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
塔爾湖畔波光粼粼,不時傳來一陣陣混雜着泥土的血腥味,隱隱還有女人的哭聲。
燈光明亮的帳篷裡
李福壽坐在溫暖柔和的北極熊皮草墊上,手裡拿着一杯熱騰騰的咖啡,正在慢慢飲用,眼睛看着剛剛起草好的電文。
這是發給昆士蘭州州長弗蘭克的電文,將發生在塔爾湖畔的戰鬥如實描述了一番,沒有誇大和歪曲的地方。
一場上千人參加的短促激戰,目睹這一切的人非常多,圍剿騎隊的殘兵敗將不可能都被殺光,任何歪曲這場激烈戰役的意圖都是愚蠢的。
唯一略有不同的地方
就是紅河谷騎兵隊趕來並非遲了,而是有意爲之。
這一點除了李福壽和幾個決策的長官,其他人無從知曉,還以爲本來就是如此。
在得知圍剿騎隊沒有通告就擅自闖入紅河谷牧場後,擺在李福壽麪前的情況就徹底明瞭,是三方力量中唯一單向透明的。
這取決於主場作戰,所有在鬼頭嶺地區遊蕩的牛仔和牧者,都是紅河谷方面的眼線,這是其他兩支隊無論如何都比不了的。
皮爾肯匪幫方面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圍剿騎隊是這三年多來唯一闖入的不明力量,沒有誰上趕着去舔腚溝子,明顯不現實。
對於所有接受過軍事訓練的紅河谷牛仔們來說,發現軍情及任何異常情況迅速稟報不僅是義務,而且是責任,隨之而來的還有重賞。
三名縱馬前來報信的牛仔共獲得100鎊的獎金,當場兌付,這讓他們高興的合不攏嘴。
若是知情不報,呵呵……
隨之而來的嚴厲懲罰,決不是牛仔們能夠承受的,要知道牛仔們不僅是紅河谷牧場的僱工,而且是洪門弟子,森嚴的山規戒律可不是鬧着玩的,那是要死人的。
戰場的單向透明,形勢迅速變得複雜起來,李福壽麪臨着多種抉擇。
其一,可以迅速聯絡圍剿騎隊方面,雙方聯手圍剿闖入的匪幫,這是最切實可行的方案。
好處是可以徹底消除皮爾肯匪幫的威脅,通過戰鬥鍛鍊隊伍,樹立威信,鞏固在紅河谷地區的統治。
缺點也很明顯;
上趕子去聯絡白人騎兵,明顯會被當成炮灰使用,恐怕第1輪衝鋒的就是紅河谷騎兵了,而且戰後分不到什麼榮譽利益。
圍剿騎隊1000多人風餐露宿幾個月圖的是啥?
大英帝國再慷慨也沒到不把榮譽當回事的地步,分到紅河谷頭上的9成九是毛毛雨,太不划算了。
其二,故意暴露出白人圍剿騎隊來襲的消息,兩強相爭必有一傷,最好兩敗俱傷。
這就更不可取了,且不說這樣做等於送出把柄,必將會迎接大英帝國的怒火,簡直是白癡行爲。
僅憑這樣的舉動就把自己和皮爾匪幫拉到一條線上,洗都洗不脫。
指望匪幫替自己保密,能夠感恩,還不如相信白人是吃齋唸佛的大善人更貼合實際。
權衡利弊,李福壽當機立斷決定坐山觀虎鬥;
你行你上,我就是打醬油路過的。
塔爾湖畔戰役的進程完全出乎李福壽的預想,呈現一邊倒的單向屠戮,只不過此一邊倒非彼一邊倒。
現在覆盤整個戰鬥,李福壽發現自己被偷師了。
曾經發生在昆士蘭州乃至於整個澳洲,唯一一次使用加特林重機槍擊退匪徒的戰例,就是自己創造的,想不到竟然給予了“野狼”比爾肯以靈感,
這特麼上哪說理去?
這樣的榮耀他寧願不要,別人聯想到也要堅決否認。
太令人羞恥了!
