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永夜軍領就不滿足於單純的佔領,他們還想要將原本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那顆大樹連根拔起,紮下屬於自己的根。
若是在半日前,誰向尼克勒斯伯爵發表這樣的言論,他依舊會嗤之以鼻。
但是現在,對方不正是在這麼做嗎?
就連眼前的這場夜襲,對方也是爲此準備的。
那名酷似蘇菲麗雅的魔法巨人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他們大量匯聚在赫連山口外,準備打開山門往斷層山脈中流躥的時候冒出來。
絕對不是用巧合能夠解釋的了的。
這更像是對方有意爲之,然後方便將他們一網打盡,就連乞降的機會都不給他們。
他們選定的戰場,卻成爲了他們的墳墓。
“真是好算計,好毒辣的手段。”徹底想通的尼克勒斯伯爵悲笑三聲,抽出自己的佩劍,向着自己的脖子抹去。
這一劍又快又狠,尼克勒斯伯爵的脖子都被切開了大半,鮮血狂噴,數分鐘便沒了氣息。
“將軍大人……”
“伯爵大人……”
跟隨在那些尼克勒斯伯爵身邊的幸運兒,紛紛發出了兔死狐悲的悲鳴。
嗤!嗤!嗤!
在數秒後,便有不少人,舉劍步上了尼克勒斯伯爵的後塵。
並不是他們多愚忠,而是這種方式本身就是一種解脫。
他們現在就是置身在一個大蒸爐中,赫連山口內外,都已經被兇猛的魔法火焰包裹,他們身上的汗水,剛剛冒出來,還沒有來得及匯聚,就會被蒸發掉。
用不了幾分鐘,他們就會被蒸熟。
相比起這種死法,尼克勒斯伯爵的這種死法,反而更痛快。
“赫連山口淪陷了,我們唯一的退路也被堵死了。”
“局勢已經徹底沒有辦法挽回了,大家各自逃命去吧。”
“花語高原完了!布萊恩家族完了!”
“永夜軍領好惡毒的手段,他們這是要斬盡殺絕!”
燃燒的赫連山口,成爲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所有的花語高原士兵,看着熊熊燃燒的山口,露出了濃濃的絕望。
他們並不知道這裡發生的一切,只以爲是永夜軍領的其他大軍從這便殺到了,裡應外合,將他們變成了夾心餅乾。
花語高原的這支聯軍,徹底潰散,如同無頭蒼蠅一樣,沿着山勢,向兩側潰逃,試圖跳出永夜軍領的包圍圈。
但是他們註定要絕望。
因爲從他們身後發動襲擊的,並不是永夜軍領的小股部隊,而是五個整編加強主戰軍團,將近五萬多人。
先前對他們發動進攻的,只是其中的兩個。
另三個正在他們容易潰散的方向,布好了口袋陣,等着他們自己往裡面鑽。
潰散的花語高原士兵,大部分連永夜軍領士兵的面都沒有見到,便倒在了阻攔陣地上。
自始至終,永夜軍領就沒有接收俘虜的意思。
不得不說,科波菲爾·高爾德子爵對永夜軍領的看法非常準。
花語高原與永夜軍領的軍事實力太過懸殊了。
永夜軍領想要吞併花語高原,早已經不是什麼難事。
在肖恩他們看來,真正難的,是吞併花語高原後的治理問題。
花語高原不同於當初的絕望沼澤中的鱷族人,也不同於懇談冰原上的肯塔納野蠻人。
永夜軍領吞併這兩者的時候,他們已經很多年沒有統一政權了。
加上當時他們自身又面臨着大環境變遷的危機,永夜軍領很容易便可以通過這一點,對其進行分化統治。
花語高原則不一樣了,布萊恩家族在這裡統治了整整三百多年,他們的統治手段雖然算不上多麼高明,但是正統的概念,已經深入人心。
哪怕布萊恩家族迫於永夜軍領強大的軍事實力,選擇了舉領投降。
地方權貴的安置,將會成爲一個頭疼的大問題。
若是太過嚴苛,他們很可能會反覆叛降。
