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凌風倒是不管這些，倒頭便睡，這一晚就這樣彆彆扭扭的過去了，還好第二天中午就趕到了西寧，楊路這纔算鬆了口氣。終於可以舒舒服服的洗個澡，好好地睡一覺了，大概太累了，楊路從中午一直睡到了晚上九點，醒來的時候感覺渾身痠痛，坐起來發現頭上放着一塊溼毛巾，低頭便看見春曉趴在牀邊睡着了，看着春曉身邊的水盆，楊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大少爺，你醒了？”
凌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的，嚇了楊路一跳。
“我怎麼了？”
“你不記得了？你發燒了，我們發現你的時候你燒到39度，把我跟我姐都嚇壞了，這裡畢竟是高原，發燒可是很危險的事。喏，給你藥，先吃下，我先把我姐抱回房間裡休息！”
看着凌風抱起春曉要走，楊路急忙攔住了。
“那個…等一下！”
凌風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幹嘛，楊路趕忙的解釋着。
“我已經沒事了，我可以起來，春曉睡在這裡就好了……”
凌風戲謔的笑了笑，又想逗楊路玩了。
“你不會想跟我姐睡一張牀吧？”
楊路滿臉的慌張，看的凌風差點笑出聲來，不等楊路解釋就說道：
“你如果一個人睡會害怕的話，一會會有室友來陪你的，那個室友呢就是本大爺我！我們照顧你一下午了，我也很累的，所以等會…我會陪你睡覺的！”
凌風的最後那句話，怎麼聽怎麼彆扭，弄的楊路尷尬非常，本來是好意，結果到了凌風的口中，楊路便成了想要佔便宜的色狼了。想到這裡楊路起來穿好了衣服，想到隔壁房間裡看看春曉，可凌風在裡面，楊路只能在房間裡徘徊，凌風去了半小時纔回來，滿臉疲憊的樣子，而楊路好像等了半年一樣，看見凌風想問問春曉怎麼樣了，又不敢開口，這些凌風都看在眼裡。忽然發現，其實楊路也蠻可愛的。
“不用擔心，我姐她沒事的，等會我睡一會再去看看她，現在…我困死了，睡了！你要是餓了就下去吃晚餐吧！現在餐廳裡面應該還營業的……”
說着凌風趴在牀上就睡着了，大概是真累了竟然打起了呼嚕。楊路一個人去飯店的餐廳裡用了餐，回來看見凌風還在睡，便來到了春曉的房間，打開房門一看，房間裡空無一人，春曉不見了？
退出房門的那一刻，楊路好像發現了什麼，又推門走了進去，這纔看見春曉一個人坐在牀邊，背靠着大牀，手裡拿着相框，走近了看見春曉已是淚流滿面了。
“你…怎麼了？”
“沒什麼…看見他們忽然好想哭…”
楊路沒有說話，看見是春曉丈夫和兒子的照片，靜靜地陪着春曉就這麼坐着，良久春曉纔開口說話。
“就在不久之前，我還一直都覺得，他們並沒有離開我，一直都陪在我的身邊，即便不說話他們也能聽懂我的心聲，明白我心裡想的是什麼，所以有一段時間我都沉浸在自己的回憶和想念裡，癡迷到根本就沒有發現旁邊人的存在，也不跟任何人說話。那段時間凌風和爸媽一定都很辛苦，因爲突然醒來的那一刻，才發現爸媽都老了很多，是他們的不離不棄讓我又重新回到了生活！”
“是什麼東西讓你突然醒來的？”
看着春曉淡淡的笑容，楊路的心裡平靜了一些，剛纔看見春曉的樣子讓他有些擔心。
“是死亡……面對着更多的死亡！”
“死亡？聽起來有點讓人害怕，凌風說你去過地震的現場，是…在那裡嗎？”
楊路問地小心翼翼，春曉聽得出來。
“他們並不知道我去那裡的目的。”
春曉很認真地看着楊路，楊路沒有說話用同樣的眼神看着春曉，一會春曉垂下了眼睛，緩緩地說着。
