旁,自己走上前兩步,清朗的目光掃視衆少女,待場面安靜下來,晏回才微微一笑:“本官一直在觀察,諸位小姐言語無狀,行止失禮,想來是府上沒有教好,這怪不得你們,本官這就呈報給皇上,召集各府家主進宮訓導。”
此言一出,衆少女面色皆變,一個個噤聲不語,姜凌見狀又來了精神,喝道:“趁御史大夫沒有發怒,你們還不依序進宮室檢查!”
衆少女這纔不情不願,挪着小步走向宮室,時不時回首瞟向晏回。
姜凌一個箭步擋在晏回面前,訓斥:“別磨磨蹭蹭的,都快點!”轉過頭看向晏回,立刻換上一張笑臉,“大人說了半晌話,嗓子想必是幹了,不如去喝杯茶水,這裡有下官。”
晏回挑眉,姜凌今天吃錯藥了?不但不對自己冷嘲熱諷,還大獻殷勤,好得簡直讓他受不了,不知在打什麼詭計?他要留心了。
“也好,勞煩姜侍郎。”晏回微笑。
姜凌被秒殺在明淨的笑顏裡,定定地目光看着晏回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心蕩漾不止。
五天後,晏回伏在案前將衆少女這些天來的表現一一評判彙總。
第一天查驗身體,百餘名少女共有七十人通過。
第二天女德女戒,六十人進入下一場。
第三天、第四天才藝展示,共有三十人過關,其中以譚思容的簫曲和夏侯纓的劍舞爲最佳。
晏回經過斟酌比較,從這三十名少女中選出來六名佳麗錄入名冊,這是司空灝的意思,先選出來六人,等南疆國主來了之後在從中敲定和親的最終人選。
姜凌在一旁很是好奇,拿起來名冊,看着候選佳麗的名字,頜首:“御史大人果然是慧眼識珠,下官也覺得這幾名少女名副其實。”
晏回揉了揉太陽穴,這幾天不論自己做出什麼決定,姜凌都舉雙手贊成,出言必褒獎,對自己的態度比之從前簡直是天翻地覆,他還是有些適應不過來,端起茶杯抿一口茶水。
姜凌將名冊放下,眼睛不由自主瞟向晏回,臉上留露出一股癡迷,一句話不經大腦說出來:“下官覺得大人若是換上衣裙盛裝打扮,憑她什麼姣花軟玉也只能望塵莫及。”
晏回正飲下一口茶水,未等嚥下去,聞言茶水全部噴出來。
姜凌連忙掏出帕子要爲晏回擦拭沾着茶水的衣襟,然而帕子眼看觸到晏回胸前,姜凌忽然想到了什麼,臉上瞬間漲得通紅,手上顫抖快速縮回來。
晏回不知姜凌心中所想,不過聽他說出這樣一番無禮的話,心中很是不悅,因爲自己的容貌,兒時常常被示若女孩,他平生最反感的就是被人比作女子,而穿女子的衣服對任何男兒來說,都是莫大的羞辱。
騰地從桌案前站起身,緊繃着面孔,瞟一眼姜凌:“姜侍郎,你出語無狀,念你這些天盡心盡力輔助本官,這一次本官便不治你的罪,下不爲例。”說完,拿起名冊邁步走出宮室。
姜凌知道自己失言,心中後悔不已,本來之前他已認定晏回是女扮男裝,然而,看他方纔惱怒的模樣,眉宇間自然流露出的英氣,看起來又不像是女子,姜凌的心情忐忑起來,他到底是男是女?
此時,在京城郊外,官道上疾馳而來一輛馬車,前後輕騎護衛。
馬車雕飾豪華繁複,一看便知車的主人非富即貴。
車廂裡面對面坐着兩名男子,其中一名男子生得細眉長目,體態風流,身穿着暖杏色華服,上面以金線繡着九龍騰雲的精美圖案。此時正慵懶地靠在軟座裡,手中繞着一根長長的五彩絲線,眼角餘光瞥向對面的白衣蟒袍男子,脣邊似笑非笑。
“肅王爺名爲迎接實則監視,不知寡人犯下貴國那條刑律?”
