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濱的風,從王國經營的海濱,吹向內陸羣山。從雷金鎮的梅奧諸部向北,是佔據露天煤礦帶的約梅大部落,是“火石之民”的亞基諸部族。而越過連綿的露天煤礦帶,來到起伏的羣山谷地,來到自然奇觀一樣的紅銅山,就是“山中之民”奧帕塔聯盟的領地。而從這裡再往北,就是剽悍遷徙的遊獵部族聯盟,“草原之民”阿帕奇諸部的獵場。
繼續往北,從草原抵達盆地。在羣山四面環繞、科羅拉多大河流淌、能夠抵禦寒潮的大盆地中,就是“大盆地之民”。而其中最赫赫有名的,便是擁有梅薩沃德(Mesa Verde)“崖居人”遺址,北方大陸傳承最古老的大部族聯盟,納瓦霍諸部聯盟!
當然,此時此刻,“崖居人”逝去的古老城邦和宮殿,依然如隱世的聖地般塵封,只在少數部族薩滿與賢者的口中留傳。而與其同在北緯37度的大陸西陲,則是已經皈依主神的“金灣之民”,米沃克諸部的領地。王國西海岸中心的西山港,就在米沃克諸部圍繞的中心!
“讚美主神!西山港的青銅冶煉工坊,又出了一批青銅工具!…”
“主神庇佑!又一艘小型槳帆船,下水了!…”
“主神至高!看,前來貿易的米沃克人,也在向主神祈禱!”
眼下,在三千多人口的西山港中,最重要的四個功能性建築,就是靠東的青銅工坊、西邊的造船工場、正中心的主神廟宇、還有港口北方沙洲上的公開集市。
其中,青銅工坊的銅礦和錫礦,都來自金灣東部的羣山中,分別是兩條金礦礦脈的伴生礦石。可現在,金光閃爍的金礦帶無人挖掘,反而是伴生的銅礦、錫礦,讓米沃克諸部歡呼雀躍,就此走向青銅時代…
至於西山港的造船工場,規模並不大。工場中,只有少量的王國船匠,教導並指揮十數倍的米沃克工匠。這個造船工場的任務,原本只是修補槳帆長船,維護北方航線上的船隻。但兩三年過去了,隨着船匠技術的提高,還有幾位新的南方船匠抵達,西山港的船場,也終於能夠建造小型的槳帆船了!
而當源源不斷的小槳帆船,從西山港下水後,西海岸的一連串港口,也終於補充了難得的近海運力,能夠進行更大規模的運輸交換了!
“主神啊!港口有運輸的槳帆船,靠岸卸貨了!是從南邊來的,那白色發灰的貨物,好像是伊帕大部落的鹽!…”
“又是鹽湖的鹽!…這一船鹽運過來,也不知道要賣多久,才能讓周圍各部交換完…聽說,南邊的黑蛇部,新近發現了玉礦?那可真是發大了!…”
“哈!玉礦?在北方大陸,玉石又沒什麼用!就像金灣這邊,連續發現了幾座大金山,都沒人樂意去挖…玉石也好、金子也好,只有運回數千裡外的王國,才能換回有用的東西,來回都得一年多!…我看啊,最好的還是北邊的湖灣港,能出產鐵料,鍛造出鐵製的農具與工具…那可真是改變部族的好東西啊!要是能多運幾船過來就好了…”
“別想了!湖灣港就那點人手…他們發現的鐵山,遠在東邊的山林裡,開採運輸費時又費力…一年到頭,他們能夠出產的鐵料,除了滿足自己用的外,根本勻不出多少給其他港口!…我看啊,還是咱們金灣本地的青銅冶煉,更值得指望些!”
“不錯!米沃克諸部人力充足,又與我們盟誓,大舉皈依了主神,正是我們可信的膠人同族!…由他們來開採銅料、錫料,我們港口負責冶煉,全程用小船運輸,出產的青銅工具再和諸部分成,實在是再好不過了!…這就是北方薩滿說的,那什麼‘自然的循環’,‘偉大的精神’!…”
“哈!米沃克祭司們說的‘自然循環’,是指靈魂與身體,可不是什麼工坊和物產…你不要胡說八道,引得部族的勇士找你單挑…”
“呵呵!單挑就單挑!只要不是那幾個怪力的獵熊勇士,我,特科斯資深武士洛大錘,就在這裡接着!…”
“哈哈哈!大錘,你還是怕了…”
“你!有本事你和我比一場!”
“主神見證!比就比!…”
王國武士們的談論與比較,在西山港的海邊迴盪。而搖曳的槳聲、拉長的帆影,也在港口的波浪中,一同紛繁來往。
北鳥石村堆積的鳥糞石、伊帕大部落轉口的湖鹽、黑蛇部即將開採的水玉、米沃克諸部挖掘的銅金、湖灣港冶煉的鐵料、鯨港捕鯨的油脂、還有其他港口出產的糧食漁獲,正日漸構成了一個密切聯繫的沿海貿易網絡!
