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詢問之下才知道事情的始末。原來沈元豐一出十五便找到張相府上,開始張相見他上門還挺開心,可是沈元豐卻要求單獨說話。張相將他帶到書房後,沈元豐撲通一聲跪在他的面前,言辭懇切地說了一番他配不上張小姐之類的話,最後請求張相不要將他父王的求親放在心上。
張相如何不明白沈元豐是不願意娶自家的女兒。他本來就有些嫌棄沈元豐庶出的身份,是晉王的多番聯繫,再加上女兒也中意他,他纔會答應這門親事。如今他沈元豐竟然還不願意,這讓張相大爲火光!等沈元豐一走,他便找上晉王府來。不過他雖然一肚子火,但也要顧及對方的身份,所以臉上的臉上雖然不好看,但嘴裡還是沒有說什麼難聽的話。
晉王見張相氣憤難平的模樣,心叫不好,連忙叫人斟茶看座,然後對張相說:“小兒的話,張相不必放在心上,婚姻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輪到他來反對。”
這時家丁端茶上來,還未走到張相身邊。張相便從椅子上站起,衝着晉王說:“既然令郎無心,此是就此作罷,休得再提!好在事情還未傳揚開來,要不然,臉都丟盡,我女兒也不用再出來見人了!”說着重重地哼了一聲,一甩袖子,瞪了一眼杵在旁邊端茶的家丁,就此揚長而去。
晉王追上去,在他身後連喚了幾聲也未讓張相回過頭來。眼看着精心謀劃的一場親事就此作罷,晉王氣得差點吐血,手劃拉一下,將旁邊家丁端着的茶水狠狠撥到地上,大叫一聲:“快!快給我將那個忤逆子找回來!”
沈元豐知道一頓家法在所難免,可是逃避向來不是他的性格,當晚,他差事一結束,便回到家裡去到父親跟前受罰。誰知晉王只是責罵了他一頓,並沒有請出家法,這讓沈元豐微微有些意外。他所不知道的是,晉王用一下午的時間已經將事情想明白
晉王想來想去,覺得事情歸根究底都是因爲兒子對阿杏沒有死心的緣故,前段時間關於沈元豐與阿杏的傳言,也通過他侍從的嘴傳入了他的耳裡。他尋思着,張相這裡雖然沒成,不要緊。京城貴女衆多,不愁給兒子找不到好親事,可是隻要兒子一天不對阿杏死心,以他對兒子的瞭解,就算再次說好親事只怕也會被他弄砸!責罵與家法對他來說都沒有威懾力,唯一的辦法就是釜底抽薪,只有將阿杏的問題徹底解決了,沈元豐的親事纔會聽從他的安排!
此事一想通,晉王便沒有過於責罰兒子,因爲他知道這些對兒子來說都是沒有用的。
過了兩天,他找上阿杏。
此事他不能讓兒子知曉,所以便在天都茶樓準備了一件雅間,然後再叫人將阿杏帶了過來。
阿杏對於晉王的召見,心中猶如潑了冷水一般,這一段時間關於晉王與張相兩家聯姻的傳聞很多,難道說,他們的婚事已經訂了下來?晉王叫自己是要將戶籍歸還?
那一紙戶籍就像是哽在他喉嚨裡的刺,讓她寢食難安,一想到如今很快就要解開這個威脅,心中的感覺說不出是喜還是悲。
她跟着侍從來到天都茶樓,去到晉王所在的包間裡。
侍從推開門。讓她進去。她走進去,繞過華麗的屏風,便見晉王端坐在一張檀木雕花圓桌旁。桌上擺着一套紫砂茶具,晉王身前平放着一隻紫砂杯,杯上霧氣繚繞,茶香充斥在雅間每一個角落裡。
阿杏向晉王行了禮。
晉王沒有擡頭,只是看了一眼對面的椅子:“坐。”聲音冷沉緩慢,充滿氣勢。
阿杏站在原地;“民女不敢。”
晉王輕哼了一聲,端起了面前的茶杯:“今天叫你過來是有件事情要吩咐於你……”說着擡頭看着阿杏:“如果此時你按我的吩咐做好了,你姐姐的戶籍本王立刻還給你!”
