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麥瑟自然沒有在這個上撒謊隱瞞的必要,直接將自己所知道的情報抖了出來,“根據目前我們所掌握的情報來看,永夜軍領擁有自己的造船廠,規模還不小,但是成立的時間應該不超過五年,畢竟永夜軍領開始崛起,前後也不過十年,所出產的樓船數量不會太多,目前已知的共有五艘,有兩艘還不在永夜軍領的手中,出現在戰場的可能性只有五成,就算是這兩年有產出,數量也不會太多,至多五艘,而且還是沒有經過訓練的新船,能夠發揮出來的戰鬥力相當有限。”
永夜軍領雖然像鐵桶一樣,水潑不進,但是隨着貿易往來越來越開放,口子越開越大,信息封鎖難度就越來越高。
兩者之間的矛盾是不可調的,永夜軍領不可能爲了封鎖自身的消息,放棄貿易紅利。
不僅不會放棄,只怕會越做越大,哪怕是絕望沼澤現在的局勢如此緊張,也沒有耽誤永夜軍領的商船來回穿梭,閒暇運送貨物,必要時可服從永夜軍領的調度,運人運兵,兩不耽誤,效率絕對沒話說。
着實讓阿克麥瑟羨慕的不行,要是他有這麼一支船隊在後面效命,哪裡還需要康芒斯家族的艦隊,他早就將整個絕望沼澤給拿下來了。
“如此最好不過。”史杜賓顯然對阿克麥瑟的話並不全信,他們的性質與永夜軍領和鱷族人的基本相似,都屬於利益聯盟。
但是永夜軍領和鱷族人至少已經擁有近兩年的合作經驗,雙方的行事風格和底線,多少摸着一點,達成共識之後,多少有幾分信任感。
金斯利家族和康芒斯家族則不一樣了,原先是屬於隔空對話,兩位大公達成的只是共同意向,詳細的東西根本沒來得及談,史杜賓就接到命令出發了。
現在史杜賓手中握着的命令,還是將近半年以前的,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見機行事,在某種程度上說,他行使的是康芒斯家族最高統治者的部分權利,自主權非常大。
這種情況,在康芒斯家族非常常見。
嚴格意義上來講,康芒斯家族已經不算是一個完整的家族,內部由七支分支家族掌控的,家族聯盟性質。
相比起普通意義上的聯盟,由於他們是具有血脈關係,相對更加緊密一些。
這七支分支家族,分別掌控着一艘龍骸戰艦,然後以其爲核心,組成的艦隊。
他們就像是狼羣,需要的時候,就會合起來,不需要的時候,就分散開來,他們每一個都自稱自己是康芒斯家族。
這種模式,與康芒斯家族現在的狀況,有着直接關係,畢竟他們現在是以大海爲草原,海船做駿馬,來回馳騁,疆域遼闊程度,遠不是奧丁大草原所能比擬。
奧丁獸人所面臨的聯繫不夠緊密問題,到了他們身上更加嚴重,若是什麼事情,都等請示完大公後再做決定,已經不是黃花菜都涼了的問題,整支艦隊還存不存在,都是個問題了。
久而久之,各個艦隊各成系統的模式就成型了,各負責一塊,一些涉及到康芒斯家族整體利益的,互相通氣,一些次要的事情,都由各艦隊艦長自行決定,離的老巢越遠,這種自由度越高。
不過他們有一個共同的老巢,孤懸在奇蹟半島西北的守望羣島。
守望羣島百年前,並不叫這個名字,康芒斯家族被奧丁獸人從奇蹟半島上趕出來之後,改成了現在的名字,顧名思義,他們始終在守望着自己曾經的故鄉——奇蹟半島。
但是諷刺的是,八大家族中,康芒斯家族與西奧丁帝國的聯繫最爲頻繁。
他們被奧丁獸人從奇蹟半島趕出來之後,就是通過海上走私奧丁獸人稀缺物資,重新崛起的。
他們用自己的行爲完美的詮釋了,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哪怕是仇寇,只要有利益,也可以坐下來談。
史杜賓和阿克麥瑟兩個都是骨子裡比較獨斷專行的人。
唯一區別,史杜賓的霸道是直接表現出來的,阿克麥瑟則比較內斂,實際上,是一種人。
這兩個人放在一起,相處起來,能融洽才見鬼了。
現在連最初步的磨合都沒有完成,基本上是各幹各的,更別說是陸海協同作戰。
想要合作無間,只怕還需要大量的時間磨合和相互妥協。
史杜賓催促的軍需物資,應該算是第一步,只有阿克麥瑟交付後,纔會進行第二步。
“永夜軍領與鱷族人已經開始合流,鱷族人正在大量撤向永夜軍領,他們這是準備跟咱們打陣地戰?你的大軍何時才能夠修整完畢?”史杜賓問道。
他們的第三艦隊雖然在朵瑙河上耀武揚威,但是沒有大量地面軍隊的配合,他們真正造成的傷害微乎其微,畢竟他們的大船又進不了小水道,也不敢輕易派人登岸。
“已經修整的差不多了,等到第一批物資運送上來,我們便可以配合將軍大人的艦隊,對他們發動試探性進攻。”阿克麥瑟倒顯的不急不躁。
經過爲期兩週的調整,金斯利家族軍隊重新恢復巔峰實力是不可能,畢竟先前的那場鏖戰,數萬的精銳,別說是兩週,三年五年都補充不回來。
不過士氣卻已經重新振作,擁有一戰之力。
運用的手段不外乎哪幾種。
將隊伍進行混搭調整。