司空玥瞟一眼宮微瑕,神氣淡淡地道:“陛下多慮了,本王寸步不離一路相隨,也是爲了保證陛下安全。”
“哦?”宮微瑕歪起腦袋,露出思索狀,“王爺這般緊張寡人的安危,不會是對寡人動了心吧?”模樣魅惑人心。
司空玥劍眉微微皺起,“國主想多了。”
宮微瑕聞言並不生氣,臉上露出邪邪地笑意:“原來肅王並不是所有美男都照單全收,不過,寡人倒是好奇,鎮遠侯之子到底生得何等姿容,能讓冷峻寡情的肅王如此勞師動衆。”
司空玥不再答應,垂簾看一眼宮微瑕手中卷展自如,彷彿賦予了生命力一般的絲線,眸光變得深沉,宮微瑕生性乖戾,與鎮遠侯有殺父之仇,雖然還不清楚他來離朝真正的目的,不過有自己在,他別想翻出什麼花樣來。
御書房
晏回將名錄呈給司空灝,司空灝接過名冊,渾不着意地看了一眼,喚來康弼,命他將入選女子的通知各府。目光依然落在晏回身上:“可有印象深刻的?”
晏回想了想,最先映入腦海裡的是性情嬌憨爽直的夏侯纓,然而說出口的卻是:“名冊第一位,譚鄂之女譚思容,聰敏端莊,舉止大方,堪爲一國國母。”
司空灝的臉上閃過一抹不悅,注視着晏回道:“鎮遠侯不能後繼無人,你總要繁衍後嗣的。”
晏回聞言愣住,依稀明白了司空灝讓他選和親對象的真實用意,回絕道:“皇上,臣暫時沒有娶妻的打算。”
司空灝的目光變得深邃,繞過龍書案,舉步走到晏回面前停住,反問:“只是暫時?”
晏回閃了閃眸光,他不知道將來會如何,但是現在他的腦子裡滿滿地裝的都是司空玥的身影,着實沒有心思考慮這些。
司空灝的目光越來越冷澈,這冷澈的背後似乎還隱藏着不爲人察覺的悲哀,那些年是他陪晏回一路走來,他們同吃同睡,他看他揮毫作畫,他看他折枝舞劍,他一直把他當作親弟弟看待。
然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對晏回的感情發生了逆轉,也許是他不經意間朝自己流露出的笑容,也許是他撲進自己懷裡嬉鬧時的笑聲,總之,他的心越來越柔軟,產生了一種無法示人的情感,本來以爲晏回不會接受男人,所以他才作罷,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我哪點不如他?”盤橫在心底裡的話語似乎是不經意間吐出脣。
晏回愣住,在司空灝難以用語言形容的深沉目光裡,不由後退了兩步。
司空灝內心的哀慟在不斷加深,然而,臉上卻沒有顯露出半分,注視着晏回清泠泠的沒有半分迷醉的眸波,心沉落到谷底,卻倔強地不願認輸,深深地注視着晏回清絕的面龐:“譚思容是丞相獨女,視若掌上明珠,你若娶她,朕便放心了。”
緩緩道來的話語裡飽含着深意,或許連司空灝自己都不清楚此刻心中的想法,每當聽人傳信晏回歇在肅王府,他的心就在滴血,也許讓晏回娶譚思容是從晏回的利益出發,也許僅僅是自私地想斷了他與司空玥的聯繫。
午後,晏回繃着臉走出御書房,任他嘴皮磨破,司空灝的態度依然堅決,心中打定主意,若是司空灝逼迫自己娶譚思容,他寧可欺君也要離開朝堂。
鬱鬱不樂走出皇宮大門,忽見一匹棗紅馬斜刺裡竄出來,馬上端坐一名身穿紅色騎裝的明豔女子,晏回一眼認出是夏侯纓,微微一笑:“夏侯小姐是來找本官的?”
