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瑞城,新春剛過,喜慶未消。
奉命趕回的喬尼等人有些驚詫的四處張望,發現各處張燈結綵,煥然一新。
“永遠效忠女王陛下!”
“歡慶王子殿下誕生!”
“喜迎萊納新氣象!”
……
街頭巷尾,各種標語和花燈,花柱裝飾仍在,路上的行人交談議論着,猶自還在回味這段時間以來的盛大歡宴。
“羅蘭閣下可真是大手筆啊,直接宴請全城吃席喝酒!”
“不止如此呢,那麼多的吟遊詩人,雜耍藝人,以及歌舞表演,鬥牌大賽,哪一樣不得花錢?”
“我們真是有福了,何其的幸運啊。”
王子誕生以來,羅蘭大手一揮,舉國歡慶。
泰瑞城中,更是大擺宴席,美食美酒,文藝匯演接連安排,狂歡了近月。
不要說那些外來的勞工,就是已經真正在這裡紮下根來的城市居民,也讚不絕口。
這是大家從來沒有經歷過的盛會,勢必要留下非常愉悅的羣體記憶。
“看來羅蘭閣下是真的非常喜愛這個子嗣啊。”
爲此,喬尼斯忍不住感慨道。
這話聽起來有些古怪,但很多大人物妻妾成羣,子嗣衆多,未必見得每一個都受寵的。
……
泰瑞城中,阿卡姆行宮。
蘿莎正在看着近日以來各項事務的彙報,發現狂歡所導致的王國開支劇增,但卻沒有造成赤字,反而還在某種程度上促進經濟循環,帶來不少賦稅。
很多小商小販,餐館酒館都賺得盆滿鉢滿,這極大的裨益了市民階層。
不過這筆狂歡所用的資金並不是憑空掉下來,而是從之前跳出來反對統治的大貴族身上割出來。
在羅蘭斬斷了卷軸協會操控這邊形勢的觸手之後,那些大貴族就沒有了靠山,很輕鬆的被分化,控制,成爲甕中之鱉。
至今已然像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多久。
他們當中的很多人被重罰,抄家,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羅蘭利用他們的錢邀買人心,建設基礎設施,充盈府庫,本質上也是一種強化王權的手段。
對此,他們沒有絲毫反抗的能力。
“貴族豪強都是國家的蛀蟲,國家只需要一個王者,一個政府,不需要貴族和豪強。
秦國變法,本質上也是在不斷加強中央集權,最終的產物就是集天下大權於一體的皇帝冠冕!”
蘿莎一邊核對着資料,一邊在旁邊的筆記本上做着批註,大致上也理清了接下來的執政思路。
“過去的王國是以宗親爲藩屏,分封四方,鎮守國境。
但是這一套已經開始落後,跟不上時代發展了。
撤藩之後,設置郡縣,就要以各級行政單位取代過去貴族的權柄。
但那樣一來,豪強大戶和資產階級就會發展。
冒險者們所代表的遊俠也有可能以武犯禁。
是時候利用文化手段,賦予國家和民族的概念,提倡忠君愛國,忠誠於萊納……”
政治經濟文化,各個領域,都在相輔相成。
蘿莎這個時候想到的就是,多多提倡一些打倒封建貴族,效忠國王的忠君愛國文藝產品,更進一步削弱國內貴族的權柄。
當然,豪強是死而不僵的,國王和貴族們之間的鬥爭將一直持續下去。
萊納逐漸開放,也有成爲移民世界的趨勢。
要如何在這種多元文化的衝擊之下保證思想統一,力量凝聚,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還有很多的河要過。
“蘿莎,你怎麼又開始忙起來了,不是叫你好生休養的嗎?”
不久之後,羅蘭過來,看見蘿莎披着毯子在辦公,略帶責怪道。
魔法世界本來是沒有“坐月子”一說的,但羅蘭還是建議蘿莎這麼做,爲的就是好好的調養。
蘿莎撩了撩頭髮,道:“只是略看一看而已,我好幾個月沒有理政,看這些報表,奏章,都感覺有些生疏了。”
羅蘭道:“人體精妙,氣血虧損之類,也不是尋常治療法術一下就能治好。
就連阿蕾拉修女都大讚我的建議,然後向嘉陀斯先生請教產後護理的先進經驗去了,你可不要輕忽呀。”
說話之間,他來到蘿莎旁邊,坐了下來。
映入眼前的是一份爲王子舉辦滿月慶典的公文。
泰瑞城的市政廳請求一筆十萬級別的財政經費,準備大肆操辦。
蘿莎問道:“我正好看到這裡,用不用削減一下用度,稍微節省?”
