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過程中,蘭斯洛特王室可以稱得上吃兩頭。
攝政公主蘇菲麗雅跟在永夜軍領的屁股後面大賺特賺,不光大量販賣糧食有一筆資金入賬,永夜軍領在蘭斯洛特王室地盤上的所有產業都有他們一部分股,他們坐等收錢便可以了。
除此之外,永夜軍領在這裡貿易的賦稅可是照常繳納的,蘭斯洛特王室官方賦稅還有一部分入賬,領民們賺的那一部分,則有富民緩解社會壓力的作用。
與永夜軍領建立商貿外來的這幾年,是蘇菲麗雅和蘭斯洛特王室財政前所未有好的幾年,尤其是最近兩年,蘇菲麗雅個人收入,已經有追平整個蘭斯洛特王室一年賦稅收入的跡象,還是王室稅收增長期的總收入。
這裡面的真正財富損失者,應該是那些勳爵貴族們,不過他們獲得了享受,也算不上虧。
就算是蘇菲麗雅一開始看透了永夜軍領的計策,也會主動邀請他們入局。
她現在是食甘知味,聽說永夜軍領有新的未來規劃,自然要跟上,想要從中分一杯羹,完全忘記了,這些計劃,很有可能是在她成爲永夜軍領的女主人後纔有可能實行的。
肖恩直接將永夜軍領未來的戰略計劃一部分甩了出來:“第一個方向自然是大海,大海的遼闊和裡面蘊藏的資源,遠遠超出常人的想象,大陸是有限的,而大海則是無限的,從康芒斯家族手中俘獲的戰艦,再加上我們現有的造船技術,等於有了最好基礎,只等待我們的水手訓練完畢,便是我們的大海船出海遠洋的時候。
第二個方向則是奧丁大草原,不要用這種目光看着我,我知道奧丁獸人是拜倫聯盟共同敵人,不代表他們無法成爲貿易往來對象,尤其是東奧丁帝國,你們手中便有一項他們無法拒絕的商品,食鹽,知道在東奧丁帝國一個拳頭大的食鹽價值多少嗎?一頭兩歲口的綿羊!這個世界上還有比這更賺的買賣嗎?你們只要在邊關上開放一線互市,來錢速度絕對比你們深入大草原掠奪要快的快,還是主動送門的那種。”
就像大多數敵對種族一樣,拜倫聯盟對奧丁獸人採取的也是嚴防死守的策略,與他們貿易往來,是被視爲大逆不道,背叛整個拜倫聯盟的事情。
這造成了奧丁大草原上很多物資比較稀缺,價格十分高昂。
當然了,有利益的地方,就不缺那些爲了金錢不顧一切的瘋狂之徒,走私在漫長的邊境線上並不少見。
與奧丁獸人走私貿易最猖狂的,應該是康芒斯家族,這些年與西奧丁帝國的貿易往來,一直是他們的支柱產業。
不過將這件事情當着塞德里克大公的面說,肖恩應該算是第一人。
出乎意料的是,塞德里克大公的反應並沒有想象的那麼過激。
因爲斯特雷奇家族自身也不見得有多幹淨,畢竟這些年來,七大家族支援給他們的物資日漸縮水,他們必須另想辦法,維持龐大軍費。
通過與奧丁獸人走私貿易賺取軍費,然後對抗奧丁獸人的入侵,這未嘗不是一種莫大諷刺。
塞德里克大公並沒有露出心動的神色,搖搖頭道:“年輕人,你只考慮到了開放邊貿互市帶來的巨大利益,卻沒有考慮到大量商貿對於軍隊的腐蝕性,當軍隊變的不再純粹,就很難託付重任。”
“我認可大公閣下的這種說法,但是不認可大公閣下的做法,軍隊的純粹性與開放邊貿互市沒有直接性關係,我又沒說讓軍隊兼職商人,你們只需要提供場所和機會,自然會有無數的商人聞訊趕至,到時候你們從裡面抽稅便可以了,在我看來,想要保持軍隊的純粹性,最重要的還是手中有錢。
只有有錢了,讓他們即衣食無憂,又無後顧之憂,從諸多的世俗事物中解脫出來,才能真正做到純粹性,若是一支軍隊,連自己和他們的家人肚子都沒辦法養飽,還要他們貢獻忠誠,履行職責,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你不覺得這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嗎?