夏侯纓並不答話,從馬背上利落地跳下來,手中馬鞭指向晏回,杏眼裡含着羞惱,“晏回,本小姐問你,我到底哪裡比不上她們,爲什麼入選的名單裡沒有我?”
晏回臉上的笑意不由加深,雖然她的臉上帶着羞澀,但是這種遭遇不公敢怒敢言的氣魄,着實令人欽佩,更何況是閨閣裡的小姐。
夏侯纓見晏回笑而不語,不由更加羞惱,手中的馬鞭揚起來,隨時都可能打下來。
沒等晏回啓脣,有一個人坐不住了,姜凌不知從哪裡竄出來,奮不顧身擋在晏回身前,朝夏侯纓叫道:“看你兇巴巴的模樣,哪有大家閨秀的樣子,在本國裡選個夫君最多丟的是你爹爹的臉,可若是嫁到別國,丟的就是我大離朝的臉面,幸虧御史大人火眼金睛——啊!”
夏侯纓何嘗被人如此說過?氣得險些昏過去,馬鞭掛着風聲招呼向姜凌,姜凌話沒說完,驚叫了一聲,手抱住腦袋。
晏回瞥一眼姜凌,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腳下凌波微步般移到姜凌面前,擡手握住砸過來的馬鞭,看着夏侯纓溫潤一笑,馬鞭往懷裡一帶。
夏侯纓正在氣怒,忽見晏回露出瀲灩如蓮的笑容,不由怔住,在怔愣之間,被一股力道帶過去,瀲灩的笑容在眼前放大。
眼看夏侯纓撲入自己懷中,晏回鬆開馬鞭,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夏侯纓穩穩站在自己面前,晏回以低得只有夏侯纓能夠聽見的聲音輕聲說:“姑娘難道是想嫁到異國?”
夏侯纓聞言怔了怔,隨即心神巨震,再看向晏回時,目光裡已經沒有了惱怒,而是盛滿了感激,這個男人不但長得俊美無儔,內心竟也這般細膩,她原本也沒有遠嫁的打算,只是因爲一時好勝,才使出渾身解數與別府的小姐同場競技。
晏回見夏侯纓不再氣惱,舒出一口氣,不得不說在和親人選上,晏回是花了心思的,通過這五日來的觀察,晏回選出的六位女子皆是有些心機懂得進退的,而夏侯纓心地單純性如烈火,是不適宜遠嫁的。
這時,姜凌已經緩過神來,看着宮門前越聚越多,現在已經圍得裡三層外三層的看熱鬧的百姓,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都怪這個野丫頭,他身爲朝廷命官的臉面都給丟沒了。
夏侯纓也不比姜凌好過多少,自己再怎麼說也是尚書府的小姐,因爲頭腦發熱,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抽打朝廷命官,即使晏回不追究,這事傳出去自己也別想嫁人。
晏回看出夏侯纓的憂慮,朗聲一笑,放大音量道:“夏侯小姐不愧是女中豪傑,小姐的鞭術本官領教了,今日本官還有事,便不奉陪了。”
看熱鬧的衆人露出恍然的表情,原來不是尚書府小姐當街撒潑,而是在切磋武藝,只是御史會武功嗎?
