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下去。細雨仍在繼續,斜飄的雨絲像珠簾一般在空中掛着,那麼多重的珠簾無邊無際形成霧濛濛的一片,一切都在灰色的雨霧中模糊起來。
阿杏靠在沈元豐的懷抱裡,聽着小亭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心中一片靜謐,祥和。
沈元豐雙臂摟緊她,低下頭來,臉頰貼在她的臉頰上。他的皮膚光滑柔軟,有一層薄薄的溼氣,冰涼之下又透出無限的溫暖,讓她感覺非常的舒服。
“冷不冷?”
“不冷。”他的身體就像一個小火爐,灼灼的溫度透過他的衣服汨汨流出,讓她全身都暖融融的,
說話間,有幾縷髮絲飄到了她的臉上,輕輕淺淺的碰觸,讓她感覺癢癢酥酥的,她伸出手輕輕撥開他的髮絲,順便又擡起手將他的頭髮整理的一下,她細微的動作讓他的嘴角揚起一絲溫柔的笑意。
“元豐。謝謝你爲我做了這麼多?”阿杏輕輕地說
沈元豐怔住:“我做了什麼?”
“我全都知道了,你爲了悔婚捱了板子,你爲了爭取婚事的自主而放棄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去了軍營,我知道這一切都是爲了我……還有,你爲了讓陳氏姐妹保護我將可以提高功力的真元丹拱手相讓,你爲了救我,幫我解迷香差點丟了性命,你看,你爲我做了這麼多,多的讓我覺得愧疚,我好像從沒爲你做過什麼!”
“這個阿力,前世一定是個長舌婦!”沈元豐無奈地笑笑,然後看着她,雲淡風輕的說:“阿杏,有些事情你不必太在意,我悔婚是因爲我不喜歡那胡家小姐,我去軍營是因爲我漸漸也明白到男子漢大丈夫應該要有所作爲,不能渾渾噩噩地過一輩子,至於那顆真元丹,說實話,我實在是不屑用它,我功力我會靠自己勤加練習而來,靠一顆小小的藥丸實在是有辱我近十年來的苦練!我見陳氏姐妹想要,就給她們了!”他低下頭來,額頭貼在她的額頭上,鼻尖輕輕地蹭了蹭她的鼻子,動作調皮而又親暱。“我做這些並不是完全爲了你。所以,你不用將這些事情放在心上,也沒有必要愧疚,你現在能這樣和我在一起,已經是對我做的最好的事情了!我很滿足,真的!”
他說話的語氣讓人感覺,他所做的事好像吃飯睡覺那般平常,完全沒有什麼需要在意的地方。可阿杏知道他只是不想造成她心中的負擔,才說的這麼輕鬆的。這個時代婚姻都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他不是遇上她這個腦子裡有很多與這個世界不相符想法的人,他會和所有的人一般順從父母之命娶胡家小姐。
可正因爲這樣,她的心中更加的感動,這是個時時刻刻都在替她着想的男子,這是個不忍心讓她心裡有一絲不舒坦的男子,她還有什麼可求的?她失去了喬崢,卻在這個世界裡遇到了沈元豐,這算不算老天爺對她的補償?
阿杏的心中愛意膨脹,她忍不住伸出雙臂,緊緊地摟抱住他,緊緊的。緊緊的,不管是什麼力量都無法讓她鬆開。沈元豐的臉上滿是甜蜜的表情,他輕輕的閉上了眼睛,一隻手緩緩地撫摸着她如綢緞一般的長髮。
天色完全的暗下來,放眼望去,四周一片黑暗。雨已經停了,整個世界一片寂靜,靜到可以聽到兩人心跳的聲音。
“元豐,時候不在了,我們回去吧!太晚了,我爹孃會擔心!”
沈元豐擡起頭四周,說:“好,我送你回去。”
兩人騎着黑雲順着原路而回。沈元豐將她送到了家門口。在她家門口他不敢造次,規規矩矩地扶着她下馬,只不過手會忽然用力地抓她的手一下,或是手指在她的手背上輕輕地摩挲兩下,偷偷的動作讓阿杏覺得甜蜜的同時也覺得很好笑。
他說:“我明天還會在家裡停留一天,我今晚就會和父親說起此事,明天給你好消息!”
