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趙光義來說,打仗兩個字,那是他永遠的痛啊,只要是跟戰事有關的事情,他不能說話,因爲他不管說什麼,好像只要是個人說一句,你沒打過仗,他什麼都白說了。
這似乎是一個怪圈,他是開封府尹,是沒有正式冊封的皇太弟,同時也是官領袖,這麼些年下來,他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什麼都不懂的紈絝,他一直在拼命的學習,一直在拼命的成長,可不管他成長到哪個地步,只要涉及到軍事的問題他一定會輸給趙普,因爲,他沒打過仗。
這是何等的荒謬,這又是何等的可笑,你告訴告訴我,此時的天下有哪一件大事,是特麼跟打仗完全沒有關係的?
可是他沒辦法,他只有忍,他算再優秀一萬倍,還是沒打過仗,這又有什麼辦法呢?
那隻好說些別的方面吧。
“回官家,臣弟還是覺得此事不妥,軍事的事兒臣弟不懂,那臣弟不說了,說這水泥本身吧,目前朝廷雖然在各地也都建有一些水泥廠,但水泥最主要的生產還是在洛陽,產量麼,大概一月有兩萬石左右,這些水泥咱們自己必須要用的,也少說得有一萬吧,在洛陽本地,一石水泥的價格是兩貫錢左右,但運到開封,少說有一貫半,這要是運到秦州去賣,五貫錢恐怕都是不一定夠的,現在市面的馬多少錢一匹?算是西北良馬,二十貫,恐怕也足夠了,再加燒磚的費用,再加咱們大宋還要出人去給他們建,如果將這當做一場生意,那麼朝廷到底賺在哪了呢?”
百官聞言紛紛都點了點頭,趙光義這話說的很有道理了麼,如今這水泥的行情,說是一石水泥一石銅都不爲過,這馬又不是買不來,何必用這麼貴的水泥,去換那些其實沒那麼貴的戰馬呢?
“況且說道商貿,臣弟平日裡跟商人打交道的時候恐怕各位還要多一些,商人啊,都是逐利的,如果真要是讓商人來主導邊境商貿,他們真的那麼願意去換取戰馬麼?朝廷又要以什麼價格從商人手裡去收呢?這價錢高了吧,朝廷負擔不起,這低了呢?商人圖什麼呀,他們換點獸皮不好麼?算將來真的能打通河西走廊,兩匹戰馬的價值都不如一條波斯地毯,他們爲何要販馬呢?這事兒朝廷下命令有用麼?”
衆人聞言紛紛點頭,商人什麼德行他們很清楚,殺頭的買賣有人幹,賠本的生意沒人做,如果販馬不賺錢,恐怕這天底下的商人也沒有幾個真的這麼有家國情懷的貨。
曹彬卻突然站出來道:“回官家,臣以爲二大王說的不對,水泥之事,一直都是歸臣管的,所以臣覺得臣可以說說。”
“講來。”
“諸位都知道水泥如今在世面的價格幾乎與銅等值,那是因爲產出的水泥大部分都是軍用,流入民間的一直都很少,那麼諸位可知,水泥剛出來的時候,在民間,它幾乎是與白銀等價的?”
“臣以爲價格這東西,並不是這麼算的,臣明天若是將水泥多往民間流進去一匹,諸位信不信,不出一個月水泥會貶值十倍,如今除了洛陽之外,朝廷在襄陽、朗州、揚州等地都建了水泥廠,只是規模不大而且還沒有來得及投產,等他們投產了,這水泥哪還值得了這麼多的錢呢?”
“實話告訴各位,水泥這東西真正的成本價,一石也幾錢而已。”
“再說建城的其他費用,臣以爲,這不是什麼負擔,而是我大宋的機會,新軍要整編,需要給軍屬創造好的業機會,最近臣一直在頭疼,這忠武軍率先享受新軍待遇臣一百個贊成,可是臣哪給他們去找這樣的機會呢?沒成家的還好,大可以調回開封來,可那些已經成了家的呢?秦州那麼重要的戰略位置哪怕是功滅了後蜀,真的不需要留兵駐守了麼?今天看到這個摺子,臣突然覺得,一直以來困擾臣的問題,一下子不是問題了,請官家,聖斷。”
衆人覺得,這特麼好像也好有道理啊。
連趙匡胤都有點懵了,朝堂的事兒其實經常是這樣的,經常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到最後只看他的傾向而已,在這件事,軍人出身的趙匡胤當然是傾向於同意的,本來他都要拍板了,去突然頓了一下,想了想道:“孫春明呢?他在朝麼?”
武百官互相瞅了瞅,發現他還真不在,趙光義道:“孫春明如今差司還是在開封府的,只有每月的三次大朝會纔會在。”
“你次不是說想讓他加全知開封府麼?我不是都已經同意了麼,這事兒還沒落實?怎麼效率這麼慢?”
百官無言,這層層掣肘的制度都是您定的,這種級別的官員任免效率有多低您心裡還沒點數麼。
“把孫春明給我叫過來,以後也來,別當他那什麼狗屁推官了,從今天起一切按權知開封府的來,層層手續後補是了。”
這話也是趙匡胤能說,他的後代子孫們要是敢這麼辦事兒得讓大臣們噴死,可誰讓人家是開國太祖呢。
於是,小半刻鐘後,孫春明以權知開封府的新身份走進來的時候,連他自己都是懵的。
不是說剛報去麼?這麼快搞定了?老子最近也沒幹出什麼驚天地的事兒啊。
“孫春明,這有一封摺子,是光美從秦州發過來的,這面提議要用水泥從党項買馬,還要在定難五州大開經貿,甚至於攻略河西走廊,朝武各有意見,我一時也拿不定主意,這水泥這東西是你搞出來的,你本人又是大宋第一豪商,你說說看,你對這件事怎麼想。”
孫春明聞言連忙將摺子接了過來,什麼特麼趙光美的摺子,這事兒他聽個標點符號知道是他兒子乾的,而且以他們父子倆的默契,他其實連看都不用看猜得出來他兒子想幹嘛。
倒是趙光義輕輕地咳嗽了一聲道:“孫春明,不用緊張,商人逐利,乃是天性,朝廷不會故意去讓你們做賠本的買賣,更不用爲了所謂的忠君愛國而硬着頭皮替天下商人答應,行是行,不行是不行。”
這已經是赤果果的暗示了,畢竟趙匡胤剛纔只是說了朝武爭執不休,並沒有說誰贊成什麼,趙光義這是提示他呢。
卻見孫春明一目十行的看完,先看了眼趙光義,然後擡起頭對着趙匡胤堅定地說道:“臣以爲此策大善,可行,而且在實操層面,不存在任何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