其中一個看熱鬧的道:“御史大人是鎮遠侯之子,鎮遠侯都那麼厲害,他的兒子自然也錯不了。”
圍觀的百姓發出唏噓的聲音,紛紛表示贊同。
夏侯纓心中動容,但是腳下卻沒有挪動半步,畢竟是閨閣裡的少女,又經歷了一場幾乎毀了名譽的衝動事件,在衆目睽睽之下,恨不得找個地縫鑽裡去。
晏回將夏侯纓的窘態看在眼裡,命轎伕擡過來轎子,讓夏侯纓乘坐自己的轎子回府,而自己則分開人羣,徒步走在大道上。
沒走出去幾米,後面跟上來一頂軟轎,軟轎四圍飄垂着淺粉色的輕紗,轎子內的人挑開紗簾,灼亮的目光看向走在道邊的修長身影,輕聲叫喚:“晏御史請上轎,下官送大人一程。”
晏回揉了揉太陽穴,與姜凌在宮裡選妃這些天,揉太陽穴幾乎成了他的習慣性動作,晏回的腳步都沒有停,回絕:“本官的府邸不遠,不必麻煩姜侍郎。”說完腳步加快。
姜凌並不氣餒,命轎伕跟上晏回,“晏御史,您這些天來一直在爲選妃之事勞心,下官看在眼中於心不忍,還望大人不要同下官客氣。”
晏回對姜凌的話嗤之以鼻,到底是誰在客氣?腳步依然沒有停頓,就這樣,在大道上,晏回走在道邊,一頂軟轎跟在他身側如影隨形,這情景很是特別,一路上引來行人紛紛側目。
晏回終於忍無可忍,從沒見過這麼無聊的人,從懷裡摸出一塊碎銀,暗暗瞄向軟轎裡的人。
然而,就在此時,對面街角拐過來一隊人馬,速度之快可以用風馳電掣來形容。
晏回不由收住手,目光望過去,只見開道的輕騎打扮與大離的軍士截然不同,輕騎後面是一輛奢華的馬車,馬車後面又是一隊輕騎,這回是大離朝騎兵的打扮。
晏迴心思轉動,難道是南疆的使團?如果是,那麼司空玥應該也在其中,心跳不由加快。
騎兵呼嘯而來,擡着軟轎的轎伕年紀有些大,反應慢了些,被嚇得面色煞白,定在了原地,後面的轎伕反應過來,倉皇之間向道邊閃開,兩個轎伕一個動一個靜,轎子失去重心,向道邊突然一翻,姜凌整個人順着一側轎簾滾落下來,不偏不倚正好砸向晏回。
此時晏回正滿懷激盪地凝眸而望,冷不防見姜凌滾向自己,一時間躲閃不及,被姜凌仰面撲倒在地上!頭重重砸在青石地面上,眼前火星直冒。
姜凌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轉眼間就發現自己撲在晏回身上,心如鹿撞般,臉頓時紅透,趴在晏回胸前忘記了動作。
時間彷彿靜止,馬車內的人正毫無自覺,挑着窗紗欣賞京都繁華的街路,說是賞景其實不然,每當看見行人驚慌失措地躲避馬車,此君的臉上便勾起壞壞的笑意。而此時,正好捕捉到姜凌撲倒晏回的一幕,臉上的笑更加邪惡。
命車伕放慢車速,瞥一眼司空玥邪邪一笑:“想不到大離民風如此開放,當街便能行牀笫之事,真是令寡人大開眼界。”
司空玥雙目微合,正閉目養神,他心中清楚,宮微瑕命侍衛加快車速,是故意向自己示威,好在宮微瑕的侍衛身手都不簡單,即便如此疾行,從南境到京都這一路上,也沒有路人被撞傷。
宮微瑕見司空玥無動於衷,又說道:“哎呀呀,下面的那個難怪被壓,光看身形就讓人浮想聯翩,若是看了面容,寡人估計都要睡不着覺嘍。”宮微瑕繼續揶揄。
司空玥不耐地挑一下眼皮,順着半開紗簾,正好看見倒在路邊的人腳上蹬的粉底軟靴,看着有些眼熟,探身將紗簾扯去,宮微瑕被擠到一邊。
此時,姜凌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身下的胸膛爲什麼這樣平坦,手不由自主摸上去,那一瞬間,心沉落深淵,眼睛瞪着晏回,口中結巴:“你,你果然是男人!”連日來的美夢被打擊得支離破碎。
晏回在短暫的眩暈後清醒過來,心中本來就有氣,聽了姜凌的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此刻恨不得一掌將姜凌拍出京城,“本官不是男人還是女人不成!”