阿杏一怔:“王爺不是跟民女說好,只要沈元豐成了親,就會將戶籍交給我嗎?爲什麼現在又另有條件!”她也不是好欺負的,說好的事情怎麼能臨時變卦!
說起這件事,晉王就有氣,他將手中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巨大的震動讓茶水都濺了出來。
他瞪着阿杏,怒道:“如果不是你和元豐總是牽扯不清,元豐又怎麼會拒絕張相這門親事!他如果能順利成親,我也不用向你另外提條件!”
沈元豐拒絕了這門親事?阿杏的心中隱隱生出一股喜悅,可隨即又升起無限傷悲,那又怎麼樣,即使他拒絕了所有的親事,自己與他終究是不能在一起……
她壓下心中酸楚的情緒,看着晉王反駁道:“王爺,民女一直謹守和王爺之間的諾言,從沒有與沈大人糾纏不清,民女從沒有主動找過沈大人,也沒有給過他任何希望,他的拒婚。怎麼能怪在民女身上?”
晉王冷哼一聲,站起來,走到她的旁邊,看着她:“說得倒是好聽,那我所聽到的關於他與你的傳言又是怎麼回事?”
阿杏擡起頭,直視着晉王,“王爺,那些傳言都不是事實,而且腿長在沈大人身上,他要來戲院,難道我能將他關在門外不成?”
晉王盯着她,忽然微微一笑,眼中閃着冷光:“所以,只要你成了親,嫁了人,元豐自然就不會來找你了!”
“王爺這是什麼意思!”阿杏看着他,心驟然縮緊,聲音不自覺提高。
“阿杏,你是個聰明人,不會不明白我的意思!”晉王揹着手,在她周圍走動幾步,然後停住腳,轉過身。看着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要你在一個月內成親,否則……哼哼,阿杏你知道的,胡家至今還對你姐姐的事情耿耿於懷了!”
阿杏氣得渾身發抖,瞪着晉王不顧一切地說道:“王爺,你怎能如此欺人太甚!你怎能如此逼迫於我,親事對於女兒家來說是多麼的重要!一個月,你要我嫁給誰?”
“這能怪誰?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要怪就只能怪你不識時務,不知天高地厚!如果那時你同意做元豐的妾室,今天什麼事情都沒有。也不會讓元豐不但損失了這麼一門好親事,還因此得罪了張相!”晉王氣得直喘粗氣,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眼前的女子。可是他知道現在殺了她,元豐這個兒子也等於沒了。
他深吸一口氣,壓制着心中的衝動,面色依然猙獰可怕,他指着阿杏,手指不住地顫抖:“我話說到這裡,一個月後的今天,如果我還沒有聽到關於你成親的消息,我就將你姐姐的戶籍交還給胡家,等到胡家來京都抓人之日,你再後悔可就遲了!”說完便不再看她,一甩袖子,徑直衝出雅間門。
晉王走後,阿杏的身子就像是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她撐着桌子,慢慢滑落到地上,臉色變得像死灰一般,屈辱,傷心,痛苦,憤怒,各種情緒紛紛涌上她的心頭,讓她不堪重負,讓她喘不過氣,她全身微微抖顫着,想放聲大哭,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太過分了!太過分了!只因爲他對自己有着一份真摯的感情,只因爲她不願意與人共侍一夫的原則,就要如此的對待她嗎?
如果她可以忍受這種隨意的婚姻,她也不會拒絕那麼多人的提親!可是如果不照王爺的話去做,李銀又該怎麼辦?李銀好不容易纔擺脫過去的陰影,好不容易纔能以積極地心態去面對未來的生活,如果再被胡家帶回去,她會死的!還有孩子們,將來不知會過着怎樣的生活?她怎麼可能再讓他們去面對如此可怕的命運?
她捂住了臉。淚水自指間漣漣而下。
一直跟在阿杏身後暗中保護她的陳氏姐妹見王爺出來後便進雅間來。她們功力深厚,剛纔兩人的對話都沒有逃過她們的耳朵,看着坐在地上雙肩不住抖動的阿杏,心中難過不已。她們走過去,跪坐在阿杏的身邊,陳靜將阿杏樓入懷裡。
阿杏的手死死地抓着陳靜的衣服,力氣大的以至於手關節微微發白,她把頭埋進陳靜的懷裡,發出一種像受傷的小獸一般的強制壓抑的嗚咽聲:“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陳氏姐妹心中無限悲慼,陳英憤怒得站起,大聲道:“乾脆把事情告訴沈元豐得了,告訴他這兩年晉王是如何逼迫你的!讓他去解決這件事!”
