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兒,快醒醒,你看屋外梨花盛放得如此美麗,不要再睡了,陪我一起去賞花好嗎?”
是誰在呼喚?聲音如此遙遠,彷彿從千里之外傳來。 可這邀約雖是第一次聽見,卻猶如千年前,已在她耳畔迴響,至今仍未停息。
那聲音如此熟悉,說話之人她一定認識,卻怎麼都記不起他是誰。她想睜開眼,或許就能見到他的面容,可眼皮沉重,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將它們分開。
“讓我睜開眼,我想看看你!”她在內心強烈渴望着,一遍又一遍重複這個念頭。經過無數次努力,在心念中用力一掙,雙眼終於擺脫束縛,緩緩睜開了。
日光很強,乍一睜眼,強光如針扎般刺激得她不得不又閉上。可她不甘心再度陷入黑暗,很快又開始試探,恨不得馬上就能看清周圍景物--她對這裡充滿好奇,只想弄清楚自己究竟身處何處,那呼喚她之人,又會是誰。
掙扎許久,終於能適應光線,她見到自己正躺在一間無比精緻的竹屋裡,身下是一張竹牀,卻僅是用竹做牀架,中間的牀板,是一整塊綠得幾乎要漾出水來的翡翠。翡翠上鋪有一張珍貴的白狐皮,翡翠雖寒,白狐皮卻將那寒氣轉換成一種甘澤入心的溫潤。躺在柔軟舒適的狐皮上,她周身的疲憊與疼痛,都融化在了這溫潤之中。
緊臨窗櫺,擺放一張竹几,几上有一個白玉瓷瓶,瓶中插了幾支正在盛開的梨花,陣陣清香傳來,令她心曠神怡。再看自己受傷的小腿,已被人整整齊齊地用白布包紮好。傷口上不知是塗抹了什麼藥膏,她只覺得絲絲清涼滲入肌膚,又融進血管,整條腿雖已恢復知覺,但疼痛徹底消失,感覺裡只剩了冰涼的清爽。
她扭一扭身子坐了起來,低頭去看自己身上的衣衫,禁不住驚叫一聲。原來她那身在漠北雪原奔逃時污損不堪的衫裙,已被換下,現在着的,是一件潔白的寬袖紗裙。這裙也不知是用什麼材料織成,帶着淡淡馨香,領口袖口均繡着精緻的梨花花瓣。
窗外陽光怡人,透過窗櫺在竹几上灑下斑駁的碎影,周遭卻寂靜無人。她動動腿,試着把腿從牀上挪下來,當雙腳一同踏上竹地板時,她竟已能扶着牀沿站起來了。
她一心要找到喚她之人,既然屋裡沒有,或許去了屋外就能見到他。於是她艱難地倚着牆根,一瘸一拐地向外移動,同時屏住呼吸,每邁出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弄出聲響,就驚擾了門外那花瓣紛飛的寧靜。
終於走到竹門旁,她深吸一口氣,略一遲疑,伸手一把將它拉開。
頓時,強烈的陽光從頭頂鋪泄而下,再次令她站立不穩。她急忙側過身子,伏在門框上躲避。又適應了好一會兒,才一拐一拐地走出了竹屋。
這是一片被梨花佔領的雪白世界。
離開竹屋,她踏上了一條蜿蜒曲折的青石小徑。小徑被厚厚的落花覆蓋,路面的本色幾已被完全掩去。
她驚訝於走在小徑上,根本無需用自己的力量提腳。當她一沾到路面,那些花瓣就如有靈性般在她腳下聚合成一個柔軟的梨花臺。踩在這梨花臺上,雙腳能被花瓣一直淹沒到腳踝。等她站穩,花臺便載着她,開始漂移前行。
在飄香的花雪中走了好一會兒,遠遠地,她見到了一座攢尖頂的朱漆雕花涼亭。再靠近一點,涼亭掛楣上的三個字呈現眼前,她輕聲念道:“梨花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