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沉悶的爆響!
男孩神色平靜,但黑瞳緊縮,瞳孔仿似一個點,紅色的點。
退!退!退!
銀芒閃耀的長刀切入脖部縫隙之中,但是男孩兒顧不得了,抽刀,退,急退!
退的同時,橫刀於胸,‘鏘!’‘砰!’一股沛然巨力,由胸前的長刀處蔓延,男孩兒面色微變,臉頰若有若無的抽搐,軀體在這股巨力下,退得更快,更急,未退得太長,同一顆松柏相撞,這顆不知生長多久的粗壯松柏,僅僅稍稍阻礙,樹幹立即撞破,形成個人形的空洞。
而男孩兒則,一退,再退!
‘砰!’又一聲爆響。
男孩兒臉上的平靜霎時散於無形,隨之而上的寒霜,凜冽如風的肅然,左手探入背部,抽出一把嬌小的太刀,瞳孔縮成的紅點,若有若無的一顫,形狀扭曲,好似一個孤零零扭轉的勾玉,逆時針旋轉一百八十度,亦是在勾玉旋轉停頓的瞬間,左手的太刀離開了手,赤色的火焰漫上刀身,離開男孩三尺時,太刀已經化成一團火焰,急速向前飛掠。
‘鏘!’‘轟!’
小太刀僅飛掠了不足四尺,赤色火焰在空中同某物撞擊在一起,火焰直接四散,裹挾着刀身,以更快更猛的勢頭射入周遭,每一枚碎片,劃過地面時,鋪得厚厚的雪層,立即消融,還未待化作水液,已經化成嫋嫋霧氣,向上升起。
而男孩兒背部再一次同一顆松柏撞在一起,這一棵松柏很是堅強,愣是用它的軀幹,擋住了。
‘噗’一口血液,噴涌而出,同一時間,‘啪嗒’一枚早已擠壓得變形了的鐵疙瘩從長刀上落了下來。
男孩面色的古銅色徹底褪色,褪成白色,卻又同病態虛弱的白,有着本質的不同,白中泛着紅暈,長刀再次移動,從胸前挪開,銀芒始終未曾安歇,目中的紅色小勾玉又一旋轉,‘鏘!’‘啪嗒’帶着強勁力道與勁風的細小物體,在長刀前化作兩半,從男孩的臉頰劃過,沒入樹幹,發出低悶的響音。
‘呼……’雙瞳恢復,又不能稱之爲恢復,瞳孔恢復如常的形狀,而顏色則變成了紅色,兩目各有個勾玉在其中旋轉,兩頰又各有一處狹長的傷口,正向外滲着血液。
雙目望向馬格里,望着其脖部盔甲上的血液,嘴角似揚未揚之際,‘砰!’地三聲響起。
‘唰!’男孩兒再沒有猶豫,一個閃身,直接避入松柏間,敵暗我明,再不能成爲明晃晃的靶子,成爲敵人攻擊的目標。
馬格里單膝跪地,單手捂住受創的脖部,還在阻止的及時,若是在前進一分,力道再來得及釋放,方纔這一刀,可就不是簡單受創,而是直接斃命。
手掌上漫起白色的光芒,脖部險之又險喪掉性命的傷口,正緩慢的癒合。即使這樣重創,馬格里的神情依舊有些恍惚、失神,其腦海中紛紜的想法紛沓,愈想愈覺得恐懼,若是真如他想的一樣,
谷之國,很可能……很可能……
他不敢再想,不敢在順着思緒繼續,拾起跌在一旁的騎士槍,確如男孩兒的嘲諷,堂堂騎士長用得居然是制式騎士槍,這騎士槍槍尖與柄部的接點,也就是方纔同長刀交擊的力量集中點,出現了一道裂紋,恐怕再遭些許的碰撞,便要散碎。
‘哎……’馬格里握緊騎士槍,擡頭觀望,無論是男孩兒還是暗中出手援救的,通通消失在松柏林內。望着凌亂的場景,馬格里握了握騎士槍,對於抓住男孩兒拷問的心思,不減反而大大增加,若是真如猜測的一般,該是及早彙報國王,早作打算。
至於方纔的救援者,腦海中浮現一個人影,除了他,馬格里想不出其餘人,而以那個人的性格,必然是追蹤而行。握了握騎士槍,馬格里略微察看地面上的痕跡,微一沉吟,選擇了一個方向,邁開大步,開始他的追逐。
一個錦衣的年輕人,揹着一個長匣,意態嫺然,踏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手中拿着一支實實在在的兇器,時不時手臂擡起,勾動手指,而他手中的兇器,則發出一聲沉悶的吼叫,噴出數寸的火花,冒出嫋嫋青煙。
每每兇器吼叫,前方處的身影,總是立即停頓,發力,轉變方向。而亦是在離開原處的一瞬,地面直接炸開,雪層霎時融化,留下一處焦黑。
錦衣年輕人停下腳步,轉頭望了望周圍,熟悉的景物,這不是剛剛走過的位置嗎?又回到了這裡,在引着我繞圈子嗎?
