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水
福園中張燈結綵,亮如白晝,人來人往的賓客喜笑顏開,川流不息,簡直熱鬧極了。
一衆來自李家堡的族人幫着維持秩序,迎客唱禮,前後跑腿幫着招呼客人,個頂個的賣力。
爲啥姑蘇府的鄉鄰這麼賞面子?
甭管喜禮是出二卷細面,還是四樣點心,所有鄉鄰來賓全部伺候入大席就坐,烤全羊,烤鴨,燒雞,燒鵝,大塊的紅燒豬肉,大碗魚可勁兒的上,酒可勁兒喝,管叫你吃飽吃撐,喝好喝足。
臨走了還有精美喜禮奉上,大紅色的緞袋裡,盛放着一大把牛奶喜糖,一個紅皮罐頭,兩斤重的純羊毛毛線,和一個一兩重的銀顆子。
沒錯,就是這麼豪氣,賀喜的嘉賓有一個發一個,銀錢不是問題,要的就是這個喜慶勁。
李家堡前來幫手的男丁健婦,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有厚賞,幹起活來倍加賣力。
庭院深深,燈影下草木疏離。
正房窗櫺裡映出喜慶的紅色燭光,不知是窗紗染紅了燭光,還是燭光羞紅了臉。
“吱呀”一聲門扇推開
李福壽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他穿着大紅喜服,頭戴含帽,兩側插翎伴隨着腳步上下晃動,就這麼施施然踱入房中。
入眼一片大紅的喜色,紅燭,鋪着紅色錦緞的桌子,大紅喜帳,錦緞紅被,還有穿着大紅色鳳冠霞帔的新娘子,頭頂着紅色蓋頭,羞怯怯的端坐在紫檀木製梅花束腰圓杌上。
李福壽在前廳喝了一些酒,面頰微微泛紅,看着眼前這一幕,不知怎的想起一句歌詞來;
掀起你的蓋頭來,讓我看你的眉毛,你的眉毛細又長啊,就像那樹上的彎月亮……
顧柳煙方纔聽到門外響動,趕忙規矩的坐好蓋上蓋頭,然後就聽到門打開的聲音和腳步聲,能感覺到充滿男性陽剛氣息走了進來。
這讓顧柳煙的心裡小兔子一般怦怦狂跳,緊張極了,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15歲的懵懂少女初爲人婦,哪有鎮定得下來?
一雙如玉軟荑緊緊的攥成拳頭,她也不知道是該奮力反抗,還是默默屈從,驚慌,害怕,期待和無助情緒交織在一起,心裡簡直亂成了七繞八彎的線團,理都理不清爽。
可停了一小會兒
竟然沒有半點動靜,顧柳煙忍耐不住,用纖纖玉手掀動蓋頭的下襬,赫然發現一雙大腳就站在身前不遠處,嚇得她驚叫出來。
然後聽到一聲壓抑的壞笑聲,雕刻精美的紫檀木手杖掀開了蓋頭,眼前豁然開朗。
只瞧了一眼,顧柳煙就羞紅了臉,心慌慌的低下了頭。
“哈哈哈……柳煙娘子,你這樣看到我就羞紅臉可不行啊。”李福壽看着眼前嬌美可愛的小娘子羞澀難當,忍不住拿話挑動她;“以後你與爲夫耳鬢廝磨,朝夕共處,出則同行,入則同寢,這樣害羞可怎麼成啊!”
“呀!不要聽,不要聽,快別說這些渾話污了我的耳朵。”顧柳煙雙手捂住耳朵,自欺欺人的模樣煞是可愛。
討了這麼個嬌憨可愛小妻子,李福壽也着實無奈。
年歲這麼小洞房肯定是不行的,心裡這一關就過不去,行敦睦夫婦大禮還要過兩年才成。
“你不聽,那我可就走了。”李福壽作勢轉身要走。
誰知顧柳煙這雙手堵着耳朵是虛的,話兒聽得真真的,卻以爲他真的要走心下大急,一雙玉手連忙抓着李福壽的衣袖。
“咦,怎麼啦?”李福壽故意問道。
只見顧柳煙臉上像染了胭脂一般紅到耳朵根,耳垂粉嫩得近乎透明,只是緊閉着嘴不說話,兩隻手也不鬆開,就這麼抓着衣袖緊緊的。
“是不是不想讓我走?”李福壽故意又問了一句,見顧柳煙小雞啄米一樣的點頭,還是不說話。
“哦,我知道了。”李福壽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氣憤憤的說道;“怪不得岳丈大人要把女兒急着嫁我,原來是個啞巴。”
“呸,你纔是啞巴呢!”顧柳煙忍不住脆生生的反駁。
“原來你不是啞巴呀,那爲何不與爲夫說話,爲何不給爲夫敬合巹酒?”李福壽微笑的問道。
“哦!”
顧柳煙平日裡的爽利勁兒早已不翼而飛,答應的聲音低如蚊吶,在桌邊端起酒來遞給李福壽,一雙芊芊玉手顫抖不停,一杯酒倒是抖掉了大半杯,然後就被溫暖的大手整個兒合在裡面。
“煙兒,你是在怕我嗎?”