“別處的經費可以省,但這件事情沒有必要。”
羅蘭想了想,對蘿莎說道。
“這是彰顯王家特權,引領社會意識的好機會。”
蘿莎有些困惑道:“可現在國家剛剛擺脫戰爭,卻又還有外敵環伺,惡魔隱患,這樣不會導致奢靡成風,鋪張浪費嗎?”
“會是肯定會的,但只要不是那種窮奢極欲,適當消費還是有很多正面作用的。”
羅蘭說到這裡的時候,想起的是前世的那些電子產品和技術相關的消費。
買顯卡,買手機,買汽車,民用無人機大玩具,那些會導致鋪張浪費嗎?
對於很多經濟條件不好的家庭來說,那當然會。
但是對於整個國家的就業市場,科技發展,卻屬於正向的提升。
所以這裡的關係並不是小學算術那樣簡單,一根筋的亂切就能理清的。
“萊納有很大的發展潛力,產生的虧空,技術進步輕易就能彌補。
所以,最根本的問題不在我們怎麼樣,而是那些貴族豪強們怎麼樣。
說白了,一兩個人薅羊毛薅不完的,幾百上千人,幾千上萬人一起薅,纔是致命的根本。”
羅蘭斟酌着,對蘿莎說道。
“眼下這邊的主要矛盾,還是和那些宗親,大貴族之間的矛盾,萊納要革新,必須效仿亞特萊茵,大力發展魔法技術。
而發展魔法,勢必要奧術改革,普及教育。
普及教育,又涉及到平等,自由種種。
把萊納人民從封建貴族領主的土地上解放出來,送進學校,送進軍隊,送進工坊,作場纔是正經。
現在說這些,對萊納可能還太早,但遲早,人權,公平,法制,都是要有的……
這並不是統治者仁慈,而是魔法發展起來之後,掌握魔法力量的人必然會要求更多的權力。
他們會把自己視爲國家的主人。到那時候,新的矛盾又將產生。”
“我們作爲統治者,卻竟把這些送給子民,這樣真的好嘛?”蘿莎對此產生了極大的猶疑。
羅蘭搖了搖頭:“統治階級的手段,始終還是爲統治而服務的。”
好比說解放黑奴,本質上是爲工業發展做準備。
人權,自由,同樣是爲適應生產力而進行的改革。
曾經他和蘿莎現在一樣困惑,爲什麼自由,民主,法治,平等這些美好的詞彙背後隱藏着那麼多的虛假,爲什麼總是有很多東西名不符實,甚至自相矛盾。
但得益於曾經的教育,屠龍之術明明白白放在中學課本上面傳授的教育……
什麼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什麼法律是一個階級統治另一個階級的工具,什麼國家終將消亡……
羅蘭明白了,所有一切美好都只是表象。
本質在於,這些權力究竟是流血犧牲爭取而來,還是別人的施捨甚至欺詐。
從來沒有神仙皇帝,也不依靠救世主。
自力更生,艱苦奮鬥,成果自然真實,鮮美。
等着別人賜予,天上掉下來的,地面撿到的,鬼知道華麗包裝裡面是否假冒僞劣,以次充好?
