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頓時一片寂靜,英蒂薩爾臉上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嘖了一聲,然後用陰陽怪氣的語調對依茲迪哈爾說道:“妹妹你說的沒錯,胡玲耶她果然是有些身體不適呢。”
依茲迪哈爾剛剛纔裝好人地爲胡玲耶說了句身體不適,現在就成了真。妃子們的目光頓時都投向依茲迪哈爾,似乎都寫上了“原來如此”四個字。
英蒂薩爾這句話說的時機恰到好處,向來說話滴水不漏的依茲迪哈爾竟然被大大咧咧的英蒂薩爾抓了個痛腳,不由得擰了擰眉。既然已經裝了好人,那麼就只有繼續裝下去,好歹比什麼都不說要更自然一些,“怎的出了這樣的事情,胡玲耶殿下怎麼樣了?”
下面的人心中飄過一片虛僞之類的評價,卻都一言不發地繼續看着英蒂薩爾問話。就算明白事情是她做的,畢竟她依茲迪哈爾是皇太后手下的人,他們也不能怎麼辦。
侍女的臉色有些難看,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醫館已經喂胡玲耶殿下診查過了,殿下不過是受了些驚嚇並無大礙,只是……”
英蒂薩爾看着那侍女猶猶豫豫的樣子,面上有些不耐煩,“只是什麼?吞吞吐吐的,可是舌頭不好了要本宮喊人給你拔下來換一根新的?”
侍女被英蒂薩爾一嚇,頓時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醫官查出胡玲耶殿下正好懷有身孕!”
消息如驚雷一般在大殿中炸開,殿中瞬間滿是議論之聲。皇太后更是被這個消息驚得愣了一愣,依茲迪哈爾也是臉色一白,只剩下海拜哈依舊面無表情,英蒂薩爾望着依茲迪哈爾微微眯起眼睛,露出得意的表情。
轉了一圈,將殿中人的表情淨收眼底,盛夏不由暗笑。想不到英蒂薩爾這個看似大大咧咧的人,竟然還藏了這麼一手。說什麼不會一箭雙鵰,這明明是一箭三雕!
皇太后沉着臉,將依茲迪哈爾的手一壓,然後站起來問道:“那麼,胡玲耶腹中的孩子可有異樣?”
看到皇太后對依茲迪哈爾的動作,英蒂薩爾撇了撇嘴,知道這一回皇太后仍是想保依茲迪哈爾……或許胡玲耶墜下樓梯這回事背後,就是皇太后佈置的。但皇太后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胡玲耶竟然懷了自己的寶貝孫子。
這下子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皇太后提出的問題也很是讓在場的人關心,要是胡玲耶這孩子出了事,那麼她們的競爭對手便少了一個。
“小皇子洪福齊天,並沒任何磕着絆着。”侍女趕快回答道。
皇太后面色複雜地呼了口氣,接着問道:“胡玲耶是怎麼出的事?”
“回,回稟皇太后陛下,胡玲耶殿下墜下樓梯,是因爲今日塔裡克大人命奴婢們在階梯上打蠟……”稟告的女奴低着頭老實交代,白了臉,“或許是因爲打過蠟之後地上太滑了……”
擡眸看了一眼正把玩着手指上戒指的英蒂薩爾一眼,盛夏心中不由暗暗對英蒂薩爾佩服了起來。
向來英蒂薩爾她必然是打探到了依茲迪哈爾要對胡玲耶下手,更是得到了胡玲耶懷有身孕的消息。依茲迪哈爾想要讓胡玲耶吃點小苦頭,挫挫她的傲氣,但卻沒有料到英蒂薩爾竟借了她的手,將她的佈局提早了一日,然後再通過嫁禍塔裡克害了胡玲耶一回。
若是孩子沒了,便是算計了未出生的孩子、胡玲耶、塔裡克三個人;若是胡玲耶安然無恙,便是算計了塔裡克一人。然而不管哪種結果,都會讓依茲迪哈爾因爲沒有搞清具體情況便開始動手而被皇太后追究。
接收到與英蒂薩爾的約定好的小動作,盛夏深吸一口氣,用極小卻清晰的聲音嘀咕:“怎麼會這樣,明明我前幾日纔看到胡玲耶殿下和塔裡克大人相處愉快的……”
海拜哈忽然扭過頭往盛夏這裡傾了傾,但馬上回過了頭,只是捏着杯子的手指有些微微泛白。
聽到盛夏的話,英蒂薩爾挑起脣角,“噢?既然塔裡克大人和胡玲耶相處愉快……不論如何,我們還是應該先去看看胡玲耶吧。”
英蒂薩爾沒有將話說完整,戛然而止的話卻反倒更加讓人在意。一個管理後宮內務的總管,一個剛得寵的小妃子。誰都知道能自由進出這後宮的只有女人和閹人,而這閹人不管如何也總是個殘缺的男人。他們雖然沒有了身爲男人的東西,也沒了某些能力,卻更加想要對女人們動手動腳。
