獰滅天子與水鈴兒敘談整一上午後,匆匆離去,留下他獨自呆在梨花坳。
他坐在思過齋裡,了一會兒呆,便起身在竹樓裡到處翻找一遍,沒見到杯子,只找來十隻平口的海碗。
他把這十隻碗在矮桌上一字排開,然後在桌前跪坐好,擡起雙指,等指尖隱現劍光,便“唰”地一下,從自己手腕劃了過去。
頓時,殷紅的鮮血涌出靜脈,他擡起手腕,把血逐一注進了海碗。待十隻碗已血滿,他又撕下衣角止血,便靜靜等待,等到碗裡的血變得澄清透明,就可融入十字訣。
可等了許久後,他驚覺碗裡的血色非但沒有變得澄清,反而不知緣由地轉黑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鮮血淌出來的時候,明明是殷紅色,怎麼可能變黑?並且我的血可含有神血成分,按鬥鬥的說法,離開我的身體後,不是會變成透明色嗎?”
他吃驚地俯身查看,這不看不打緊,一看,就差點嚇得失了魂,身子一歪,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
原來他在十個碗裡見到的,竟是同一張掛着一道白骨疤痕,醜惡至極的臉。
“鬼王雲清!”他驚叫一聲,下意識地揮舞衣袖,那十隻海碗被他掃下矮桌,全部碎在了地上,碗裡的血也淌了一地。可此時他再看地上的血,血色卻依然殷紅如舊,哪有黑色?
他又不知所措了,悶坐許久,拍拍腦袋,明白過來,自語道:“是了,我與那雲清,都是繼承神位的人選。因爲上天認爲在爭奪帝位時,必須體現公允二字,所以繼承人一旦開始奪冠,就可以通過血液互相見面。雲清一定是現了這個秘密,而自己又脫不開身,所以利用這秘密來嚇唬我、威脅我,以達拖延時間的目的!”
想到此,他冷冷地笑了。他水鈴兒,可是從不懼怕任何威脅的。
於是他起身,重新取來海碗,再次將手腕劃開,向碗裡注入鮮血。
這次他再盯碗的時候,摒除一切雜念,就算雲清的鬼臉在眼前晃了幾晃,他也毫不理會。
果然沒過多久,海碗血色就不再黑,而是變得澄清。他耐心等到已能清晰地看到碗底花紋,便對着碗口,念出了十字訣。
“我!欲!向!天!祈!蚩!尤!得!神!冠!”
每念出一個字,他濃黑的雙眉間,就會閃現一道光華,相應的那個字從光華里飛出,閃進一隻海碗,然後騰起一道白煙,字跡即在血裡融化消失。
如此這般地念完十個字,十字訣血已成,於是他逐一端起海碗,將血一飲而盡。
可飲到第十碗時,他就覺小腹疼痛。
最初是隱隱的痛,接下來,痛感加劇,似有一把齒刀在割他的丹田,這齒刀越拉越猛,痛感也越來越烈。到最後,他汗如雨下,不得不死死咬住嘴脣,將小腹抵上桌角。
伏在桌上,他的意識逐漸迷離,身體好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離開梨花坳,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哈哈哈,這裡好好玩!師父,快點,跟上鈴兒呀!”
在那個世界裡,水鈴兒又回到了五歲的年紀。
他根本就不記得自己曾經長大成人,只是幼稚地咯咯嬌笑,不斷向身後不存在的人招手,然後蹦跳着往前跑。
他小小的身子,給裹在一件翠綠的長紗褂裡,腰垂月白絲絛,絲絛上端,懸着他心愛的水鈴鐺。
他小腦袋上扎的童子髻,用四方巾包裹得整齊,腳下則蹬着一雙嶄新的草履,儼然是拜師大典那日的裝扮。
他邁着兩條小腿兒,奔跑在金黃的沙灘上。腳下沙細如粉,將他的草履沾蓋得失去了本來的顏色。
從沙灘向遠方眺望,是一片湛藍的、一望無際的海洋。海面陽光溫煦,海波掩映,令人覺得,眼前是一塊接天的藍寶石,被太陽披上了一層夢幻般的金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