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沉的,金烏不知隱於何處,風捲起雪,時而飄舞,時而隕落,落在松柏的綠植上,又隨着風的吹拂,緩緩抖落,這一上一下間,構成一幅畫。
天地間的偉力,化作神奇的畫筆,以天空做幕,恣意的繪畫,畫出這幅略有悲意的畫卷,一幅真正活靈活現的畫,因風而動,因雪而美,因松柏而勃勃生機,這纔是真正的畫卷,相較之下,人類的塗鴉,頓時黯然失色。
這樣動態的畫卷中,有風、有雪、有木、有天空、有陰雲、有大地,但偏偏沒有活動的生物,讓這幅純粹自然的畫卷稍稍的美中不足。
好似天地的偉力,不能容忍這小小的瑕疵一樣,一個人,緩緩地走入畫卷,是走入還是本就存在?這個問題,早已無須糾結,但是這個頭部略低,喁喁前行的人,步伐穩健,行進的方向筆直,但猶若行屍走肉,沒有點滴活人該有的生機。然他的的確確,起到了他的作用。讓這幅本來悲意與生機共存的活動畫卷,愈發的悲,愈發的慘。
而畫卷的另一邊,同樣走入一個人,臉上帶着靦腆與羞澀的笑容,靈動的黑眸中閃現着符號,踏在雪地上,發出‘吱呀吱呀’的響音,這是一個純純的男孩兒。然,他停下了腳步,因爲他對面風雪中人,同樣停下了腳步。
對面的人,望着男孩兒,面上有着驚喜,但更多的是疑惑以及不解。
“魯賓?”
男孩兒望着面前的人,穿着厚重的盔甲,背部兩肩處分別伸出槍尖的尖銳以及團滾滾的頂部,這是一個騎士,且是同他認識的騎士!
腦海中這樣的判斷,帶着害羞與靦腆的笑,輕輕的,幾乎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同時輕輕喚道:“馬格里,你怎麼在這裡?”
騎士軀體巨震,這個風雪中猶若行屍走肉的,正是奉命徹查連續命案的騎士長馬格里,連番的事情,讓馬格里陷入漩渦的感覺愈來愈強,桑裡的奇異舉動以及消失,在魯賓遇害處的觀察,這一切的一切,仿似亂遭遭的線條,糾紮在一起,找出線頭,尋根究底,是件困難的事情。
然而,令他更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本該死去的魯賓,竟然活生生的立在面前,栗色的亂髮,靈動的黑眸,甚至臉頰處新嫩的疤痕,臉上靦腆以及羞澀的笑容,熟悉的語調,點點滴滴匯聚起來,同腦海中的記憶如出一轍。他震驚的望着魯賓,不由伸出了手,再次呼喚,“魯賓……真的是你嗎?”
魯賓望着風雪中伸來的手,臉上的靦腆以及羞澀,頓時消散,退,疾步退,讓那隻手,落在空蕩蕩冰冷的空中。
馬格里望着滿臉平靜的魯賓,平靜,這不是魯賓擁有的神情,眸色黯淡,緩緩闔上,低沉的聲音在風雪中迴盪,“你不是魯賓,你是誰?”
‘魯賓’微微一笑,“他被你們發現了嗎?心慈手軟果然要不得……”
聞聽這輕描淡寫的話語。馬格里陡然睜開雙眸,
內裡滿是白芒,虔誠之瞳,意味着審判,對正義的忠貞以及對邪惡的淨化,“魯賓是你殺的吧!”