說話間,毫不客氣地擡掌推開姜凌,這一掌用力七分力道,姜凌被擊得飛了起來,正好砸在兩名正準備上前攙扶的轎伕身上。兩名轎伕“哎呦”一聲倒在了地上,這一回,姜凌的身體又壓在轎伕身上。
晏回噌地跳起身,拍了兩下身上的塵土,發現那輛奢華的大車就停在道邊,轎簾緩緩拉開,不知爲什麼,晏迴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只見車內不疾不徐走下來一名穿着蟒袍的白衣男子,晏回的心臟幾乎停跳,周遭的景物一剎那間變得模糊不清,眼前只剩下那道高大威嚴的白衣身影。
姜凌已經從轎伕身上爬起來,頗顯狼狽地站穩身形,本來見馬車停靠想同車主理論,然而看見車上走下來的是司空玥,頓時僵住,忘記了言語,眼看着司空玥冷厲的目光掃向自己,姜凌搖着手,語無倫次:“不,不是我……”
話說姜凌如此表現,並不全是因爲害怕,更主要的是,他一直將司空玥視作心目中的偶像。
晏回醒過神來,每日盼着他出現在自己眼前,今日總算盼來了,卻在他面前丟了這麼大的人,用眼角狠狠剜一眼姜凌,姜凌一哆嗦,然而目光卻不退縮,之前之所以那般殷勤,是因爲把他當成了女人,現在知道他同自己一樣是男人,那麼,他就沒有必要憐香惜玉了。
場面有些冷,司空玥一瞬不瞬注視着晏回,他這些天雖然沒在京中,但是京城裡發生了什麼皆瞭然在胸,司空灝命晏回選和親的對象,他已經猜出其中深意,但是不知晏回做何種考慮。
馬車的車簾再次從裡面挑開,令人驚奇的是,車簾裡出來的不是人,而是一段五彩絲線。
絲線似乎長了眼睛,繞了一道彎,纏在司空玥的手臂上,緊接着絲線被車內的人扽直,眨眼功夫,車內飛出來一道暖杏色人影,轉眼間,緊挨着司空玥飄落在地。
因爲有騎兵維持秩序,路人都不得靠前,但是即便這樣,不遠處觀望的路人也看到真切,一個個眼睛都看直了,一是因爲此人的身法,二是因爲此人妖孽般的容貌。
晏回的眉毛挑起來,冷冷看着吊在司空玥脖頸上的那兩條手臂,目光移向男子的臉,此君男生女相,狹長的丹鳳眼透着說不出的陰柔韻味,眸波流轉間充滿了邪氣。
這便是南疆國主宮微瑕?據說此人幼年時雙腿有疾,直到現在都不能站立行走,眼睛下移看向此人雙足,果然雙腳沒有沾地。
晏回看罷收住目光,走上前兩步,行禮道:“下官拜見肅王爺,拜見國主。”
姜凌也緩過神來,匆匆上前參拜。
司空玥自然知道二人是被宮微瑕的人馬衝撞,纔出現的狀況,只是一想到姜凌將晏回壓在地上,心中便怒氣難消,瞥一眼掛在身上的宮微瑕,眼中閃過一道寒光,手中瞬間多了一枚彈珠。
宮微瑕眯起眼睛,一隻手快速握在司空玥捏着彈珠的手腕上,身體就勢貼在司空玥的胸膛上,二人的姿勢變得更加曖昧。
司空玥沉冷的目光看向宮微瑕,眼中流露的警告不言自明,冷森森地道:“國主要當心了。”
旁觀的人哪裡知道二人之間暗流涌動,只看見兩個人親密的貼在了一起,包括晏回在內!
宮微瑕似乎並未聽到司空玥的警告,長目瞟向晏回,脣邊再次揚起邪邪的笑:“能讓肅王爺如此緊張,莫非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鎮遠侯之子——謝清晏?嘖嘖,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聲音雌雄莫辯。
晏回不動聲色瞥一眼妖孽一般的宮微瑕,直覺此人危險異常,當年是爹爹率的兵馬驅逐南疆軍隊,致使南疆舉國投降,南疆國主甚至死在亂軍之中,雖說兩國交兵死傷在所難免,但是若是往深了說,此人同自己有殺父之仇。
宮微瑕對晏回戒備的模樣豪不在意,慢條斯理地說:“寡人同小侯爺一見如故,想邀請小侯爺參加寡人的接風宴,不知道小侯爺可否賞光。”
晏回沒有回答,目光再次落在宮微瑕握住司空玥的手上,開始不覺得如何,可是現在看起來就覺得不大舒服了,而且隨着時間的推移,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在心裡急劇膨脹,渾身血液似乎在叫囂,他的手到底要握到什麼時候?!
