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鈴兒被魔君捲入天地堂的火硝狂風衝擊得喘不過氣,好容易才適應過來,於是可以放下捂臉的手,仔細看看到底來者何人。
只見那幽冥魘烈,皮膚赤紅如火,連高高豎起的頭也呈火紅色。
他頭頂赤焰冠,冠上鑲一圈黑耀石,兩條寬寬的帶穿冠垂落,幾乎長得觸地。他身着一襲烏黑的寬袖長袍,滾粗火焰紋邊,前胸後背各繡有赤龍與白虎。
他袍子上披一件火紅披風,儘管無風,那披風受他身上的火焰之氣撩撥,在不住地飄揚起伏。
除了用凜冽的裝束顯出一身煞氣,他那五官,如水鈴兒所預想,也是少有的撼懾人心。
一張赤面大如火盆,火盆臉上兩圈虎目眼白極重。小小的眼珠在老大的眼眶裡滾來滾去,好像始終夠不着上下邊際。鼻子像小山似的堆在臉中央,鼻下一張血盆大口,似乎能一口吞半個人下去。大口上虯髯濃密,如同在火盆裡躥起的火舌。
這尊容,着實令次參加仙魔宴的人見了心頭悚,若是那膽小的孩子,說不定會給活活嚇死。
儘管水鈴兒年紀小小,也確如他說,經歷過不少大場面,但乍見此人時,還是頭皮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過,當他轉頭看向魘烈身邊的女子,卻止不住由衷地讚美起來。
只見那女子身材高挑纖瘦,着一襲煙羅紫的長紗裙,長長的裙襬拖出有數米遠。一條淡金色披肩,恰到好處地挽於雙臂,腰間則束一條與披肩同色的絲帶。她頭頂一頂小巧的鳳冠,正面鳳頭處,鑲了三粒血紅的寶石。
她面如凝脂,雙目細長,挺直的鼻樑下一張小口,令他聯想起憫心閣中紛飛的桃花。而這女子最奇異之處,是每走一步,都似乎拖出一條光尾,待人正想看清時,那光尾卻又消失不見。
“除了師祖姑姑,這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女子了吧?”水鈴兒好久纔將小嘴合上,實在不敢相信這麼美的女子,竟是來自魔族。且根據剛纔的名姓通報,她不單來自魔族,應該還是旁邊那醜八怪的啥人。但願,她別是他夫人,否則可不正好解釋了,什麼叫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水鈴兒正浮想聯翩,又聽家奴在唱:“稽洛山,曦穆仙到。”
“師祖姑姑終於及時趕到了!”他高興得差點跳起來,竹月竹星臉上,也展現出一絲笑意。
那幽冥魘烈本來是欲入座的,一聽這通報,竟然挺身而立望向入口,一時呆住了,直到鳳涅拽着他的衣袖勉強拉他坐下,纔不至於失禮。
曦穆彤踏着若隱若現的祥雲進入天地堂,依然如一片晶瑩的白雪,冰涼又清高。
她向主人江南君告遲來之罪,江南君微微一笑,示意無需客套,她便走向自己的席座。
經過竹月身邊時,她少見地頓了頓腳。竹月與她心靈相通,感到她眼眸飄過淡淡的喜悅,便已猜到了什麼。
仙魔宴開宴,江南君擊掌三聲,家奴和婢女即開始呈上各式人間難得一見的美食。
水鈴兒畢竟是肉體凡身,抵擋不住美食誘惑,小嘴吧嗒吧嗒,口水順着嘴角淌了下來。
只見一家奴端上來一盤粉紅果子,報名蟠桃。水鈴兒一驚,想不到在人間竟然也能見到蟠桃?拿起一隻一口咬下,頓時汁液濺出,其味甘香無比,令他覺得,就算是王母娘娘種出的蟠桃,估計滋味也不過如此吧?
席間,仙族魔族人推杯換盞,盡情暢談。酒過三巡後,歌舞表演開始。只見一用面紗蒙面的女子,懷抱琵琶,談着叮咚的曲子,翩然而入。隨後一隊身着輕紗舞裙的舞娘,也跟着入場蹁躚起舞。
天地堂裡,輕歌曼妙,舞影婆娑,仿若瑤池仙境移來人間。如此佳景,不想確實生在人間界的江南人家,令在場不少人都嘖嘖稱奇。
而那魘烈,捧着玉玲瓏酒杯,一杯接一杯灌着瓊釀,小眼珠子卻飛滾動,始終沒從曦穆彤身上離開過。
水鈴兒對歌舞沒啥興趣,吃了幾口美食,填飽小肚子,又開始了他的左顧右盼和刨根問底。
這些與會的仙魔,不少都在落音竹宇前見過。要是現面生的,他便會悄悄向竹星請教,那都是些什麼人。
五嶽留仙中的清秋無憂和雲之裳都來了,還向師祖姑姑敬了酒,三人看起來很是親密。後來,又來了一個西嶽華留仙錦書聖,姑姑一向表情難以琢磨,但當見到那華留仙,他竟能從她如水的容顏中,明顯感受出歡喜。
客座中也有少數席位是空的,說明有人沒來。
比如仙族這邊,緊鄰華留仙的一張桌臺上,擺着“東嶽泰留仙童不仙”的牌子,再過去一張,屬於北嶽恆留仙斷簫,全是空的。而據竹星說,那張屬於斷簫的位置,可是空了十年還有多,今年估計是又不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