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的一條命令,實在是太奇怪了。
從大局上來說,西南方面的絕對領導無疑是王全斌,從小局上來說,新軍的直屬領導也應該是崔彥進,就算單純從他個人來說,他的領導也應該是監軍王仁詹啊。
盧多遜按說應該是秦州的權知州趙光美的領導纔對啊,當然,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趙光美能給盧多遜臉纔怪呢。
隱隱的孫悅就覺得哪好像不太對,但是好像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等孫悅一路上風塵僕僕的回到秦州之後,韓崇訓二話沒說直接就把他給放倒了,這可憐的孩子,明明說好了是三兄弟一起闖天下,結果就剩他一個人孤軍奮戰,關鍵那倆還立下了大功。
明明走之前說好了用不了一個月就能回來,結果再回來時已經將近小半年。
若不是李沆勉強算是得力,不但做好了本質工作幫趙光美做好了秦州的政務,還幫着他參贊了不少的軍務,他都快被軍改這點破事兒給逼瘋了。
孫悅笑着解釋道:“我這不也是幫着新軍開拓業務麼,軍委在關中一代足足批了六個水泥廠,需要用工數萬人,你這軍改工作不是好辦多了?”
“呵呵,你們倆在西北吃肉,好傢伙現在都拿你們跟班超裴矩相提並論了,結果連跟骨頭都沒給我留,合着還得謝謝你們嘍?”
“嘻嘻,別生氣麼訓哥兒,那河西走廊上的事兒都是虛的,後蜀的戰功多實在呀,這纔是你大顯身手的時候呢,我跟你保證,伐蜀有功我不跟你搶了還不行。”
韓崇訓無語地看着他:“我是指揮使,你是都監,一根繩上的螞蚱,你告訴告訴我什麼功勞不是咱們倆一塊分。”
“哈哈,這個……外邊的天,是真藍啊,對了訓哥兒,我給你帶禮物了,我媳婦不是騎走你一匹青海驄麼,你看看我給你帶什麼了,上好的青海驄二十匹,這不是給你的,是給你的親隨的,至於你,嘿嘿,傳說中的汗血寶馬,送你了,夠誠意了吧,歸義軍給朝廷的,一共就三匹,兩匹進京,一匹給你送來了,消氣沒?”
“你給我滾一邊去,少轉移話題,三大王呢?他什麼時候回來?”
“這個……不知道,他可能還得浪一段時間。”
韓崇訓無語地道:“你們倆還能不能分得清哪頭輕哪頭沉了,啊?下個月崔帥就要率軍過來了,就作爲前軍先鋒駐紮在秦州,結果咱們秦州的知州卻沒了,到時候誰招待?人家跟我老子是平級的,三大王不在還怎麼鎮得住場面?失禮不失禮?”
孫悅無所謂地笑道:“他要是挑理就讓他有本事去找三大王去啊,跟咱有什麼關係,咱一當小兵的,服從命令聽指揮,讓幹啥幹啥唄。”
韓崇訓苦笑一聲道:“正要跟你說這個呢,你說,咱聽誰的命令?”
“啥意思?”
“咱這新軍,三千多是咱自己的老班底,從京中跟咱帶出來的,剩下的將近七八千人都是原來的忠武軍整編的,到時候崔帥來了,萬一他跟王老將軍有什麼地方衝突了,咱到底聽誰的?原來三大王在,咱們是想聽誰的聽誰的,本來咱也是殿前司,算是身份特殊,誰也不太指使得動,多少還能有一定的自主權,可現在沒了三大王,咱特麼就是倆婆婆中間的那個兒媳婦呀!”
孫悅之前還真沒想到這一塊,一時間也是沒了主意,問道:“你爹沒給你寫封信,給個指導思想啥的?”
“寫了,我爹啥都沒說,就讓我聽你的。”
孫悅也沒了主意,只好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崔帥和王老將軍也未必就會不和,真要有什麼矛盾,儘量不去摻和就是,實在不行,那就大事上聽王老將軍的,小事上聽崔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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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盧多遜呢?”
“啊?”
“轉運使盧多遜,聖旨裡特別寫了一條說讓你歸盧多遜節制。”
“你是說,他會和兩位將軍的意見相左?他憑什麼?區區一個文官,連樞密院的編制都沒有,憑什麼在這種國戰上指手畫腳?他不就是負責運糧運補給的麼。”
“他如果真的只負責運送補給,特意加的這一條還有什麼意思呢?唉,反正我是懵了,打個仗而已,咱頭上仨領導,如果王仁詹跟王老將軍再鬧出點什麼事兒來那就是四個,我特麼腦子都大了。”
孫悅也沒強到哪去,前世看史書的時候就光看個熱鬧了,設身處地在其中才知道事情有多複雜。
按說這種軍事行動中摻雜政治勢力乃是大忌,可是這世上,哪又來的跟政治無關的軍事呢?
四個領導中,崔彥進和王全斌分別代表着禁軍大佬和地方半軍閥,都是老大中的老大,這沒什麼可說的,而王仁詹的背後則應該就是代表着趙普了,那趙普的對手麼,自然就是趙光義了。
誰不知道,盧多遜現在是趙光義的頭號馬前卒,按說這種軍事上的事兒,應該沒有趙光義說話的份的啊,可人家不但來了,還擁有節制自己的權利,這未免太詭異了些。
所以眼下這局面,要麼就是趙匡胤老糊塗了,亂派人,要麼就是,這其中有什麼東西他不知道,而且是足以影響此戰勝負走向的大變數。
孫悅對此是百思不得其解。
結果僅僅幾天之後,他就再不用思了,因爲,轉運使盧多遜,居然親自屈尊降貴,跑到他們秦州來了,沒等孫悅他們擺下酒宴給他接風洗塵,這位轉運使大人一張口,一條啼笑皆非的命令把他們都給整懵了。
令,秦州都監孫悅,帶兩千人,隨他去金州,徵調民夫?押送糧草?
韓崇訓仗着自己有個當殿帥的老爹當場都摔杯子了,怎麼個意思啊這是,拿我們當三線部隊用呢?拿我們當廂軍用呢?老子是精銳好不,老子是要打前鋒的啊!
當天晚上,他們的新軍答應就炸了,在後方押運糧草固然安全,說實在的那劍門關如果真要去爬,那根本就不是人打的仗,可是他們是精銳啊,精銳自然有精銳的脾氣,往好了說那叫榮譽,往實際裡說那就是戰功、就是金銀財寶,先鋒固然危險,但事後先鋒賺的也多,他們的這些新軍中,原來從開封來的,那都是殿前司的精銳,後來在秦州本地政變的,那也是忠武軍的精銳,天生就應該是要打先鋒的。
於是當天晚上,盧多遜住的地方就被圍住了,大有今天不給個合理說法,丫就弄死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