魯賓仍舊微笑,沒有回答,只是用他靈動的雙眸,望着馬格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每一處,而那對白色蒼茫的瞳,更是關注的重點。慢慢的,臉上的平靜依舊,但靈動的雙眸中,有了凝重,有了肅穆,更有了興奮。
“露出你的真面目吧!在我虔誠之瞳的面前,你的僞裝,沒有絲毫的用處!”馬格里伸手探入背部,取下騎士槍。這是一柄合格的且質地堅韌的騎士槍,這意味它無論是重量還是長度,都是符合標準的。馬格里一邊注視着對面的‘魯賓’,一邊迅速的開始組裝,分成三部分的騎士槍,短短時間內,化作了可剝奪生命兇兵。
“對於戰鬥有利的事情,我重來不會認爲它無用的!”淡淡的說出這句話,魯賓的手緩緩挪動,背部右肋,‘鏘!’雷音大作,一柄長刀,閃耀着銀芒,刀尖指着雪地,同對面的馬格里對峙。而馬格里靜靜的望着這一幕,默默的觀看,他已經從初始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有了疑問,而面前這個僞裝成魯賓極有可能便是他苦苦思索,苦苦搜尋,而找不到的線頭。他望着對面的男孩兒,他是一個騎士,一個誠實的騎士,不會撒謊,且不屑撒謊的騎士。
在充斥白芒的虔誠之眸下,男孩兒高明僞裝下的真面目,已經清楚的呈現在他面前,漆黑聳立的勁發,黑色的雙瞳,但不同於魯賓的靈動,這是一對如若死譚般一波不起的平靜,一如他的神情,握着刀的手,四平八穩,隱隱一股鋒銳透面而來。
“告訴我,是誰殺了魯賓,是你抑或是你背後的組織?你用魯賓的身份,進入城市,又有什麼目的!!”風雪中迴盪着急切的詢問,有着懇切。
‘啪!’這聲脆響,便是答案。
絢爛的銀色長芒,劃過漫漫風雪,掃向馬格里。然,馬格里望着這道光芒,沒有躲,沒有避,只是直直地望着男孩兒,眸內的急切與懇切倍增。而這道光芒,確實未擊中他,而是旋轉着劃過他的臉頰,但因旋轉而起的勁風,未對他有絲毫的影響,‘轟’光芒直直地轟中,頓時漫起無盡的風雪,不知在何樣力量作用下,竟然隨着轟鳴,雪向騎士撲涌。
謙卑、榮譽、犧牲、英勇、憐憫、仁愛、誠實、公正,騎士守則,騎士爲之貫徹的守則,英勇,是一個騎士,能體現的最最簡單的守則,既是基礎,同樣是必備。每一個騎士,不是英勇的,他們崇尚於貴族式的交談,希望和平的解決問題。但當言語失效或遇見男孩兒這樣不講道理的人時,英勇的戰鬥,這便是他的選擇。
踏地,疾行,同時長達一丈的騎士槍有着不失其厚重的靈巧,充斥着白色光芒,在背部旋轉,擋住背部撲涌而來的雪,這雪出其意料的多,且出其意料的沉。馬格里的動作稍動,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早已行掠向一旁,速度很快,很急,而那一處,是
一片連綿的松柏樹林,那裡是男孩兒的目的地。
馬格里頓時微嚎,解開疑問的線頭盡在眼前,他豈能眼睜睜的望着線索逃走!體表白色光芒頓時大熾,化作一團澄潔的白光,速度頓時大增。速度雖然增長,但是其沉重是依舊的,踏在雪地上轟轟作響,每一步,都是一處小坑。這一切馬格里通通顧不得了,目中盯着愈來愈近的身影。
男孩兒站在松柏林前,望着疾行而來焦急的馬格里,伸出食指,輕輕的勾動着,口輕輕開合,隨即轉身沒入樹林。沒入樹林的一瞬,男孩兒轉過頭,露出一抹笑容,靦腆以及羞澀。
馬格里目光一凝,來啊!你想要知道答案嗎?我陪你五分鐘好了,你能打敗我,一切的答案,都屬於你了!這便是男孩兒傳達的意思。
戰鬥嗎?
騎士,從未畏懼戰鬥,你要戰,那便戰!
“對於戰鬥有利的事情,我重來不會認爲它無用的!”
男孩的話語,在腦海中迴盪,“對於騎士而言,所有困難與險阻,通通將在虔誠之下,化作烏有。想要用魯賓來影響我的意志,絕不可能!”馬格里堅定聲音在樹林外迴盪,行至松柏林外,毫不停留,毫不遲疑,直接進入松柏林。
對於真相的渴望,讓他豁出了一切!
立在松柏枝上的男孩兒,聽着迴盪未息的堅定聲音,以及林口清晰可見的身影,嘴角不由上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連戰鬥意志都只能依靠實在的言語來激發,這張臉,真的對你這般重要嗎?又在這樣叢密的松柏林中,你是英勇還是愚蠢?
虔誠?與其對於守則虔誠,還不如對自己虔誠!
男孩兒嘴角的意味深長,化作嘆息,甚至鄙視,輕輕跺腳,發出不大不小的響音,雪‘簌簌’下落。
騎士擡頭,透過鬆柏的遮擋,望向響音來源,對上一對目,不再是平靜,而是赤(裸)裸的鄙視,這抹鄙視還未待他瞧清辨明,已經從男孩兒目中消失,恢復了平靜。
“既然,你這樣選擇,那麼便來吧!”
許是男孩目中的鄙視,騎士怒了,裹挾在白色光芒內的騎士槍,狠狠掃向一旁的松柏,一擊而斷,在其沛然之力下,騎士槍挑動,斷折的松柏成爲馬格里的開路先鋒,向男孩兒立足處,橫衝直撞,頓時雪花漫空飛舞,紅倒聲接連不斷。正是在着混亂中,騎士動了,體表的白色光芒由明轉暗,豐富的戰鬥經驗告訴他,速戰速決,方是上上之策。男孩兒選的的戰鬥地點,對於使用長達一丈的制式騎士槍,是絕對的不利。
爲何不利?
你認爲在樹林中,還能恣意舞動一根三米多長的棍子嗎?
這便是,男孩的戰術,通過有利地形,削弱騎士的戰鬥力。而騎士在渴望獲知答案的焦急下,即使知道不利,依舊走入了這個陽謀之中。
英勇!果然英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