而經濟決定上層,文化又受經貿影響。這個互相補充的貿易網絡,必將隨着西海岸各部的生產力、人口發展,逐漸形成一個經濟共同體,形成一個大型封國、海外總督區、或是大型教省的基礎!
在這四千裡西海岸、未來的共同體中,王國的西山港,不僅是溝通各部的樞紐,也是技術傳播的中心!更發達的金屬與造船工藝,更先進的宗教與組織形式,還有更優勢的農業作物與技術,都正以這裡爲核心,向整片西海岸的部族輻射而去…至於近在咫尺的米沃克諸部,便是第一個飛躍前進的北方大陸部族!
“主神啊!別吵了!…你們分成兩隊人手,去巡視一下港口周圍的米爾帕田地,還有靠丘陵的土豆田!再巡查下河邊,祭司要求試種的那四種新作物…什麼奇怪的豆子和米!…”
“隊長,我們早上纔看過…那什麼大豆、豌豆,長得好得很,之前也收割過一茬了…那個小米也還行,長得還不錯…倒是那個什麼大米,太吃水了,真是難種的很!一天澆兩遍都不行,莫名其妙就倒了、死了…”
“…吃水多就多澆水,再難種也得種!這是科鳶主祭與賈書祭司共同的命令!…算了!我親自帶隊,去看一看吧!…”
在這些遠離王國的海外據點,一切都是篳路藍縷,需要所有人努力開拓。哪怕是曾經脫產的武士,也得重新撿起農具,操持起田間的農活來。
而眼下的西山港,一共種了五種傳統的中美洲作物,分別是主糧玉米、蔬菜菜豆、雜糧南瓜、雜糧紅薯與土豆。再加上四種來自西海的新作物,大豆、豌豆、大米和小米。
在四種“新作物”裡,要以兩種豆子種的最好,幾乎完美適應了金灣地區的水土。它們對熱量的需求不高,對水肥的適應力也更強,甚至在西山港的長勢,比在和國的東北更好!…
同樣,小米也是容易種植的作物,再怎麼樣,也會有所產出。而唯一難種的,就是大米!它對雨熱灌溉、種植技術的要求,實在是太高了,是真正需要精耕細作的作物。
很顯然,美洲的農民們需要時間與經驗,來慢慢掌握這種精細作物的耕種技巧。而要讓大米成爲可靠的主糧,還不知道要花上多少年,除非能獲得東亞的移民…
“呼!這些西海作物,產量又低又難種,也不知道祭司們要種這些幹啥?…要我說,還是王國的米爾帕可靠!神聖的‘三姐妹’,再加上大地之母的土豆,共同用她們雄偉的懷抱,哺育了天下的部族…”
“真是鬱鬱蔥蔥的農田啊!…主神見證!這西海岸的金灣之地,論起肥沃與種植的潛力,卻是絲毫不遜色於王國的兩大湖區!…”
“啊!讚美主神!賜予我們豐收…”
西山港的田野中,響起虔誠的感慨與祈禱,既有來自王國的武士,也有許多本地的米沃克部族。在耕種了三年後,港口周圍開墾的田地,終於變成了熟地,有了些豐收的樣子。
實際上,這片西海岸的金灣大區,是整片北美大陸上,唯一一處農業時代的肥地!極好的溫和氣候,阻擋寒潮的四方羣山,中等偏上的水土,還有山間流下的灌溉河流,都奠定了農業發展的自然基礎!
而整片北美西海岸、與部分大盆地,也正是這個時代的北美大陸上,僅有的兩處,適應農耕、定居與開發的沃土。至於五大湖地區的黑土帶,北美大平原的草原帶,都是農業時代的絕對爛地,極寒與絕收的死亡地帶!
這些所謂的“黑土地”,開發難度之大,大致與中國東北的黑土地相似。在工業革命提供足夠物質基礎,明末小冰期的嚴寒結束,作物進一步耐寒培養前,無論是歐陸、亞陸還是最靠近的中美洲,都無法在這裡維持穩定的農耕定居點,無法維持大規模的人口聚集!
因爲,沒有北方山脈的阻擋,來自北極的寒流,總是源源不斷的帶來寒潮。而只要零下十多度的寒潮,連續出現在五月和十月,就足以讓一年的作物大幅減產甚至絕收。而這樣的減產絕收只要出現三次,三年沒有收成,就能毀滅絕大多數的農耕定居點!…而在這個15世紀的寒冷時期,這樣的夏秋寒潮,實在是最尋常不過的了…
“王國的西海岸,金色的西山港,未來的希望!…”
夕陽的金光,落在金色的主神廟宇上,讓堆砌裝飾的金石,都絢爛的閃爍流光。而當夕陽漸漸西去,從西經122度的西山,來到西經153度的大鯨島,五匹大大小小的馬兒,同時擡起頭來,對着燦爛的晚霞,打了一個愜意的響鼻。
“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