“我去那裡不是去救人的，其實那時候的我對生活已經完全沒有了希望，去那裡是爲了要尋求解脫的，因爲那裡死了那麼多的人，倘若我也死在了那裡可能爸媽就不會有太多的痛苦了，這是我最初去那裡的目的。只是，我似乎想的太過簡單了，到了那裡才發現眼前的景象並非我想的那樣，那裡雖然充斥着死亡的氣息，但更多的卻是求生的慾望，這樣的慾望是如此的強烈，讓我這個想要結束自己生命的傻瓜覺得自己的想法是那樣的可笑和愚蠢，所以便從赴死轉變成了救人。陰差陽錯的成爲了一羣孤兒的臨時媽媽，在做他們媽媽的這幾個月裡，我似乎又找到了可以繼續活下去的理由，站在我面前的他們是面對了生死考驗的孩子們，有那麼一刻我就是他們唯一的依靠，晚上他們會緊緊的擁着我睡覺，這樣纔不會被噩夢驚醒。能夠成爲別人的依靠，是我那時可以繼續活下去的動力。”
春曉說着話，突然將頭靠在了楊路的肩膀上，這突如其來的親密動作讓楊路十分地欣喜，春曉看不見他的表情，還是繼續地說着。
“會遇見楊媽，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楊媽教了我很多的東西，除了刺繡還有很多生活的道理，她總是那麼樂觀向上的面對生活，讓我走出了自己織的那個繭。我以前恐怕做夢都不會想到，自己會成爲服裝的設計師，而且還可以在那麼多的人面前展示自己設計的衣服……”
楊路還在靜靜的等在春曉的下文，過了許久都沒有聲音，轉頭看見春曉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睡着了，心疼地擦去春曉臉上的淚痕，輕輕地靠着春曉的頭閉上了眼睛，兩個人就這樣依偎着睡了一夜。
從西寧回來第三天，楊路出現在了公司，一進辦公室林秘書就跟了進來。
“楊總，剛纔董事長的秘書過來通報，說董事長已經跟齊嶽集團簽訂了意向書，下週就要正式簽約了！”
“你說什麼？他們揹着我簽訂了意向書？”
“是的，楊總！”
林秘書有些擔心的看着楊路，公司裡的事一直都是楊路在主管，秦薇也很少來大陸，大陸公司的事情她從來都沒有插過手，這次這樣不知道是爲什麼。
“叫公司的企劃部經理到我這裡來！馬上！”
“是！”
楊路滿腔的怒火，聽着企劃經理的彙報，心裡就更憤怒了，他沒想到自己的母親會做這樣的事，竟然跳過他直接跟齊嶽集團簽約，看見企劃經理拿來的簽約草案，裡面竟然還包括了楊氏企業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這樣的融資表面上看來的確的無可非議，可在楊路看來齊嶽集團的董事長金嶽這樣積極的同楊氏集團合作，恐怕並沒有他說的那樣簡單，總覺得他還另有目的，所以楊路才遲遲沒有決定要跟他合作。而這位金董事長的那副恭謙甚至有些無知的表情，在楊路的眼裡也覺得多數都是裝出來的，他遠比看到的要精明許多，感覺事態有些嚴重，楊路直接來到了秦薇住的酒店。
一進門就看見金妮娜也在房間裡，秦薇滿面的笑容正在說着什麼，看見楊路進來表面上是一副訝異的表情，其實心裡很明白楊路來的目的，但表情上還是繼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楊路？這個時間你怎麼會來?我正好跟妮娜約好了要去做SPA，找我有什麼事嗎？”
“金妮娜小姐！麻煩您先出去一下，我有些事情要單獨跟我母親說，可以嗎？”
看着楊路滿臉嚴肅的表情，金妮娜識趣地拿起自己的包包走了出去。
“爲什麼要揹着我簽訂這樣的意向書？”
楊路將手裡拿着的文件直接扔在了秦薇面前的小桌上，秦薇面無表情地拿起文件看了看，慢條斯理的地說着。
“我是公司的董事長，我有權決定跟誰合作，我覺得跟金董的合作案非常得好，而且也有助於我們楊氏集團在大陸的發展，所以我才決定