士兵也是人,不是沒有思想的工具,若是連最基本的東西都沒辦法保障,還想向他們索取忠誠,讓他們爲自己流汗、流血又流淚,世界上還有比這麼更不要臉的事情嗎?我非常佩服那些能做到這一點的人,但是絕不認同。”
肖恩對塞德里克大公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熟視無睹,最後一句的時候,明顯意有所指。
肖恩曾經深入研究過拜倫聯盟軍隊。
這個世界的士兵五花八門,什麼村鎮守衛、城市治安隊、僱傭兵、貴族私兵、地方騎士團、中央軍團多的跟牛毛一樣,統屬雜亂,就像供養他們的軍費一樣雜亂。
像村鎮守衛、城市治安隊這種地方警察特色的,除非是像瓦萊絲塔這種大城市的治安隊,否則財政調撥多數來自於他們所在的村鎮、城市,統屬自然歸這些村鎮和城市的最高管理人員。
僱傭兵、貴族私兵、地方騎士團,那就更混亂了,反正誰有錢,他們就跟着誰,爲誰而戰,很多失去供養的,直接變成了流躥各地的盜匪團,畢竟他們也是人,也需要活着,武力是他們唯一擅長的謀生手段。
在某些時候,他們是維持治安的存在,在某些時候,他們又變成最大禍亂之源。
就連號稱職業軍人的斷口血騎,也算不上有多純粹,只能說是半職業化,因爲很多時候,他們必須爲自己龐大軍費發愁,不得不化身爲匪寇衝入奧丁大草原中,以戰養戰。
他們固然在打擊奧丁獸人,但是當他們出發點不再單純爲了戰略的時候,就容易被敵人針對性對待。
之所以出現如此混亂的格局,歸根結底還是因爲政治體制,當中央聲音不夠大、拳頭不夠硬,也就是地方陷入混亂之時。
看看永夜軍領現在的狀況便知道了,他們是高度中央集權,無論村鎮再小,它們警衛人員的財政,都統歸領地調撥,當薪酬待遇足夠吸引人的時候,他們自然對軍領惟命是從,維護領地的統治。
更不用說,永夜軍領的軍隊從一開始,就實行軍政剝離,極力減少政治對軍隊的影響,這一點在永夜軍領發展起來前,並沒有感受到太大效果。
但是隨着發展壯大,內部行政人員越來越多,各種利益訴求變多,這種雙權剝離的優勢便體現出來了。
那些行政人員手中沒有軍權,就算是想搞事,也鬧不出太大動作來,因爲他們的權勢再大,那也是領地賦予的,當領地決定收回來的時候,他們無力反抗。
不像蘭斯洛特王室這般,想裁撤一個軍候家族,還得考慮各方面影響,唯恐下面的勳爵貴族聯合起來對抗他們,就算屏蔽了這些因素,打一場也是不可避免的,因爲對方手中有軍權,不會乖乖束手就擒。
同樣的,永夜軍領這邊的軍隊高層出問題的話,沒有財政方面的配合,他們手中物資有限,威脅也能壓制在有限範圍內。
若是兩者同時出現問題?
那隻能說是最高統治者自身已經出了問題,已經將自己搞的衆叛親離,被取而代之,再自然不過。
所以,拋開戰鬥力暫且不說,若論軍隊純粹性,永夜軍領的軍隊,反而要在斷口血騎之上,是世界之最。
塞德里克大公跟肖恩討論這個,顯然不會討到好。
原本塞德里克大公想要給肖恩一個下馬威,結果下馬威沒下成,反倒是被對方絆了一腳,差點沒摔個大跟頭。
塞德里克大公並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並沒有因此惱羞成怒,而是神情認真的低頭思索數秒鐘後道:“你說的情況,確實擁有一定可操作性,但是太過理想化,你有沒有想過大規模開放邊境貿易的後果?那些無良商人,可沒有什麼節操,只要有利益,就沒有什麼他們不敢賣的,若是大規模向奧丁大草原輸出軍需物資的話,最終受災的還是我們。”
“這就是貿易控制問題了,軍隊掌握在大公閣下的手中,允許販賣什麼,還不是你說了算?遵紀守法,咱們給予大力支持,敢做偷雞摸狗勾當的,就不要怪咱們的刀太快,人頭落地不說,所有販賣物資,全部繳獲充公,咱們總不能爲了潛在的一點威脅,就放棄龐大利益?這種事情從來是禁絕不了的,能做的就是控制。”肖恩將塞德里克大公引到自己熟悉的領域後,滔滔不絕。
“大公閣下完全可以扶植官方商隊,我想斷口血堡戎邊這麼多年,應該不缺乏那些傷兵,他們沒有辦法上前線打仗了,但是從商總不是問題吧?
他們從商的好處多多,首先是忠誠,這個世界上還有比他們更忠誠的人嗎?
其次就是減負,這等於給他們找到了新的一條從業渠道,讓他們以後生活有保障,減輕了斷口血堡供養他們的壓力,增加自身財政收入,反而變成了順便的事情了。”
聽到最後的時候,塞德里克大公雙目已經變的瓦亮瓦亮,忍不住失聲道:“這個主意好,這個主意好,我以前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呢?”