充滿男性氣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溫暖氣息呵在敏感的耳垂上,顧柳煙一顆芳心呯呯狂跳不已,感覺渾身癱軟無力,彷彿隨時都能倒下,哪裡還能回答出聲來。
小身子就這麼被李福壽半抱在懷裡,兩人喝了合巹酒,然後貼身丫鬟進來,伺候卸了滿頭珠翠和鳳冠霞帔,淨手淨面,最後換上了粉色小襖一頭鑽進被子裡。
整個過程
顧柳煙都是木呆呆的,雖然嬤嬤曾經細細交代過洞房諸事,可她只是聽個開頭就羞的不行了,後面暈乎乎的就不知道說的啥?
躺在溫暖的錦衾裡,顧柳煙渾身篩糠一樣的開始顫抖起來,心驚膽戰的等着下面會發生什麼?
然而什麼都沒發生。
那個充滿男性陽剛氣息的高大身體,也鑽進了錦衾裡,強壯有力的臂膀輕輕的摟着顧柳煙,就像參天大樹一樣給人可靠的依賴感。
然後……就打起了愉快的小呼嚕聲。
這一天下來李福壽實在太累了,再加上飲了些小酒,上得牀來沒有三分鐘已酣然入夢,睡的極爲香甜。
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櫺照射了進來,院子外面的樹梢上嘰嘰喳喳的鳥兒鳴叫個不停,又是一個好天氣。
新婦閨房內
柳如煙八爪魚一樣的抱着李福壽,小腦袋埋在他的胸膛裡睡得正香,忽然外面銅盆掉在了地上發出“哐當”一聲響,然後是管家低低的訓斥聲音傳來。
響聲驚動了柳如煙,她有些迷糊的睜開眼睛四處張望,入眼處大紅的被帳顯得那麼的陌生,竟然還有一個陌生男子……
她嚇得差點大聲叫了起來,迅即又從迷糊中醒來……
我,這事成親了嗎?
趴在李福壽強壯的胸膛上,溫暖而舒適的男性陽剛氣息傳來,伴隨着一陣又一陣波濤一樣的幸福感將柳如煙淹沒,她的腦袋安靜的枕在男人胳膊上,心中感覺是那麼踏實。
男人強壯的胸膛伴隨着悠長呼吸上下起伏,柳如嫣俏皮的把手放在李福壽的胸膛上,感覺就像坐船似的一上一下,她自己個玩這個傻傻小遊戲不亦樂乎,嘴角露出甜蜜微笑。
“嘿嘿嘿……”
李福壽實在憋不住笑出聲來,方纔他也吵醒了。
這下驚的顧柳煙小兔子一樣,連忙把小腦袋鑽進他的懷裡,再也不肯出來了。
李福壽在她的烏黑長髮上輕輕吻了一下,顧柳煙哼哼唧唧擰着身子鑽得更深了,就像個泥鰍似的,可耳垂早已經染上紅暈。
得,小女兒家臉皮薄,還是別逗她了。
聽到裡屋傳來的動靜,顧府陪嫁的二個通房丫頭夏官和秋月推開門,輕手輕腳的進來,見到李福壽已經起身坐在牀邊,不由得羞紅臉屈膝行了個萬福;
“老爺起身,請容奴婢服侍洗漱淨面。”
這兩個是陪着小姐一起長大的貼身丫鬟,小姐顧柳煙出嫁自然也跟着陪嫁了過來,江南水鄉這一方水土養人,出落的水靈靈很是秀美。
老爺陽剛氣十足,兩個貼身丫鬟也不免感到羞澀。
“用不着麻煩了,我這還要出去打一套拳練練身子骨,回頭自有人服侍洗漱,你們且伺候着……”
李福壽轉過頭來看着悶頭躲在錦衾裡的顧柳煙, 見牀上現出清晰的輪廓線,用手輕輕一捅,小妮子便如同泥鰍一樣的扭起來,完全是個沒長大的丫頭片子啊!
得,這不是整了個拖油瓶的嘛。
他不由得失聲笑道;“伺候小夫人梳洗打扮,今天要趕着回門,許多的事宜要處理,明天一早就要出發前往滬海,可不能耽擱了。”
本來李福壽是要叫“夫人”來着,可鬼使神差的又加了個“小”字,感覺真蠻貼切的。
“遵命,老爺。”
夏官和秋月齊齊施禮,心裡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感到些許失落。
這兩個靈慧的丫鬟來到李府第一天就知道,若想有朝一日出人頭地,得到面前這個高大帥氣男人的恩寵是唯一機會。
能夠作爲通房丫頭陪嫁過來,夏官和秋月內心多少是有三分傲嬌,在家裡就被嬤嬤灌輸了一大通幫助主母固寵的道理,早已經把自己當成老爺的人了。
若真是不受待見,等到人老珠黃被隨便配給家裡的小廝,或者打發出府許配個小戶人家,那還不如一頭撞死來得乾淨,真丟不起那個人。
丫鬟也是有追求的,誰還沒個上進心啊!
這一大早的忙忙碌碌,用過飯以後已經是豔陽高照,姑蘇府大街上人來人往正是熱鬧時節。
福園裡中門大開,駛出一溜四輪馬車向東行去,看方向正是顧家橋而去,引起路人紛紛側目。
沒轍,這幾日福園主人豪氣沖天的名聲已經傳遍姑蘇城,家裡真正開着金礦,無人不知,誰人不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