若是太過溫和,將不利於永夜軍領打造一個穩定的大後方,將會繼續分散他們的兵力。
若是正常情況下,永夜軍領或許會抽出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時間,去慢慢的分化他們。
永夜軍領面臨的大環境,不允許他們採取這麼溫和的手段。
以凱爾曼總參謀長爲首得軍事參謀部,爲花語高原量身定製了一個名爲“野火”的作戰計劃。
取意於野火可以燎原。
這個作戰計劃的第一步,就是利用永夜軍領準備多年的地下魔導鐵路,讓自己的精銳大軍跳到布萊恩家族的精銳後面。
利用他們的毫無防備,一舉重創,甚至殲滅他們。
他們僅僅用時半日,就完美的完成了這一點。
以尼克勒斯伯爵爲首的,鎮守赫連山口的三萬八千餘人,流躥走的潰兵,不足三千,剩下的三萬餘人,全部葬身此地,俘虜寥寥無幾。
永夜軍領對外宣稱,這些布萊恩家族精銳在尼克勒斯伯爵的率領下,誓死反抗,拒絕投降,皆是戰死的。
但是隻有那些從死人堆中爬出去的潰兵才知道,自始至終永夜軍領就沒有給過他們投降的機會,有跪地乞降的,對方也恍若不知,遠遠飛來的子彈,直接要了他們的性命。
夜襲赫連山口的,只有五個永夜軍領主戰軍團,而跳入花語高原的永夜軍領西南方面軍則有十個主戰軍團。
剩下的五個,也沒有死守地下魔導鐵路出口。
有一個主戰軍團,便足以完成這項任務,剩下的四個主戰軍團,同一時間,向西南方向的,還沒有匯合上來的花語高原地方貴族私軍發動了進攻。
雖然他們取得的戰績,沒有赫連山口這邊輝煌,卻也堪稱摧枯拉朽。
論裝備。
花語高原地方貴族私軍還停留在純粹的冷兵器時期。
永夜軍領則是冷熱兵器兼備,步槍大炮,已經大規模列裝。
若論士兵素質。
花語高原多年沒有太大戰事,軍備鬆弛。
永夜軍領則一直處於擴張中,過去五年,更是與亡靈帝國這種非常規敵人血戰,所有軍團都到這裡輪戰過。
論指揮水平。
一方歸屬混亂,沒有系統統屬的雜牌軍。
一方則是有着完整建制,嚴苛軍規,有着清晰作戰目標、作戰計劃的統一整體。
各方各面都完全沒有可比性,花語高原一方能夠翻出浪花來才見鬼了。
永夜軍領與花語高原之間的戰事,無論人多還是人少,沒有一場是超過半日的。
都是以花語高原貴族私軍被徹底擊潰而告終。
永夜軍領西南方面軍取得了一系列輝煌戰績後,並沒有以快打快,火速向布萊恩家族的老巢花語城推進。
而是就地擺開了陣勢,一副打長久戰的架勢。
相反尼克勒斯伯爵率領布萊恩家族精銳,戰亡赫連山口的消息,卻如同插了翅膀一樣,用最短的時間,飛遍了整個花語高原,人盡皆知。
這是野火計劃的第二步——秋風。
永夜軍領必須給那些革命黨們,足夠的空窗期,他們纔有機會燒起來,將花語高原地方那個貴族的勢力徹底焚燒掉。
那些革命黨並沒有辜負永夜軍領的期望。
當他們得到被克里斯丁大公召集走的地方貴族私軍,全滅在赫連山口的消息後,根本不需要有心人的鼓動,很多人藉機趁勢而起。
既有爲了單純仇恨的。
也有爲了崇高理想的。
也有趁火打劫,從中賺取一筆的。
不管他們處於什麼目的,什麼原因,他們矛頭對準的,多數是花語高原的地方貴族們。
這把野火在灰燼黨連續攻佔了數座城鎮,發佈獨立宣言後,徹底進入了燎原狀態。
很多勢力、很多人有樣學樣,紛紛宣佈脫離布萊恩家族的統治,很多人在這之前,根本就是普通領民,現在搖身一變,都成了革命黨。
當初花語高原的統治階層剝削有多重,現在的報復手段就有多血腥多殘酷。
大部分人,尤其是那些底層的人,根本沒有那麼長遠目光,會考慮以後的事情,他們更多的是抱着一種得過且過心態。
至於最終等待他們的,等待花語高原的是什麼命運,大部分人根本不關心。
這是花語高原普通人的狂歡,卻是那些貴族階層,包括那些富商的末日,無論以前是仁義的還是殘暴的。