塞德里克大公接手斷口血堡後,身上揹負的壓力越來越重,能夠供養的士兵數量越來越少,其中一個問題不容忽視,老弱病殘的處理問題。
在這之前,斷口血堡歷任大公處理方式與其他勳爵貴族並沒有區別——過河拆橋。
那些對斷口血堡沒有用處的傷兵和退役老兵,名義上是被斷口血堡遣返回了原領地。
實際怎麼回事,大家心知肚明。
這些爲斯特雷奇家族征戰多年,爲拜倫聯盟守護邊疆多年的士兵,被拋棄了。
回到家鄉,等待他們的命運可想而知。
在他們浴血奮戰的斷口血堡,都沒有人將他們當英雄對待,更別說是那些遙遠而又偏僻的小地方,在他們眼中,奧丁獸人只怕是遙遠傳說,根本漠不關心,更不會關心這些人究竟是與誰廝殺變成這幅模樣。
而這些被遣返的退役士兵常年在外征戰,早就落了一身傷病,又缺乏最基本的謀生手段。
等待他們的將會是最殘酷的命運,要麼淪爲匪寇,拖着殘病之軀劫掠自己曾經浴血奮戰而守護的人們,要麼悲涼的死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中。
長時間積累下來的結果是。
拜倫聯盟的普通人對斷口血堡的退役士兵,乃至對斷口血堡產生了惡感,認爲那裡就是一羣暴徒集中營。
後續退役回來的士兵,日子就更不好過了,會受到那些當地人的排擠,結果導致更多人走上他們不想走的道路。
這是拜倫聯盟向斷口血堡押送罪囚作爲新兵的起因之一,因爲那個時候,普通人根本不願意去,只能強制執行。
這導致了斷口血堡的兵源更良莠不齊,退役後出問題的可能性更大,畢竟他們的劣根本身就在,受限於軍法,他們無法做什麼,等重新回到老家原有的生活狀態,又沒辦法活下去的時候,自然變本加厲,進一步導致斷口血堡臭名遠揚。
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惡性循環。
當時斷口血堡戎邊士兵的士氣究竟有多低迷,那就更不容多說了。
就像肖恩剛剛所說的,士兵也是人,也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
再好的統帥和將軍,若是沒有辦法爲自己的士兵提供最基本保障,還想讓他們在戰場上奮勇殺敵,這不是要不要臉的問題,而是能不能做到的問題。
無論肉體上還是精神上,沒有一項能夠支撐他們的。
這些士兵究竟是爲了什麼而戰?
塞德里克大公上臺後,也深受這個問題困擾,最後抽絲剝繭,發現根本問題就在那些退役士兵的安置上面。
若是不將這個問題解決了,其他都是空談。
從那以後,斷口血堡就取消了退役士兵遣返老家一說,均由斯特雷奇家族就近安置。
能夠繼續從事輔助兵種的從事輔助兵種,能夠調到後勤工作的調到後勤工作,實在沒辦法工作的,也由軍隊供養善終。
這麼做的成果是顯而易見的,斷口血堡的聲譽不僅慢慢的洗刷乾淨了,內部的凝聚力也逐漸上來了,再加上輝煌戰績,很快便讓他們名滿天下,成爲無數少年和騎士們嚮往聖地,主動帶着家傳武器和鎧甲,騎着戰馬前去斷口血堡自發戎邊。
隨着時間推移,這些退役士兵帶給斷口血堡的壓力也越來越大。
時至今日,他們已經快要超過斷口血堡正在服役的士兵數量了。
塞德里克大公每每從噩夢中驚醒,多數是因爲他們的問題。
一旦斷口血堡防線出點問題,導致這些人沒了生計,他們給拜倫聯盟帶來的混亂洪流,絲毫不亞於奧丁獸人大規模衝破斷口血堡。
自己辛辛苦苦這麼多年經營的斯特雷奇家族的名聲,可就毀於一旦了。
與肖恩這個年輕人的一番交鋒,倒是給他開啓了一個全新思路。
事實上,不少斷口血堡退役士兵已經從事着類似於工作,只是偷偷摸摸進行,斷口血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了,塞德里克大公多少也有點耳聞,只是受限於自身思維,從來沒有想過,將這種走私行爲,轉變成冠冕堂皇的官方行爲。
“到時候我們完全可以通過這種交易,控制東西兩大奧丁帝國之間的平衡,需要打壓的,我們就減少交易量,需要扶持的,就增加交易量,甚至還可以限量交易一部分軍需物資給他們。
反過頭來,從奧丁帝國獲得大量牲口,可以從其他軍領手中,換取我們需要的物資,這樣一來,我們就在很大程度上甩開對他們的依賴,擁有更多的自由權和話語權,以前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種方法呢?”
塞德里克大公想到的東西更多,雙目炯炯有神,一個全新的世界擺在了他的面前,這是一種全新戰鬥模式,若是操作好了,威力不在斷口血騎出擊之下。
不對,應該能夠遠遠勝過斷口血騎。
斷口血騎滿打滿算纔多少?
到目前不足萬數。
而斷口血堡的退役人員,可是有他的幾十倍,一旦動員起來,絕對是一股可怖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