後宮中的宦官和侍女們有些小動作的事可是屢見不鮮的。
胡玲耶的突然得寵,許多人都覺得奇怪。大多人都認爲這胡玲耶是踩着海拜哈走了上去,卻也有人早認爲胡玲耶是靠着其他手段走上去的。但畢竟倚着海拜哈上去的事情還是比較能說得出口的,後面的這種想法就不是能隨便談論的了。
沒有人談及,卻並不代表沒有人將那個猜想認作事實。如今東窗事發,加上胡玲耶得寵後頗有些恃寵而驕的樣子,此時此刻,妃子們腦中也只剩下胡玲耶得勢後不再願意屈服於塔裡克,被塔裡克打擊報復的想法了。
皇太后皺了皺眉,然後揚手讓依茲迪哈爾扶自己起來,“英蒂薩爾說的沒錯,不管如何,我們還是先去看看胡玲耶再做定奪。畢竟她懷的可是依茲迪哈爾之後好不容易纔再降世的皇嗣,我可不容許我的孫兒有任何差錯。”
言語之中,顯然是要好好拿塔裡克做一番功夫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移動到胡玲耶的宮殿中,只見大批大批的醫官正在胡玲耶的寢宮中來回奔波,忙得焦頭爛額。一個小醫官見皇太后來了,這才跑進去將首席醫官喚出來。
頭髮花白的老醫官正對皇太后行禮,卻被皇太后扶住,“賈瓦德大人,請問胡玲耶那孩子怎麼樣了?”
老醫官自然知道皇太后第一個問的是那妃子,而不是皇嗣,不過是不想讓身後的一干妃子心寒,“回太后陛下,胡玲耶王妃殿下並無大礙,腹中的小皇子也安然無恙,請您安心。”
“那你們這進進出出的是在忙什麼?”皇太后擡了擡眉毛。這番驚天動地的大場面也真是嚇人。
老醫官臉上露出些難色,“這……回稟太后陛下,胡玲耶殿下的身體和皇子雖然無恙,但是她的臉……”
頓了頓,老醫官惋惜地搖了搖頭,“恐怕是毀了。”
在一旁停着的英蒂薩爾一愣,最後眼中不由露出些喜色。這深宮中女人們最大的資本便是這張臉,其次纔是才能。胡玲耶雖然保住了孩子,但卻毀了容,這對她來說可算是個意外之喜。
皇太后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然後很是惋惜地嘆了一聲:“真是可憐這孩子了,幸好她肚子裡的孩子還安穩……”
“確實。”老醫官點了點頭,“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皇太后應了一聲,然後目光瞬間變得凌厲,“塔裡克呢?傳他上來!”
海拜哈將手悄悄藏在了袖中,盛夏清晰地看見了她袖中的手正在顫抖。這一次降在塔裡克的災禍真是避無可避,恐怕……命懸一線吶。
盛夏忽然伸出手悄悄握住了海拜哈顫抖的指尖,低聲道:“殿下,安心。”
要幫他,因爲海拜哈沒有他會活不下去。
海拜哈有些詫異地側了側頭,隨後又掩去了自己的神色,更是將被盛夏握住的手抽了回去。
失去手中的那抹溫度,盛夏忽然感到有些莫名心慌。
海拜哈或許……不會再信任她了。
海拜哈不是蠢貨,她知道自己和英蒂薩爾合夥演了這一齣戲,要將塔裡克徹徹底底的打倒。
對不起殿下,雖然是我背叛了您,但若是塔裡克不這般逼我,我也不會這般與他相搏。
我也有想見的人,我也有想活下去的理由。
請原諒我的自私。
盛夏深吸一口氣,然後站了出來,對着皇太后跪了下去,“太后陛下,前些日子奴婢見到塔裡克大人與胡玲耶殿下相處,乃是在商量在您的生辰上是要辦什麼生賀纔好。胡玲耶殿下想讓塔裡克大人從民間尋些有趣的東西來爲您慶生。至於這給石板打蠟,也是爲了秋收祭上宮中看上去能夠更加整潔一些……”
幾個妃子都沒有想到這個節骨眼上盛夏竟然會站出來爲塔裡克和胡玲耶說話,畢竟近日來盛夏屢屢受到塔裡克和胡玲耶迫害的事情她們都有所耳聞。
後宮中消息最靈通的皇太后聽盛夏這麼說,顯然也是十分詫異的。她目光復雜地看着盛夏,彷彿在問她爲什麼要這麼做。明明若是自己降罪於塔裡克,盛夏將不會再被他迫害。
盛夏深吸一口氣,然後毅然擡頭看向皇太后,“太后陛下,塔裡克大人當年畢竟曾爲陛下擋刀,陛下也因此對他十分器重……若是重罰,恐怕會寒了我們這些下人們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