因爲那些革命黨在大環境的影響下,變得異常殘暴血腥。
他們的財富被瓜分,他們的妻女家人被姦淫,他們的性命被殺戮。
曾經的家園,曾經的樂土,成爲了他們的地獄。
想要逃離這裡,也找不到路。
這片土地上,只要存在着人的地方,就沒有安全可言。
想要逃離也做不到,因爲逃離這裡的所有安全通道,都已經落到了永夜軍領的掌控中。
永夜軍領目前的態度非常的暖昧,他們雖然沒有公開支持革命黨,他們的按兵不動,就是對他們最好的縱容和默認。
他們更是以奸細爲理由,拒絕任何一名花語高原人進出他們的地盤,包括那些曾經與他們有着經濟往來的人。
這些人現在也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利用價值,一旦永夜軍領吞下了花語高原,就不需要他們這羣中間人,將一部分利益拱手相讓了。
花語城,成爲了大多數貴族們最後的避風港。
克里斯丁大公成爲了他們最後的希望。
這裡還有上萬的布萊恩家族的精銳,並沒有前往赫連山口,倖免於難。
這支軍隊若是拿出去對抗永夜軍領,也不過是給人家送菜,還不夠人家半天吃的。
但是用來震懾那些革命黨,還是綽綽有餘的。
畢竟革命黨現在只是佔了一個人多勢衆,裝備、訓練方面,依舊是一羣烏合之衆。
各個組織、各個黨派之間,還存在着差異、衝突,別說是配合,雙方一見面,沒有打起來就不錯了。
想要攻下花語城這種的大城,就連號稱第一大革命黨的灰燼黨,短時間內也不會有這個能力。
天還沒亮,克里斯丁大公的城堡外面,已經聚集滿了從四面八方逃難來的貴族們。
“陛下究竟什麼時候接見我們?”
“這已經是第五天了,陛下還是不肯出面接見我們嗎?”
“逃避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若是陛下再逃避下去,我們所有人都要跟着死無葬身之地了。”
眼見太陽已經過頂,布萊恩城堡內,依舊是一副死氣沉沉,沒有絲毫接見這些貴族領主們的跡象。
這些貴族領主們紛紛坐不住了。
哪怕對方是自己的王,也忍不住開口指責。
他們的領地可是正在遭受暴民的蹂躪,自己的財富正在被瓜分洗劫。
每耽擱一天,他們都會蒙受巨大的損失。
他們中的不少人,還心存希望,希望那個克里斯丁大公能夠率領他們力挽狂瀾,至少在前往花語高原的路上,他們是抱有希望的。
但是克里斯丁大公的種種表現,着實潑了他們一盆冷水。
好多人抵達花語城已經數週了,連克里斯丁大公的面都沒有見到,最近一週,更是將自己的城堡徹底封閉起來,不接見任何人。
理由是,爲布萊恩家族盡忠職守了大半個世紀的亞都尼亞大學士,重病不治身亡,克里斯丁大公要爲其守靈悼念。
若是平時的時候,克里斯丁大公這麼做,所有的人都不會有二話,說不得還要稱讚一句他的仁慈,畢竟沒有人不喜歡一個念及舊情的統治者。
但是花語高原眼前這種情況下,他再這麼做,就非常有問題了。
在很多人的眼中,克里斯丁大公這是在拿爲亞都尼亞大學士辦理喪事作爲藉口,逃避布萊恩家族現在面對的殘酷現實。
“還請諸位大人體諒一下陛下的難處,數週前,陛下才收到尼克勒斯伯爵力戰而亡的噩耗,現在大學士又離陛下而去,高原上的局勢,又在以不樂觀的速度惡化,就算是鐵人,也扛不住這麼一連串的打擊。
我知道各位大人心中的焦急,可是我們本身就是一體,陛下又何嘗不心急,甚至還要在各位大人之上,讓我們再給陛下一點時間,相信陛下一定能夠帶領我們走出困境的。”
克里斯丁大公的情報大臣卡爾文,努力的爲自己的王辯解着,至於這些話,他自己究竟完全相信與否,那就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