羅蘭對蘿莎道:“王權統治是一定會在萊納消亡的,王室想要延續自己的權勢,必須效仿亞特萊茵的虛君制度,慢慢過渡到法師制的社會。
但這裡面有個漫長的過程,可以用華麗包裝取代部分實利,緩慢有序的分發給子民。
等到王室有了自己的高階法師,又或者萊納世界的高階法師出於傳統慣性選擇效忠王室,支持王室,則權勢財富還能繼續穩固……”
屠龍術是一體兩面的,反過來用就是帝王術。
作爲穿越者,天生掌握帝王術,可以說是天賦技能了。
只是各自覺悟有高有低,實操水平不盡相同。
羅蘭本來有些紙上談兵,但得益於這些年的歷練,也算是逐漸學以致用,知行合一了。
畢竟,他是真的執掌學派和王國,大權在握了。
蘿莎聽得很認真,甚至做起筆記。
她知道這些話其實都是羅蘭對自己兒子說的,是留給子孫後人的帝王術。
基本上,萊納未來數百年的方向,也在這裡了。
但她自己也獲益良多,禁不住露出崇慕的表情,感慨道:“本來我以爲統治王國會很難,但現在看來,其實也沒有那麼難。”
羅蘭聞言,笑而不語。
蘿莎還是很有天賦的,她從小就是被作爲長公主而培養,但在法師塔內協助自己,還有意外繼位的短短几年來,進步飛快。
這樣成長下去,等到自己回國之後,獨當一面應該不成問題。
萊納世界作爲學派發展的重要根據地,也就有了保障。
……
2月4日,阿卡姆行宮。
禮樂響起,儀仗徐徐而行。
“參見女王陛下!”
羣臣齊聚於此,向着坐在上首的蘿莎女王行禮。
“向女王陛下致敬。”
各方使者,外國人士也紛紛見禮。
此時的蘿莎,身穿一襲華麗無比的王袍,頭戴家傳的王冠,手持權杖。
已爲人母的她,整個人的氣質彷彿徹底褪去青澀,變得雍容華貴,豐腴熟美了。
因着剛出月子,她的身上仍然充滿母性的光輝,有些像是那些宗教油畫裡面的女神氣質。
如果說過去還帶着“公主殿下”的標籤,很多年長的貴族和臣屬見到,其實都不怎麼重視的話,那麼在這一刻,她就是一個真真正正的成熟女性,威嚴王者了。
然而,當蘿莎起身下令之後,衆人的注意力很快集中到被貴婦人們抱出來的羅文·賽里斯身上。
這纔是“成熟”背後的真相。
她有了繼承人,有了維繫和延續王權的法理依據,還有未來的保障!
“感謝各位前來參加我兒羅文·賽里斯的滿月慶典,現在,我宣佈一項重要決議,即是冊封羅文·賽里斯爲王太子!”
太子?
萊納世界並沒有這樣的詞彙,也沒有這樣的政治概念,不免露出幾分疑惑的神色。
也有看過《封神演義》,聽過“哪吒三太子”之說的人恍然大悟。
這個詞,我知道的!
懂哥瞬間支棱起來。
太子,是指被現任皇帝依法定程序確認的皇位繼承人,只有帝制時皇位繼承人才稱爲太子。
不過蘿莎在這裡化用出“王太子”的不規範稱呼。
反正這個魔法世界也沒有儒家,就算有,也照樣得經過魔改。
她以自己的方式,簡單解釋了一下,又對衆人道:“相信大家都曾對我兒羅文·賽里斯的來歷有所疑慮,但今天,我就要明明白白的告訴各位,他的父親,是賽里斯學派的創始者,帝國候補委員,高階奧術師羅蘭閣下!”
沒錯,正是在下。
羅蘭從旁邊走了出來,站在蘿莎身邊。
“原來如此……”
“難怪,難怪……”
衆人裝得很辛苦,明明從一開始就知道的事情,還得“恍然大悟”。
畢竟,沒有太多人喜歡過度聰明的人。
但現在不同,閣下都出來承認了,這就不再是不能碰的話題了。
羅蘭環顧四周,道:“太子既立,理應僱傭名師,予以教導,同時聘用護衛,顧問……
烏博爾,喬尼斯,莫伯倫,伱們可願爲太子效力?”
衆人聞言,心中一驚。
這是國之重臣,未來肱股啊。
也有人心想,怎麼把首相博納都給越過了。
但這裡面或許也有迭戈夭折,年輕一代失衡的因素在,任用這些重臣,是爲培養他們手底下的那幫文化精英,外籍兵團,買辦商人。
三人連忙下拜:“榮幸之至!”
這件事情羅蘭之前已經私下裡和他們通過氣了。
正如衆人所猜測的那樣,這的的確確,是爲他們各自背後勢力的安排。
以子嗣爲樞紐,可以把這些勢力全部串聯起來,同樣爲自己學派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