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孃的,這也太巧了吧。
他兢兢業業的值守了這麼長時間,一刻不敢輕離,阿克麥瑟不來攻打。
自己跟着肖恩來了一趟軍事參謀部,前後不超過半個小時,這邊就打過來了?
有意跟他過不去是吧?
“這也太巧了吧?”肖恩也忍不住發出這樣的感嘆,要不是他突發奇想,轉道軍事參謀部,他現在已經目睹了阿克麥瑟的第一波攻城了。
“走,一起去看看。”肖恩對凱爾曼爲首的一衆參謀們道。
“見見真正的戰爭場面也好,更方便咱們以後制定作戰計劃,畢竟只對着一堆數字和沙盤,感觸沒有那麼深。”凱爾曼忍不住說了一句,不過後面的話,生生又咽回了肚子中。
他們老一波跟隨永夜軍領成長起來的軍事參謀,多少還經過戰火洗禮,但是這些新晉的,多數是在軍官學校學習數年考進來。
導致結果是這波年輕軍事參謀有一個通病,那就是理論知識過硬,實戰經驗寥寥,在凱爾曼這些老參謀眼中,難免會落下一個眼高手低的印象。
凱爾曼當真想給肖恩提建議,這些年輕的軍事參謀應該下放到軍隊中,擔任幾年的行軍參謀,再調回總部。
不過這樣一來,未免有點太得罪人,就算是提,也應該私下中提。
更何況,他多少知道肖恩的難處,不是不懂的這個道理,只是永夜軍領現在人才不夠,只能矬子裡拔將軍。
隨着戰事越來越多,磨練出更多的行軍參謀後,根本不用凱爾曼提意見,格局自然而然的就會發生變動。
畢竟永夜軍領內部競爭還是相當激烈的,不進步被人取而代之,是理所當然的。
再者說了,人總會進步的。
能夠考進軍事參謀總部的,絕對是一時之選,給他們一定的成長機會,說不定不少會煥發出不一樣的光芒。
肖恩帶領一衆躍躍欲試的年輕參謀踏出軍事參謀部的辦公樓。
街道已經開始戒嚴,一隊隊士兵正在穿梭,向城牆方向彙集。
不過這種戒嚴,明顯是履行公事。
兄弟港連建都沒建成,除了港口和相關防禦設施,剩下的就是一座座軍營和幾座孤零零的核心建築,其餘都是大片大片空地,根本沒什麼原住民。
相比起那些行色匆匆,神情緊張的永夜士兵。
肖恩帶領的這些參謀,雖然不至於有說有笑,但一個個也是頻繁的東張西望,觀察着那些永夜士兵的行動。
等到他們登上城牆,攻城還沒有正式拉響序幕。
攻城,尤其是防守方有防備的攻城,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突襲什麼的,根本不好用。
畢竟二十米寬的護城河和六七米高的城牆,不是擺設,哪怕冠軍騎士想要爬上來,那也得費點功夫,更別說那些普通士兵和農夫,必須藉助大型攻城工具才成。
大型攻城器具想要運到城下,那就費老勁了,防禦方的防禦器械和弓箭可不是吃素的。
這次攻城,就算是對兵法戰略一無所知的農夫也能看得出來,這就是一次試探。
因爲那些攻城人員連大型攻城器具都沒有帶,舉着簡易不能再簡易盾牌衝了上來。
不對,舉着簡易盾牌的都是少數,大部分赤手空拳,揹着一個麻袋衝了上來。
這些人連士兵都不是,根本就是被驅趕的鱷族平民。
即便是隔着數裡地,他們也能夠聽到那些金絲利士兵窮兇極惡的威脅和呼喊。
“往前衝,快點往前衝,退後者死,跑到城下,將你們手中的麻袋扔到護城河中,你們就算完成任務了。”
“完成任務,活着回來的,每人一塊麪包!便宜你們這些雜種了!趕緊給我衝!”
“聽到沒有?後退者死,你們還敢給我磨蹭,弓箭手準備,一分鐘後,亂箭齊射,跑,快點跑,否則你們都得死!”
“十、九、八……三、二、一,弓箭手,射!”
隨着一聲令下,一排箭支落了下來,將後排鱷族人釘死了一片,根本不管他們究竟是真不願意往前衝,還是被前面的人攔住了,沒有機會往前衝。
自始至終,金絲利士兵就沒把他們當人看,而是當成了一羣踩雷的豬玀,死再多也不心疼,反正有友軍正在西岸滿世界蒐羅,還真別說,人這種生物,很多時候比蟑螂還頑強。
被沼澤大火燒了整整一週的西岸,他們以爲已經沒人了,結果派軍隊在這裡來回掃蕩了一圈,一個月下來,林林總總蒐羅到了將近三萬人,這還沒完活,等全部掃蕩完,湊齊五六萬人,應該沒問題。
也不知道先前發生沼澤大火的時候,他們躲在哪個旮旯裡面躲過了一劫?