錦衣年輕人臉上有笑,且很濃,但對笑容稍稍瞭解的人,便立即能辨別出,這笑,很大,但很假。而當發現繞圈子時,錦衣年輕人的臉上的笑,消失了,雙目掃視着周圍,不僅雙目,他的耳朵高高聳起,周圍很安靜,連天地間最爲尋常的風聲都沒有。
‘砰!’又一聲悶沉的爆響,錦衣年輕人轉身而射擊,前方松柏的枝幹破碎。而隨着這枝幹的破碎,錦衣年輕人臉上不僅沒有笑,反而愈發肅穆,對手的靈敏以及狡詐,值得他認真的對待,當做同等的對手來對待!
愈是認真,愈是沉穩,他,是一個槍手,向‘快準穩’三要點努力,目標是成爲槍王的槍手。
他,很有天賦,很努力,無論是遠距離的狙殺,還是近距離的搏殺,只要有槍在手,他便有好似整個天下臣服於腳下的感覺。他懶得笑,不喜歡笑,但又不得不笑,所以,他的笑,很大,很假,自然就很難看。
追求槍道,這是他的希望,所以,他拜了一個老師,一個自稱爲槍王而確有真才實學的老師。
他,一直在努力,一直在變強,對於槍的感情,越來越深,越來越離不開它們,同時它們也越來越離不開他。
他與它們,相互依存,是連續體,不可分割。
他,有着槍手的驕傲。然而,一個人出現了,是一個熟悉的人,他熟悉他,而他不認識他,因爲他不認爲他值得他認識。但是偏偏是這個
他連認識都不屑的人,獲得老師的認可,一次兩次三次……無妄的數目太多,多得數之不清。面對老師一次次的邀請,他的迴應,永遠是靦腆以及羞澀的笑。
而今日,他又來了,但是我知道,這並不是他,真正的他,已經死了,永遠的離開了。而這個頂着他面容的假貨,又一次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出現在老師面前。他不相信,連他都可以分辨出來的事情,老師會分辨不出來。然而,老師不僅未出手,反而如同對他一樣對待假貨,再一次發出了邀請。
當時的他,多麼想要衝出去,向老師怒吼,這個事假的,不是他,您總不能遇見一個人,一個人就是槍手的材料吧!要是這樣,天下的槍手,爲何如此的少?槍手不是廉價的貨物,誰都可以擁有,誰都可以學習!
即使他憤怒,連臉上的假笑都消失的乾乾淨淨。突然他又笑了,他望見了什麼,那個假貨居然用槍指着老師,假貨是要開槍嗎?
開啊!開啊!他在心中咆哮,期待。
但是,假貨放下了槍,面對老師再一次的邀請,同他一樣,拒絕了。
這是何樣的尊崇,依舊是拒絕!在慶幸的同時,又有着惱怒,難道槍手就這樣不堪嗎?讓你們一個個棄之如敝屣?
假貨走了,聽着老師的喟嘆,從老師的神情中,他讀出了前所未有的遺憾。
是的,是遺憾!
他纔是天才,在槍道上的天才!
他要證明,他要用假貨的血液,來證明!
他是真的天才,槍道的天才。槍道是艱難的,並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學習的。
‘砰!’
第一槍,解救了騎士長!但是,假貨居然擋住了子彈,巧合!
‘砰!’
第二槍,一定解決掉你,假貨!但是,又落空了,一柄燃燒着火焰的太刀,削弱了子彈的衝力,目的未達到,這是巧合!
‘砰!’
第三槍,他瞧得清楚,槍剛一響,假貨立即移動,這反應力……巧合?
他沒有放棄,繼續追逐,一槍又一槍,享受着追逐的樂趣,停下腳步,他知道,他未離開,在他的周圍,他能感受得到,對方張揚蓬勃的戰意。
這份戰意,是純粹的是瘋狂的,它並沒有確切的目標,既可以是騎士長馬格里,同樣可以是他!
遠處狙殺,慢慢將敵人玩弄至死,這是一個樂趣;而近距離的搏殺,把握稍縱即逝的時機,扣動扳機,望着腦袋在面前爆裂,血液與腦漿噴在臉上、身上時,這是種享受,是種成就。
他,不僅是天才,更是戰鬥狂!
‘砰砰砰砰!’連續四聲槍響,他轉身,擡頭,望向前方的樹枝,假貨,果然沒有走,“宇智波嗎?有趣!”
血色的瞳,黑色的勾玉,銀芒的長刀,男孩立足於松柏之上,高高而俯視,其眼神,平淡至極,明明望着他,又好似望着空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