陳靜搖頭,一臉愁苦:“只怕晉王老羞成怒之下……”
陳英聽了陳靜的話也泄了氣,她垮下臉,“可惜晉王身邊守衛森嚴,否則我們一定能將戶籍偷出來。”兩年前她們就是這偷偷溜進晉王府想偷出戶籍,可惜還未接近書房,就被府裡的高手發現,差點被拿住。結果晉王派人通知阿杏,這種行爲如果再有下一次,他就把戶籍交給胡家。這讓阿杏不敢再輕易嘗試。
阿杏擡起頭,擦乾臉上的淚水,像是下定了決心:“我絕對不會任由他如此控制我的命運,我也不會讓他害了姐姐,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一定會想到辦法!”
陳靜握着她的手,誠心誠意地說:“阿杏,我們一定會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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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杏心中感動,抱住陳氏姐妹,“兩位姐姐,謝謝你們,如果沒有你們,我都不知道我這兩年是否撐得過來。”
陳靜拍着她的背,輕輕笑道:“阿杏,就算沒有我們,你也一樣可以過的很好。因爲,你真的是我見過的最堅強的女子。”
阿杏輕輕說:“我不是沒有軟弱過,可是我發現軟弱只會帶來絕望,只有堅強纔會看到希望!這一次,我衷心地希望,我的堅強,能爲我帶來一線曙光。”
陳靜忍不住心酸:“會的,一定會的……”
另一邊,沈元豐一直在暗地裡搜尋着李銀的戶籍。可是無論是書房還有父親的臥室,都沒有戶籍的蹤影。這讓沈元豐有些急躁,因爲過段時間,父王就要回晉城了,等他回了晉城再找戶籍就更加的難了!
這天,阿力急急忙忙,滿頭大汗地找到沈元豐,“不好了少爺!”
沈元豐剛從府衙回來,正在書房裡思索着父王把戶籍到底藏在哪裡?難道說天天隨身帶在身上?正想着,就被阿力打斷了思路。
他擡起頭看着阿力,皺眉道:“阿力,什麼事情風風火火的?”
阿力走到書桌前,擦了一把額頭的汗,壓低聲音說:“少爺,你不是要我這段時間暗中跟着王爺嗎?剛纔我看到王爺在天都茶樓約見阿杏姑娘,我還偷聽了他們的談話,王爺怪阿杏姑娘與你糾纏不清,逼着阿杏姑娘在一個月內出嫁!否則就要將她姐姐的戶籍交還給胡家!”
“什麼!”沈元豐震驚之下從椅子上跳起,“我父王他竟然這麼過分!一個月,這麼倉促怎麼可能找到好人家!”
阿力轉過書桌,衝到沈元豐旁邊,急得直跺腳:“哎呦,我的少爺,難道你還希望阿杏姑娘嫁給別人嗎?你快點想辦法纔是啊,否則難保阿杏姑娘不會爲了她姐姐做傻事啊!”
沈元豐眉頭皺得緊緊的,他拍拍阿力的肩膀,“先冷靜一點,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慌,不能亂,否則行事稍微有點差錯,結果就難以想象。你先出去,讓我好好的想一想。”
阿力本來心急如焚,但看到少爺冷靜自持,胸有成竹的模樣,一顆懸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他點頭道:“好,少爺,我先出去,你一定要想出辦法來啊,你都不知道,阿杏姑娘被王爺逼得完全沒有反擊之力……”真可憐,他那時還對她說過那麼過分的話,想想就覺得後悔,等事情一結束,阿杏姑娘和少爺成親後,他一定要向她磕頭謝罪!
阿力轉過身出了書房,將書房門關上。
沈元豐轉過身,雙臂撐着書桌,頭深深地低下,眉毛緊緊地糾結在一起,眸光閃爍不定。
一個月,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他一定要將戶籍找出來,在這之前,他必須和阿杏見面,他要告訴她,他已經知道了一切,而且他也會解決一切,她必須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