要跟他們簽訂意向書，正式的合同要和你討論過再簽訂，我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秦薇的話說的滴水不漏，讓人無法辯駁，只是楊路太瞭解自己的母親了，從她揹着自己簽訂意向書的動作和現在閃爍的眼神，楊路知道這件事情肯定沒有這麼簡單。
“除了合同上的條款，一定還有什麼別的約定吧？那個約定一定是關於我的對不對？說吧，到底是什麼？”
秦薇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的表情，而是站起身走到了窗前，看着遠處的黃浦江。
“這份合約的附加條件就是，你要和金妮娜小姐結婚，一旦你們結婚你的岳父金董事長會將齊嶽集團的經營權也交給你！”
“這麼說，您已經把您的兒子明碼標價地賣掉了？”
“不要說得這樣難聽？什麼是賣？這是爲你的成功鋪設道路！這是走向成功最好的捷徑，他可以讓你一躍成爲大陸和臺灣乃至整個亞洲最有影響力的人，這難道不好嗎？楊氏企業也會因此更加的強大，這是一舉多得的好事，我爲什麼不答應？”
楊路感覺所有的血液都充到了大腦裡，感覺血管都要爆裂了似的，憤怒到了極點。
“從小到大我一直都任由你擺佈，雖然衣食無憂可我從來都沒有朋友，所以我是在孤獨中長大的。除此之外，還要忍受父親的冷漠，您從來都沒有真正的關心過我，你關心的永遠都是如何幫助父親擴張自己的集團，好讓你在商界名流面前，讓別人看到你就流露出的那種無比羨慕的表情。這樣的虛榮讓你忘卻了父親除了對我冷漠外，其實對你根本就沒有興趣，有時候甚至會忘卻了我的存在，可是作爲兒子，我一直都在默默的忍受着你們帶給我的這樣的人生，現在父親去世了，你唯一可以擺佈的人就變成了我是嗎？很抱歉，從現在開始我無法再容忍你對我所做的一切了，我不會跟金妮娜結婚，更不會同意這個合作案，如果你執意要這樣做，我會辭去總經理的職務，這樣讓人隨便擺佈的總經理不做也罷！”
說完，楊路氣沖沖的就要離開，被秦薇叫住了。
“楊路！你站住！”
楊路站在那裡並沒有轉身，他現在很難面對母親，甚至不願看見她的任何表情。
“我這麼做難道不是爲了你嗎？你父親的遺囑裡將一半的財產都留給了那個叫楊秀雲的女人，一旦這份遺囑公佈，楊秀雲可能還會控制整個公司，因爲秀雲服飾本來就是註冊在楊秀雲名下的產業。所以，我才希望金董可以成爲公司的股東，這樣我們纔不會失去經營權，跟妮娜結婚有什麼不好，成爲了金董的女婿你就會擁有整個齊嶽集團，這對你來說是多好的一件事，爲什麼要拒絕？我和你父親的事情，是你無法理解的，可能在你的童年裡給了你不好的影響，但你的父親從來都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他是一個負責的丈夫和父親，我不許你抹殺掉他對你的愛！”
秦薇很激動，手微微的顫抖着扶着窗臺，想起楊秀成秦薇的心裡滿是波瀾，眼淚不覺的流了下來。楊路並沒有轉身看秦薇，還是這樣毅然決然地離開了，這讓秦薇有些傷心，楊路今天說的每句話就像刀子一樣深深地插進了秦薇的心裡，其實在堅強的外表下面一直都隱藏着一顆脆弱的心。
楊路開着車一路飛奔，來到了外灘，坐在石階上看着眼前的風景，楊路的心裡百感交集，壓抑在心中很久的心聲，今天終於吐露了出來，可是卻並沒有感覺到輕鬆，而是覺得很悲哀，爲自己也爲母親。恍惚間，似乎感覺春曉就坐在自己的身邊一樣，轉身看看旁邊好像真的是春曉，這讓楊路感到欣喜。不覺得想要伸出手去證實一下這些是不是都是真的，只是春曉的映像被手指一觸就像煙雲一樣消散了，留在楊路眼前的是春曉那如陽光般的笑容，充斥在心中的全是春曉的影子，而想到了春曉楊路的心裡似乎也掃清了剛纔的陰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