圍剿騎隊在凱爾湖畔的戰役中投入976名騎士,面對六頂手搖式加特林重機槍迎着彈雨衝鋒,當場陣亡477人,重傷106人,輕傷51人,逃走的只有340多名白人騎士。
截止目前爲止;
重傷只剩下一口氣的接近一半,按照紅河谷方面現有的條件,沒有那麼多醫生爲其救治,只能靠自己硬挺。
能闖過感染危險期最終活下來的,超過20個人就謝天謝地了。
這還僅僅是在營地附近的統計,不包括比爾肯匪幫沿途追殺的損失,由此可見重機槍的殺傷力着實驚人,幾乎以一已之力改變了戰役態勢。
從這個角度來說,李福壽不得不承認比爾肯是一個聰明的好學生,只是沒用在正道上。
“來人啊。”
“到,請老爺吩咐。”
“安排信使連夜趕路前往布里斯班,將這份機密文件面呈州長弗蘭克。”
“遵命。”
秘書雙手接過電文,轉身迅速離開了。
第二天清晨
森林和草地都落下了一層薄霜,清冷的空氣寒意陣陣,營地裡很早就忙碌起來了。
早起的騎士們有序的給馬喂料,飲水,伺候好戰馬是每一名騎士的必須功課,戰馬不是畜生,而是戰場上並肩戰鬥的戰友。
很多人一邊嘔吐着一邊幹活,表現明顯比昨天強多了。
親眼看到血腥悽慘的戰場,數百人齊齊的嘔吐不已,很多人把膽汁都吐出來了,那個大場面煞是壯觀。
根據上峰命令;
一隊騎兵護送着被劫持的白人婦女和受輕傷的士兵,先期返回布里斯班,這些人交給自治公署的人去頭疼吧,紅河谷沒有義務安排他們。
一夜過來,陣亡士兵人數上升到530人,剩下的重傷員有一半活不過今天。
這讓營地中依然瀰漫着濃重血腥味,薰得人頭疼。
大隊人馬用過早飯之後,命令傳來;
拔營離開,目標鬼頭嶺駐牧點,先頭部隊由狼騎衛和2個民兵百人隊組成,預計將於中午扺達。
虎騎衛和剩下的5個民兵百人隊將於午後動身,預計將於傍晚之前抵達,雙方合兵一處嚴加戒備。
與此同時,探騎四出。
在這片鬱鬱蔥蔥的山林中,隱藏十幾個人容易,想要隱藏住數百人的隊伍可就難了。
經過卡爾湖戰役,紅河谷方面再也不會小覷匪幫的戰鬥力,誰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抽瘋?
這裡暫且按下不提,此時的布里斯班已經沸騰了。
昨天連夜趕到的信使送來的驚人消息,恍若一塊巨石砸入平靜的湖面,掀起了驚天波瀾。
《布里斯班拓荒者》報搶先報道了卡爾湖戰役慘敗的消息,並且拿到了詳細的傷亡數字,圍剿騎隊首領麥克白上校當場陣亡,南威爾士州治安官霍利迪及大部分的皇家騎警陣亡,弗蘭克·麥克勞瑞下落不明。
電報信號在空中穿梭,引起了墨爾本和悉尼的巨大震動,社會上的人惶恐不安,人人都害怕“野狼”皮爾肯匪幫捲土重來,那簡直就是世界末日。
從早晨開始
伴隨着恐慌情緒的蔓延,前往郵輪公司預訂船票的人羣絡繹不絕,很多頗有身家的英國人只希望儘快離開這個鬼地方,再也不回來。
維多利亞州自治公署和南威爾士州自治公署已經被大量憤怒的人羣包圍,這裡就有很多是皇家騎警以及白人民兵的家人,他們的情緒異常激動,幾乎要撕碎了神情惶恐的州長和其他高官。
爲什麼,爲什麼維多利亞州的皇家騎警要到昆士蘭州去剿匪,還有在戰鬥中英勇犧牲的白人民兵,你們這些政客有什麼權利讓我的孩子去昆士蘭州送死?
你們這些骯髒的政客爲什麼不去死?
憤怒的質問發人深省,這時已經沒有人考慮維多利亞和南威爾士州被殘害的白人牧場主,他們只擔心自己的孩子能不能安全回來。
見鬼,誰關心那些白人牧場主?
就在維多利亞州和南威爾士州高層焦頭爛額的同時,源自於李福壽手筆的電文通過電報局越洋接力,最終送進了唐寧街首相官邸,並且作爲加急件放在了最上面。
“早安,喬。”
“早安,首相大人。”
首相本傑明-迪斯雷利今天心情不錯,他邁着輕快的步伐走進首相官邸餐廳,率先和廚師長喬打了個招呼。
喬在首相官邸做了23年大廚,是端着鐵飯碗的政府僱員,而首相本傑明-迪斯雷利搬到這裡才二年,如果在兩年後的首相競選中敗給可惡的自由黨人,那麼他就要捲鋪蓋滾蛋。
坐在窗明几淨的餐廳裡,本傑明-迪斯雷利心情非常不錯,維多利亞式的桌椅和門窗都符合他的高貴品位,這纔是這座重要建築物該有的體面。
從1847年到1877年整整30年時間,因爲嫌棄這座有100多年曆史的建築物狹窄破敗,期間歷任首相都在其他地方辦公,直到迪斯雷利上臺才搬了進來。
搬進來伊始,迪斯雷利向國會遊說,希望能全數支付翻新費用。
但這個建議卻招來了很大的反響,特別是下議院的平民議員反應激烈,預算委員會的那些混蛋也和自己不對付,最終迪斯雷利只好妥協。
由國家支付入口大堂和公共部分的裝修費用,自己則要支付私人部分的裝修費用,比如餐廳。
爲此迪斯雷利一共花了150英鎊3先令6便士,翻新一樓的睡房、更衣室和小餐廳,並在專用更衣室內加設了冷暖水系統。
一番拾掇之後,唐寧街總算有個家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