不過沒人關心這個問題。
因爲這些人的好運走到頭了,他們能夠在這場戰爭中活下來的機率,微乎其微,即便是沒有死在自己人手中,也無法逃脫金斯利家族的魔掌。
畢維斯便是其中的一員,不過他只是絕望沼澤的原住民,並不是鱷族人長老議會的一員,更準確的說,他們的村落並不在長老議會的名單上,也就是俗稱的野人。
他們的村落所在位置十分偏僻,偏僻到平時即便是鱷族人也鮮少涉足,他們的族羣在這之前,一直過着自給自足、與世隔絕的生活。
這幾年絕望沼澤的天氣異變,雖然同樣對他們的村落造成了衝擊和影響,因爲地廣人稀,狩獵範圍大,沒有人口密集區域的壓力那麼大。
就算是籠罩整個絕望沼澤西岸的沼澤大火,對他們的生活影響也不大。
絕望沼澤西岸就算是再小,那也是東西四五十公里,南北二三百公里,說起來好像不大,但是真正跑起來,能夠累死馬。
就算加上人爲因素,沼氣也不可能充斥整個絕望沼澤西岸。
先前的沼澤大火籠罩了整個絕望沼澤西岸,絕對是一個誇張到極致的形容詞,實際籠罩範圍,別說是百分之一,有千分之一就了不起了,而且主要集中在金斯利家族和鱷族人交戰沿線,其他地區被帶起來的沼澤大火,都是零零散散的,看起來嚇人,對於生活在其中的人,影響沒有那麼大。
由於與世隔絕,消息閉塞,在金斯利家族的蒐羅隊發現他們之前,別說是金斯利家族、永夜軍領,就連鱷族人長老議會,都僅存在於遙遠的傳說中,從來沒有真正見過。
所以,當金斯利家族的蒐羅隊凶神惡煞的衝入他們村落,如同強盜屠夫一樣,大開殺戒的時候,畢維斯的族人毫無準備。
在屠刀利刃的逼迫下,被恐懼所支配的年輕人,不得不與其他族人那樣選擇了屈服。
然後便是一路的驅趕,將他們當成兩條腿的豬玀一樣驅趕,每天只給他們少的可憐的食物和清水。
聽那些有經驗的鱷族人說,那些金絲利蒐羅隊這麼做,除了節省物資供給之外,還更方便控制他們,到時候跑都沒力氣,更別說是反抗。
而且人在飢餓面前,會丟掉很多東西,最先丟掉的往往是尊嚴。
一開始的時候,年輕的畢維斯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
人的尊嚴不是別人給的,而是自己的,怎麼可能如此輕易丟掉呢?
對於那些爲了嬰兒巴掌大小的黑麪包,對金絲利士兵卑躬屈膝的鱷族人,他充滿了憤怒與鄙視。
雖然他對鱷族人這個概念沒有什麼認同感,但是相同的處境和對金斯利家族士兵的敵視,能夠引起他的共鳴,自然心向着那些同樣被驅使的人。
尤其是那些金絲利士兵,每日最大的娛樂活動,就是拿自己吃剩下的殘羹剩飯,引誘那些鱷族人,如瘋狗一樣廝打的時候,更讓他怒火沖天,恨不得撕開那些士兵的胸口,看看他們的心究竟是不是黑色的?
大家都是一個腦袋、兩條胳膊、兩條腿的人,就算是語言存在差別,也不用如同對待畜生一樣的對待吧。
第一次見到那種場景的時候,對這位從來沒有離開家門二十公里遠的年輕人,造成的衝擊可想而知。
他再也按耐不住胸中滾燙的熱血,嗷嗷直叫着衝了出去。
要不是那名年長的鱷族人一把按住了他,畢維斯根本沒有機會站在這裡,早就被金絲利士兵一刀劈死了。
即便是如此,一頓皮鞭和數日的飢餓少不了的。
那名年長的鱷族人告訴他,那些金絲利士兵正在熬奴,將他們的尊嚴,一點點的熬沒了,熬麻木了,讓他們對生活充滿了絕望,到了戰場上,才更方便驅使他們。
更準確的說,一直是那個有些話癆的年長鱷族人絮絮叨叨的說,畢維斯只是被動的聽,那個時候他的心被憤怒所充斥,根本不想與任何人交流,尤其是那些對金絲利士兵卑躬屈膝的人,年長鱷族人便是其中佼佼者。
他或許是一個智者,知道很多東西,但卻是不折不扣的懦夫,在金絲利士兵面前,完全沒有脊樑可言。
至少在他死之前,畢維斯一直是這麼認爲的,那個時候的他,還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個名詞叫做忍辱負重。
直到在渡朵瑙河之前,那位年長鱷族人偷偷的告訴他,這是他們最後、也是最佳逃跑機會。
畢維斯的那種驚愕可想而知。
