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春鬆這次回家來,給阿爸阿媽,二媽和弟弟妹妹都帶了禮物,無非就是菸斗,奶糖之類的輕便物什,價格不高,主要是份心意,放在自行車後座上面一個小包就可以了。
他是12歲的時候跟着母親從大陸移民到澳大利亞,與阿爸一家人團聚。
卞春鬆還記得;
那時候阿爸卞守田是龍騎衛的一個騎兵小隊長,穿着很威風的軍裝,紅河谷只是一個規模不大的小鎮,充其量也就是不到2萬人口,出了鎮子就是一片荒野。
孃兒倆抵達澳洲的時候,卞守田已經娶了來自古巴的土生白人作二房,一家人住在基督鎮的一棟木樓裡。
據說當時娶白人媳婦沒花錢,是伯爵大人賞賜的,龍騎衛的兄弟們每人都有一個,算是給軍人的福利。
後來卞守田參加了袋狼巖地的戰鬥,戰鬥中一顆子彈打在左胸上摔下馬來,養好傷之後,拿到了大量的軍功田就退役了,來到這裡開了一傢俬人農場,過上了安逸的小日子。
在這附近的私人農場主大多都是退役軍人出身,有龍騎衛的,也有虎騎衛。豹騎衛和狼騎衛的,全都是伯爵大人堅定的擁護者,很多人家中堂屋都掛着伯爵大人半身戎裝像。
在伯爵大人面積廣達22萬平方公里的封地采邑中
只有拿到軍功田的軍人才能開設私人農場,至於私人牧場也只有一家,那就是海軍參謀長何方少將,受封的“守護騎士”采邑距此不遠,也只有4公里多一點,名字叫做“何家鎮”,整個“何家鎮”都是何方少將的封地。
一般來說,何方少將很少待在何家鎮,這裡的事物都交給何氏族人經營,他幾乎從不過問。
卞春鬆少年時代在這裡生活,可沒少去鎮上,從來也就沒有見過何爵士,只是在報紙上經常聽到何爵士的輝煌戰績。
封地采邑與軍功田性質完全不同,那屬於封建貴族私有領地,不但不要交稅,而且還有權收稅,何家的武裝家丁有權維護領地治安,驅逐不受歡迎者。
何家鎮是附近農場主聚會的中心鎮,卞守田駕着馬車去磨面也是在這個鎮上,每次總要與一幫子老友吹牛打屁到傍晚方纔回來。
自從北岸區的牲畜交易大市場遷移到何家鎮之後,這裡迅速變得繁華起來,每天牛羊牲口交易量非常大,鎮上還修通了柏油馬路,一直通到河口的碼頭邊。
交易的牲口通過鐵路和水運進入以紅河谷市和布里斯班雙子城爲核心的大都市區,供應城市居民牛羊豬肉類消費。
僅此一項,至少給何家鎮帶來數以10萬英鎊計的利益。
臨近傍晚時分
一輛馬車裝着幾十袋麪粉回來了,坐在馬車前面的是兩個戴着寬檐牛仔帽的男人,年紀大些的中年人是卞守田,年紀輕一點趕着馬車的是本家幫工卞大虎。
卞守田看見兒子卞春鬆放下手中的活計迎上來,眼中閃過一絲喜悅之色,臉上卻板着一本正經從馬車上下來,手搭着腰上的左輪槍問道;“你這小子,既不逢節又不放假,這時候回來幹嘛?”
“阿爸,公司才接了一個大的研究項目,我害怕最近一段時間忙,沒空回來看你們老人家,所以抽時間回來看看。
”
“你阿爸阿媽吃得香睡得着,有什麼好看的……忙你的工作就是了。”
“哦……”卞春鬆被這句話噎的回不上來,猶豫了下,才笑着說道;“阿爸,我給您買了個菸斗,正好送回來給您試試。”
“花那個錢幹啥?”
卞守田話雖那樣說,但是臉上神色已經舒展開了,顯得非常受用,手一揮說道;“趕緊幫着把車卸了,免得面袋子受潮。”
“哦,好的,阿爸你歇一會兒,我和大虎哥兩人就行了。”卞春鬆看見阿爸準備搭手卸車,連忙走上前攔住,自己搭了一塊乾淨的麻袋布,與大虎哥兩人一起卸下面袋子,扛到儲藏間裡堆好。
農場的生活當真不錯,在傍晚來臨的時候,幾個女人已經做好了一大桌子菜,開了一罈黃酒,準備好了闔家團圓宴席。
桌上有涼拌萵苣絲,油炸花生米,鹹鴨蛋,還有大盆的手抓羊肉,殺了兩隻雞,一隻燉一隻炒,鹹肉燉蘿蔔,鹹魚燉土豆,雞蛋炒西紅柿,當真是豐富的緊。
卞守田家加上幫工卞大虎兩口子和卞二虎,大桌子坐得滿滿當當,在明亮的油燈下享受着溫暖的家宴,言語間談笑吟吟,顯得十分溫馨。
幫工卞大虎的這個媳婦就是馬來女人,幾年前說給卞春鬆堅決不要,結果便宜卞大虎了。
卞大虎是卞守田遠在華夏大陸同村上的遠房子侄輩,因爲經營私人農場缺少人手,所以託人送信回老家,幫着卞大虎,卞二虎兩兄弟墊付了前來澳洲的船票錢,留在農莊上幹活抵債。
畢竟是鄉里鄉親的同族人,用着也放心。
20多英鎊買媳婦的花銷,是卞守田墊付的,這筆錢從工錢里扣,這就意味着卞大虎要多幹兩年。
這個馬來女人第2年就給卞大虎生了個大胖小子,把卞大虎高興的眉開眼笑,想想真划算,這麼便宜的馬來媳婦兒現在可買不到了。
婆羅洲土著人口全加起來也就是100萬出點頭,經過殘酷戰爭摧殘後人口大減,壯年男人死了一大批,剩下的大量戰俘被押解到礦山服苦役,年輕適齡女性人口從12歲到30歲全加起來也沒有30萬,這你也要、他也要……哪裡能經得起這樣禍禍?
