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這種事,孫悅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既然決定幫趙德昭做這件事,那一定得做好,哪怕是不爲了別的,衝着淮南的十萬饑民他也得用心。
這事兒其實也不需要什麼官方身份,憑他孫悅現在的名頭和趙德昭的面子足以玩得轉了。
所謂慈善體育的構想直接被孫悅給否了,改辦成慈善義賣,體育能賺幾個錢啊,而且跟慈善的主題其實並不是很搭,這兩年體育賽舉辦的次數也並不少,市民們見得多了也並不是很買賬了。
說句殘忍點的話,從五代十國經歷過來的這一票開封人,同情心什麼的真沒有多少,大家都是在亂世撿的名,誰特麼同情誰啊。
於是這兩天孫悅沒幹別的,光忙着拉贊助了,畢竟慈善拍賣你得有拍品不是,城北的這些勳貴富豪都讓他給走遍了,舔着臉到處去要人家家裡的古董飾品,跟要飯的似的。
這些勳貴也沒見過如此新穎的形式,頭一回聽說賑災不捐錢糧而捐金石古董的,一時間心裡也都有些好,同時也都有些無奈,因爲孫悅的募捐方式吧……實在是有點無恥,甚至於京城裡都傳出了這樣一句話:防火防盜防孫悅。
沈義倫家裡,孫悅安安靜靜地在廳堂裡喝着熱茶,身後兩個姿色佳的丫鬟輕輕地給他打着摺扇,卻已經有一下沒一下的一點都不用心,他已經等了小半個時辰了,茶都涼了,也沒人來煮一壺新的,顯然,人家壓根不想見他。
不過他很有耐心,反正他如今大小也算是個名士,無緣無故的算是沈義倫應該也不敢對他太過失禮,況且他這次身後畢竟還是有着趙德昭的面子,於是轉過頭對着丫鬟道“勞駕,有薄被麼。”
丫鬟愣了,他們是專門在客廳侍奉客人的丫鬟,這麼些年來跟着沈義倫什麼樣的大人物沒見識過,便是官家一年也能見幾次,還是頭一回見到有提出這種要求的。
不過客人既然要了,總不能說沒有吧,只得不情不願地去取了兩牀被子過來,見孫悅特別自覺的將幾張椅子拼到了一塊,然後淡定的鋪了一牀被子,往一躺,笑道:“不好意思,我這人有個毛病,一到了午必須午睡,畢竟我還是個張身體的孩子麼,沒事兒,你們也甭忙活了,歇一會吧。”
倆丫鬟面面相覷,甚至其一個還忍不住的樂出了聲來。
主家不接見在客廳睡覺,這特麼可算是開了眼了。
孫悅見這丫頭笑起來還挺好看,不由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道:“姑娘可是站的累了?若是站累了不妨也過來湊合湊合,咱們擠一擠,三個人應該也是睡的下的,沒事兒,不用擔心佔我便宜,我不介意。”
倆丫鬟被他逗的不行,甚至剛纔笑出聲的那個都敢拿白眼瞥他了,她倆算是看出來了,這傳說的大宋第一俊傑隨意的很,跟她們倆這是逗着玩呢。
不一會,沈義倫一臉便秘之色的從裡屋出來,他也是服了,朝除了趙光義趙普等少數幾個真正的實權大佬之外,誰來他這不是規規矩矩的,這孫悅居然敢在他的客廳睡覺,真是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你說人家無禮吧,可人家好歹也是個娃娃,他一個堂堂宰相總不能真跟他一般見識,那得多降身份,要是再躲着不見,萬一他真睡着了可咋整。
“哎呀呀,孫小相公,真對不住,公務繁忙,實在是公務太特孃的繁忙了,招待不週,怠慢了。”
孫悅趕忙起來道:“哎呦沈相公您這是寒蟬我啊,什麼小相公,那都是那些好事兒之人瞎叫的,您這是打我的臉呢。”
沈義倫笑罵道:“少跟我貧嘴,怎麼,搶劫搶到我這來了?”
“瞧您這話說的,怎麼能說是搶劫呢,頂多是化緣麼,捐多捐少全憑自願,一不嫌少萬貫不嫌多,給災區人民獻愛心麼,重在心,不在物,您便是隨便捐一根頭髮出來,那也是堂堂財相大人的頭髮,說不定會有哪個您的崇拜者重金購入呢。”
“呵呵,那老夫捐……嗯,我手裡有個三彩武士俑,乃是前唐時的寶物,我……”
“財相真不愧是財相,這出手是大方,連搭頭都捐唐朝的東西,孫某佩服,佩服。”
“什麼搭頭,有拿這寶貝當搭頭的麼?”
“不是搭頭還能是什麼?大宋誰不知道,這天下的錢袋子啊,都在您的手裡頭攥着呢,這玩意對別人來說是寶貝,對您來說不是一玩麼。”
“小子,老夫只是管錢,那特孃的國庫又不是老夫家的,我也是靠俸祿吃飯的呀,你當我貪贓枉法不成?”
“唉?可是我聽說啊,戶部的裴侍郎今年捐了一個玉辟邪,您三司的岑大人捐了一個純金的明王像,劉大人捐了一個玉蘭六瓣壺,這可都是您的下屬啊,您說您捐那麼一個武士俑,是不是有點太說不過去了,當然,慈善這種事兒啊,您隨意,您完全隨意,想捐多少捐多少,絕對沒有人道德綁架您,回頭啊,我們在王廟前面立一個碑,面將諸位大人所捐贈之物統統刻在面,再記錄下來它們所拍賣的金額,絕對沒有讓您互相攀的意思啊,這是單純的,表彰您這些有捐贈的善人們,這叫弘揚正能量。”
沈義倫的臉不由得都有些抽了,他的下屬有多少家底他還能不清楚麼,誠然這亂世之古董不是特別的值錢,但那也要看是什麼東西啊,他們這些當官的平日裡是美少收這些玩意,但真正稱得極品的,不也那麼兩件麼,那玉蘭六瓣壺和純金明王像,分明是他們手裡最寶貴的東西,這個層次的物件他這裡也那麼三兩個,鬼知道你是怎麼逼出來的。
這玩意是個坑,你要是來募錢募糧,要得狠了大可以哭窮,畢竟地主家也沒有餘糧不是,偏偏這要古董的他還是頭一次聽說,你哭窮?這玩意在你們家客廳裡擺着呢,你不給?不出三天會有人在大街小巷的編排你,尤其是刻石碑這招未免也太狠了點,他一個宰相要是真排在幾十名開外,那還不得被吐沫星子淹死?
“好了好了,直說吧,你看我們傢什麼東西了?”
“嘿嘿,我聽說啊,您家裡有一個東晉的青釉羊首壺,這個壺啊……”
沈義倫好懸沒從椅子蹦起來:“你想都不要想啊,那青釉羊首壺是我們家祖傳之物,根本不是別人送的,那是我祖產!祖產懂麼。”
“沈相息怒,息怒,又不是讓您真的把這東西給賣掉,只是拍而已,您放去,您再自己買回來,這不等於您捐錢給災民了麼?您想想,這難道不是一出佳話麼?甚至可能是要寫在史書裡的呀,您要是實在不想捐這個,也沒事兒,我保證不逼您,全憑自願,全憑自願麼。”
沈義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