司空玥看向晏回的眼神裡充滿訝異,只見晏回的面容緊繃着,眼睛注視着自己的手腕,嘴脣緊緊抿住,他在生氣?莫非在他內心是在意自己的?
一直以來,他同晏回的關係,都是自己處於主導地位,說到底,他不知道晏回對自己抱着何種感情,眼下正好是一個時機。
眼見着宮微瑕似乎體力不支,身體更加貼向自己,司空玥閃了閃眸光,“國主,需要本王抱你上車?”聲音幾乎從牙縫裡說出來,另一隻手環住宮微瑕精瘦的腰肢。
如此寒凝透骨的話語聽在任何人耳中,都不覺得是情話,但是入到晏回耳中就大不一樣了。
司空玥的手搭在宮微瑕的腰上,卻沒有進一步動作,眼角餘光瞟着晏回,眼見晏回眼中竄出來兩簇火苗兒,胸膛的起伏越來越明顯,司空玥心中一陣雀躍,他在吃醋!不枉他付出如此深情。
宮微瑕的眉毛挑起來,看清二人之間的暗涌,長目閃了閃,仰起頭,唯恐天下不亂地輕柔地說:“司空玥,抱寡人上轎,”瞥一眼臨近爆發邊緣的晏回,“小侯爺也一起吧。”
司空玥勾起脣角,既然已經試探出晏回的心思,宮微瑕便已失去利用的價值,鳳目看向面色蒼白的晏回,宮微瑕的意圖他還未摸清,不過,報仇的可能性還是很大,保險起見,晏回還是不要參加接風宴爲好。
“晏兒,接風宴皇上已經做好安排,你不必參加。”司空玥朝晏回使一記眼色,一副王爺的派頭吩咐道。
晏回此時氣怒已極,根本沒留意司空玥的眼神,他怕自己破壞他的好事?那麼他偏不!勉強壓住胸中的火氣,勾脣一笑:“王爺此言差矣,此宴爲南疆國主接風,只要國主高興我國也就盡了地主之誼,今日既然是國主盛情邀請,晏回自然不能令國主失望。”
話說晏回一向行事和順,今日難得執拗一回,也不管什麼禮數,繞過面前姿勢曖昧的兩個人,撩起車簾率先登上馬車。
姜凌審時度勢,暗暗盤算,看樣子司空玥是移情別戀了,晏回此刻一定傷心,這時候的人正是最脆弱最需要安慰,他不能丟下他不管,或許還能趁機將他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雖然同爲男人,但是自己還是可以勉爲其難接受。思及此,姜凌拔腿登上馬車。
司空玥哭笑不得,是他低估了晏回的怒火,手撤離宮微瑕的腰際,掌上運起內力,打算直接將宮微瑕拍進馬車裡。
宮微瑕早已察覺,邪邪一笑:“寡人自己上車,不勞煩肅王大駕。”手腕一翻撤回絲線,再一擡手,五彩絲線拋向馬車,瞬間纏繞在車欄上,趕在司空玥落掌之前飛進馬車之中。
司空玥是最後一個上的馬車,看一眼宮微瑕身側僅餘的空位,冷森森的目光看向姜凌,姜凌打一個寒顫,不由自主站起身,晏回手疾眼快一把將姜凌拽回到座位裡。
瞟一眼司空玥,悠悠的話語吐出脣:“我等官職低微,肅王爺是一國的王爺,同南疆國主並排而坐,也不算辱沒了國主的身份。”
司空玥瞪起鳳目,此刻若不是有旁人再場,他一定狠狠打他的屁股!壓下心中的不滿,撩衣襬坐在宮微瑕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