現在移民婆羅洲的大量華人都找不到媳婦,不得不把主意打到人口衆多的爪哇島上,導致當地販運婦女貿易盛行,這就是後續連鎖反應了。
在移民澳洲的人口中,是沒有分田這一說法的。
昆士蘭伯爵領地原本就是封建領主采邑性質,分封給騎士下級貴族可以,不存在把自己家的田地牧場拿出去送給人,想要耕作田地,要麼是佃戶,要麼是花錢買。
所以紅堡勢力範圍內的本土華人移民,要麼是進廠做工,要麼就是自己經商開店,要麼從事服務行業或者自己求職,要麼進入各大牧場當僱工,反正掙錢的門路多的很。
隨着昆士蘭的經濟大發展,華人僱工的薪資水平也水漲船高。
在城市普通工人平均能達到9~10英鎊,城市稍高一些,小城市稍低一些,差不多都就是這個水平。
在牧場和農莊中,僱工年收入在5~6英鎊之間,相差不會很多。
從世界範圍看
由於第2次工業革命推動諸強國經濟發展,這樣的薪資水平差不多位於歐洲2~3流之間,略低於荷蘭,比利時國民平均收入,差不多處於奧匈帝國收入水平,高於奧斯曼帝國平均收入水平五成之多。
與情況類似的工業化國家相比較,差不多是美國6成的收入水平。
但這僅僅是昆士蘭州的情況,不包含海外領地。
昆士蘭州整體經濟水平處於半工業化社會,南部工業化水平高,北部工業化剛剛起步,整體經濟以工商業與蓄牧業爲主,服務業和農業爲補充,收入水平相對較高。
以農業和種植園經濟爲主的海外領地沒有如此高的收入水平,香格里拉島人均年收入3英鎊14先令,婆羅洲因爲開發時間尚短,年收入要更低一些,大約在3英鎊6先令9便士左右。
非洲殖民地呈現高低不均的情況,以西安鎮爲主的索馬里地區,人均年收入達到9英鎊2先令,高高領先於周邊地區,尤其是西安鎮走私貿易做得如火如荼,人均年收入超過12英鎊,當真是肥得流油的地區。
而索馬里地區的摩加迪沙就遜色多了,人均年收入不超過6英鎊,極大的拉低了該地區的平均收益。
收入最低的要數莫桑比克地區了,由於開發的時間最晚,基礎設施最差,人均年收入爲2英鎊17先令,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例如棉花種植業和紡織業,就是莫桑比克地區經濟騰飛的有力翅膀,一旦發展起來,足以成爲該地區的經濟支柱。
入夜時分
房間裡點着昏黃的煤油燈,卞春鬆趴在房間窗口向外望去,夜色一片黑暗,在月光下隱隱的能看見遠處的森林,呈現大塊更濃重的墨色。
鼻端是混合着馬糞和青草地泥土芬芳,這是農場裡特有的味道,令人回味雋永。
卞春鬆在這安靜的夜裡,想了許多……
阿爸卞守田若是沒有因爲負傷早早的就解甲歸田,現在最低也能弄個營職軍官乾乾,他的很多老夥計現在都是副團乃至團座大人,少數佼佼者已經晉升副師級高位,成爲軍方大佬式人物。
人生前行的道路無數條,在關鍵的機遇窗口如何抉擇,將會影響人的一生。
卞春鬆不希望自己的未來在這個農場裡,入夜之後便是一片死寂,互相之間距離很遠,想找個人聊聊天也不可能。
他喜歡燈紅酒綠的大城市,喜歡身材誘人的歌女穿着旗袍從街上走過,露出她們白生生的大腿和塗着胭脂的腳指甲,喜歡那些喧囂的感覺,喜歡拉風的皇冠牌轎車呼嘯而過……
這裡只會讓他感覺沉悶,荒廢年華。
他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像吳福生教授一樣,因爲傑出的貢獻獲封“榮譽騎士”頭銜,獎勵一套奢華別墅和一大堆亮閃閃的英鎊,榮譽拿到手軟,走到哪裡都受人尊敬,成爲社會上的名門望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願望,卞春鬆的願望只能在城市裡實現,他的機遇和未來都在城市裡,而不是這個充滿馬糞味道的農莊中。
一個人沒有理想,與閒魚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