很遺憾的是,畢維斯並沒能等到年長鱷族人所說的逃跑機會,因爲在逃跑計劃發動之前,那位不知名的年長鱷族人就被叛徒出賣了,被他忍辱負重、一心想要解救的族人給出賣了。
他被金絲利士兵殘忍的釘在了路邊十字架上,據說他不會立刻死去,等待他的將是爲其數天,甚至數週的暴曬、飢渴和飢餓,在無盡痛苦和悔恨中死去。
很顯然,金絲利士兵拿他警告後面被驅趕的戰場炮灰們。
戰場炮灰這個名詞,當然也是年長鱷族人告訴畢維斯的。
這是無比殘酷、又無比生動的一堂課,讓畢維斯充分的認識到了人心險惡,當人心黑起來的時候,比任何禽獸都要殘忍、都要沒有節操。
畢維斯最大遺憾是,在其生前沒有問清他的名字,其他受他恩惠的鱷族人,也不清楚他的名字,頂多稱呼他瘸老頭或者瘸叔,因爲他的一條腿是瘸的。
隨波逐流中,畢維斯慢慢的也變麻木了。
不過麻木的並不是心,而是身體,只有這樣,才能夠熬過無數日夜的飢餓、寒冷、疼痛和疲憊。
被驅趕到兄弟港外的金斯利家族大營之後,等待他們的更是地獄般的生活。
不光是飢餓和寒冷的問題,還有無窮無盡的勞役。
挖土、埋樁、伐木、運送木材等等,這些雜活累活,大部分都是由他們完成的。
金斯利家族真的沒有把他們當人看,根本不顧他們的死活,很多同樣被驅使的鱷族人,幹着幹着,就一頭栽倒在地,再也沒有爬起來。
金斯利家族士兵根本不在乎,直接派人將他們拖入屍坑一扔拉倒。
一開始的時候,還擔心蔓延出瘟疫來,派人在他們身上埋上一層土,隨着天氣轉寒,連這個功夫都省了,任由一層層的屍體堆積。
從三天前開始,金絲利士兵的態度出現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不僅不再過渡驅使他們,還給了他們幾頓半飽不飢的飯吃。
不過不會有人生出感激之心,因爲即便是沒有經驗的人也知道,並不是金斯利家族突然變好心了,而是攻城即將開始,那幾頓飯是用來買他們的命的。
他們要正式履行作爲炮灰的命運了。
畢維斯就像其他鱷族人那樣,雖然千般不願,但是在死亡的威脅下,依舊不得不開始蠕動着向兄弟港所在的方向運動。
“還等什麼,跑啊!”
一些人走出一點距離之後,立刻扔掉裝滿沙土的麻袋,拔足狂奔,不過不是衝向兄弟港,而是朝着朵瑙河或者巴涑河,想要借水逃出金斯利家族的魔掌。
“蠢貨!”
畢維斯心中咒罵了一聲,並沒有跟着他們亂跑,而是縮了縮身子往人羣中鑽,不僅將自己背上的麻袋背的更緊,同時還從地上撿起了一個被遺棄的沙土麻袋,頂到了自己頭上。
這麼做雖然讓自己身上的負重增加了幾十公斤,但是比起自己的小命來,這點辛苦又算不得什麼。
畢維斯當然不是已經麻木了,連逃跑的心都沒有了,而是他已經充分的認識了金斯利家族的兇殘和狡詐。
對於這種情況,怎麼可能一點準備都沒有呢?
就算是逃跑,也不是現在,這才離開大營多遠,隨便亂跑,那是自尋死路。
果不其然,那些丟掉麻袋逃跑的人,還沒等跑出多遠,就被無數箭支釘死在地上,依舊來自身後金斯利家族軍隊,那些兇惡聲音依舊在咆哮。
“後退者死,擅自逃跑者死!”
“我勸你們不要亂來,到時候不光你自己死,你的族人也會被你們害死,你們的選擇只有一個,往前衝,將麻袋扔入護城河中,你們就算完成任務,不要將自己往死路上逼。”
弓箭森寒,長槍林立。
那些被驅趕的鱷族人,根本沒有第二個選擇,只能邁着沉重的步伐,向兄弟港衝來。
看他們的樣子,是想跑也跑不起來,不光是他們身上揹負沉重麻袋的原因,還因爲長期吃不飽飯,身體虛弱造成的,這可不是幾頓半飽不飢的飯,就能夠恢復的。
金絲利家族的兇殘,已經擊碎了他們逃生的希望,只能寄希望對面城牆上的同族能夠網開一面。
據說對面那做宏偉城牆就是永夜軍領和鱷族人聯手建造的兄弟港。
之所以定名兄弟港,寓意就是見證雙方如同兄弟一樣的開始,同時也代表着雙方如同兄弟般的感情。
他們應該看在同是鱷族人的份上,網開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