提起這件事,阿杏的心中總會有絲不安,可是她沒有表現出來,她笑着點頭。
沈元豐上了馬,牽着馬在原地打了幾個轉轉,目光一直看着她,然後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阿杏站在門口,看着馬一直消失在漆黑的巷子裡,聽着答答的馬蹄聲越來越遠,直至完全聽不見,才轉身推門進去。
阿杏進門前想。雲朵看見了三公子,自然會和爹孃說,她考慮着要怎麼和爹孃說這件事。其實在王爺還沒有答應他們的婚事前,她並不想讓爹孃知道此事,她不想給了他們希望後又讓他們失望,特別是爹爹,對她的婚事又非常的敏感,她不想讓他再在這件事情上操心。
可是回到家,阿杏發現爹孃似乎並不知道此事一樣,等着她回來吃飯。陳靜尋個空在她耳邊小聲說:“我們知道你的心意,沒讓雲朵說出來。你爹孃還以爲是戲院的事情耽誤了。”如此就太好了,阿杏連連向陳氏姐妹道謝。
只是雲朵有些不高興,晚上睡覺的時候,她嘟着嘴說:“以前我只是你朋友,你什麼都不跟我說我還可以理解,可現在我都是你姐姐了,你還是什麼都瞞着我!連兩位姐姐都知道……你根本就沒把我當一家人!”
阿杏見她真的生氣,想起雲朵一直以來都用真心對待自己,可是自己因爲前車之鑑一直都對她有所保留。她想了想,就將她與沈元豐的事情稍稍說了一下,然後又解釋之所以不告訴她和爹孃是因爲不想讓她們擔心,並不是有意瞞着他們,最後她還囑咐雲朵。千萬不讓把這件事說給爹孃知道。
雲朵聽了阿杏的解釋自然什麼氣都沒有了,她還有些爲阿杏擔心:“阿杏,你說王爺會答應你們的婚事嗎?”
阿杏搖搖頭:“不知道。”其實答案她是知道的,但是她現在不想去面對它。
雲朵見阿杏不開心,連忙安慰:“我看一定會答應的,三公子不是說了嗎?他的親事,王爺是不會強逼於他的。你就不要擔心了!快睡吧,說不定等明天早上一睜開眼,就會收到三公子帶來的好消息!”
阿杏勉強笑笑,然後躺了下來,她面朝外。看着從紙窗透進來的淡淡的月光,久久都沒有閉上眼睛。
另一邊,沈元豐興沖沖地回了王府。
他一回到王府就將馬遞給看門的家丁,急匆匆地去找晉王。他迫不及待地想得到父王對他與阿杏親事的同意。他知道這件事找王妃是沒用的,王妃因爲上次他推掉親事的事情一定會對這件事諸多阻撓。可父王已經和他有過承諾,父王向來是一言九鼎的人,絕對不會反對他與阿杏的親事。
他在路上攔着一名家丁問明父王的所在,得知他正在母妃的院子裡,心中不由叫好。有母親在一旁勸說,事情更是十拿九穩!
他滿懷希望地向母親的院子裡走去。
櫻雪院裡,雪妃正小心地服侍着王爺用晚飯,兩人正吃得開心,便聽到下人報三公子來了。兩人心中一喜,這麼久沒見到兒子,心中還是十分想念的。王爺高興地說:“快讓他進來!”
沒過多久,沈元豐風塵僕僕地進了屋子。他進去後,首先給父母行了禮。
雪妃見兒子身上**的,不由地心疼:“下雨也不知道披一件蓑衣,現在都已經入秋了,萬一着涼了怎麼辦?”說着就吩咐伊莉莎去熬完薑湯來。
王爺看着兒子在軍營一段時間變得更加的氣宇軒昂,身材挺拔結實,眉目之間隱隱含着一股銳氣,一看便知非池中物,心中着實歡喜,對於他的未來更是寄予了厚望。
他坐在那裡,直視着他,威嚴而又不失慈愛地說:“豐兒,祁將軍說你表現不錯,上次中秋燈會的事情你也處理地很好,你沒有讓爲父失望!”
晉王很肯定地讚揚了兒子。
沈元豐活得了父王的肯定心中自然是歡喜,他見父王此事的心情好,深知打鐵要趁熱,當即撲通一下跪在晉王跟前,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孩兒很喜歡聽鬆戲院的李杏,此生非她不娶,還請父王答應我們的親事!”
晉王聽了他的話,一時沒反應過來。“豐兒,你說什麼?誰?你要和誰定親?”
雪妃深知晉王的心意,見兒子如此冒冒失失地提出此事,便知要糟,焦急之下,連忙走到兒子的身邊,想將他拉起來,“豐兒,以後再說此事,你先回院裡換件衣服!”
沈元豐推開母親的手,“不,我今天一定要得到父王的同意!”他又面向晉王,很懇切地說:“父王,阿杏雖然是平民,可是知書達理,穩重端莊,而且她聰明能幹,善良熱心,在她的身上有着無數的優點!她是比起任何一個富家千金都會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姑娘,父王,我懇求你能同意我們的親事,向阿杏家提親,等她一及笄就讓我們完婚!”
晉王放下手中的筷子,先是看向雪妃,說:“元豐今年也滿十八了,是到了給他娶妻的年齡了!”
雪妃陪在王爺跟前二十多年,自然瞭解他的脾氣,每每遇到不合他心意地事情,他的表情越是平靜,接下來的爆發就越是驚心。這個時候的王爺是最可怕的,就是她也不敢輕易領教!她擔心地看了兒子一樣,才結結巴巴地回答:“是……是的……”
沈元豐長年在外,對於父親的脾氣沒有母親瞭解地那麼深刻,此時間見父親說出這番話,以爲父親應承了自己的要求,大喜之下說:“父王,您是答應了孩兒了嗎?”
晉王轉過頭看着他,臉色未變,似笑非笑地說:“你說的是聽鬆戲院的女老闆……阿杏?”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語氣有些許地變調,不過沈元豐在興奮之下並沒有聽出來。
“是的,父王,就是阿杏!您最喜歡的西遊記就是她想出來的,她還……”
沈元豐正一臉欣喜地細數她的優點,忽然晉王抓起面前的一隻盤子蓋頭蓋臉地朝他砸了下來!沈元豐身體本能地向旁一躲,盤子緊挨着他的身體砸落在地上,砰得一聲,化爲碎片,盤子中的菜餚和盤子的碎片飛濺得到處都是,有幾片碎片濺到他的臉上,手上,割出細小的傷口,映出淡淡的血痕。
雪妃驚叫一身,撲到兒子的旁邊,手指撫上他的傷口,心疼地說:“元豐,你還好嗎?聽母妃的話,不要說了,回院裡上點藥吧!”
沈元豐沒有理會母親,兩眼萬分驚詫地盯着晉王,不置信地輕喚一聲:“父王……”
晉王的臉色疾速變換,面色變得鐵青,帶着一股可怕的怒氣,他站起來走到沈元豐的旁邊,彎下腰看着他怒氣勃勃地說:“元豐,但凡你有一點腦子,你就不應該向我提起這件事!”他伸手指着門外的方向,手指不住地顫動,顯示出他勃然的憤怒,“阿杏!阿杏是什麼身份!平民!現在還不止,整天和賤民混在一起,一隻腳已經踏入了賤民的行列!你讓這麼一個女人來進王府的門,當我晉王的兒媳婦?元豐,你糊塗了嗎!”
沈元豐已經預料到父王不會輕易地答應,所以他並不氣餒,他揪住父親的衣衫,擡起頭,急切地說:“父王,阿杏是平民沒錯,可是她是個好姑娘,您是不瞭解她,如果你和她接觸幾次,一定會認同我的話!父王,並不是沒有貴族娶平民的先例,父王,阿杏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晉王用力地從他手中抽回衣衫,他冷笑一聲,臉上的表情又轉爲不屑,“阿杏是好姑娘?你說她知書達理,穩重端莊?是否知書達理我先不說,可是她成天與男子混在一起,不知避忌,成天的拋頭露面,不知避諱,身爲女子不在家繡花家務,反而跑出來開戲院,做生意,這樣的女子不知廉恥,不守婦德,你竟然還能敢說她穩重端莊!她給你灌了什麼迷湯了,讓你如此不辨是非!難道真的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嗎?”
晉王的話讓沈元豐的心裡立即涌起一股怒火,他“嚯”的一聲從地上站起,雙眼直視着晉王,沉聲道:“父王,你並不瞭解阿杏,所以請不要這樣侮辱她。而且你不是也很欣賞她嗎?你幾次三番地請聽鬆來王府看戲,還親筆題了牌匾送給她,如果她在你心目中真的是如此不堪的人,你爲何會對她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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