用老兵帶新兵,用精銳帶奴兵,戰鬥力再差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再就是金斯利家族慣用手段——金錢。
一通重賞下去,會沖淡那些廝殺漢子們的悲傷與恐懼,讓他們重新振作起來。
不過這種士氣,多少還有點虛高,一旦發生像先前那種慘烈戰事,士氣消耗將會更快,很難支撐起那種高強度的戰爭了。
阿克麥瑟也是久經戰陣的老將,自然清楚,這個時候,儘可能避免大的軍事行動。
其次就是等待後路重新打通。
沒有了後續補給的支持,他們就是孤懸在外的浮萍,從上到下心都不踏實。
更何況,後續補給中,運輸的不光是新的糧食,還有金斯利家族重新集結的戰船和造船木材。
阿克麥瑟大軍現在急需要補充的並不是糧食,而是戰船。
沒錯。
他們現在確實擁有了康芒斯家族的無敵艦隊。
不代表他們不需要戰船。
原因是多方面的。
除了康芒斯家族無敵艦隊的缺陷擺在那裡,只能在深水區縱橫,淺水灘無能爲力。
也就是說,他們只能夠在朵瑙河上爲金斯利家族保駕護航,讓他們避免水上攻擊,想要搶灘和進軍東岸,還得需要大量的小型戰船配合才成。
其次是阿克麥瑟的個性,註定他不喜歡被人掣肘,很多時候,他連金斯利家族最高統治者巴克大公的命令也置之不理,更別說是史杜賓這個不折不扣外人的指手畫腳。
對他們的依靠越少,到時候被掣肘的地方也就越少。
總攻時間,應該掌握在他阿克麥瑟手中,而不是史杜賓那裡。
“那我就等着與將軍的合作了,到時候水陸齊出,甭管是永夜軍領還是鱷族人,統統都趕出去,若是沒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告辭了,希望將軍大人不要忘記了自己的承諾,三日之後,我將會帶着我的艦隊來取糧,要是還不兌現承諾,就不要怪我們翻臉不認人。”
史杜賓摔下了一句不陰不陽的話,轉身離開了阿克麥瑟的帥帳,走的時候,還不忘記親手拎着那名假使者的腦袋,衝着阿克麥瑟晃悠了晃悠。
很顯然,史杜賓從頭到尾就沒有相信阿克麥瑟的分辯,始終認爲這名使者就是阿克麥瑟派出去的,只是借題發揮的目的達到後,就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過依舊用尿壺的方式,羞辱阿克麥瑟。
史杜賓離開之後,阿克麥瑟足足靜坐了十分鐘,方對自己的親衛隊長道:“將校團以上軍官,全部召集過來。”
“遵命,將軍,屍體用不用處理一下?”這名親衛隊長小心翼翼的問道,他跟隨阿克麥瑟多年,十分清楚,自家將軍平靜的表面下,蘊藏着滾滾怒火。
“就扔在那裡。”阿克麥瑟磨着牙根道。
沒用多長時間,一衆金斯利家族的高層軍官就被召集齊了。
所有的人心中暗暗犯嘀咕,相互用眼神交換着情報,但是大部分人都滿頭霧水,不明所以,不過阿克麥瑟快要噴發的模樣,讓他們噤若寒蟬,一個個裝聾作啞,對地上那具殘缺無頭屍體視若無睹。
“誰能告訴我,他是怎麼回事?”阿克麥瑟指着地上的那具屍體道。
衆軍官又是一陣面面相覷,不明白自己的主帥在說什麼,最終所有的目光投在主持整個營地防禦工作的副將身上。
若是這具殘缺不缺全的屍體是一名刺客的話,他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好在這名副將早就得到消息,親眼看到自家盟友最高統帥史杜賓,親自帶人拖過來的,心中多少有點底,還不至於驚慌失措。
但是作爲主持防禦工作的副將輕易的放人進來,也是自己的失職,只能出列,硬着頭皮道:“回稟將軍,史杜賓將軍是咱們的盟友,他硬闖進來,我沒有辦法強行阻攔,要是……”
“滾一邊去,稍後再找你算賬。”阿克麥瑟狠狠的挖了他一眼,將其斥退,顯然這並不是他想要說的問題。
“遵命!”雖然受到了斥責,這名副將心中卻長鬆了一口氣,既然不是當衆追責,那麼說明自己的問題並不大。
畢竟阿克麥瑟曾經多次在軍事會議上,強調康芒斯家族艦隊對他們進軍絕望沼澤的重要意義,現在是初步磨合期,若是有什麼事情,儘可能忍讓。
若非有這個大基調,打死他也不敢輕易放史杜賓大搖大擺的進來。
目前來看,他的做法不是最對的,但也不是最錯的。
“剛剛咱們的盟友,史杜賓將軍帶着他來質問我,說咱們的人假扮他的使者,到鱷族人那裡使用離間計,我作爲這支徵東軍的最高統帥,爲什麼毫不知情?誰能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阿克麥瑟咬牙切齒的問道。
這纔是真正讓他怒火中燒的原因。
面對史杜賓的質問,阿克麥瑟之所以如此淡定,並非純粹的睜眼說瞎話,而是他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衆金斯利家族將軍面面相窺,最終還是那名主持防務的副將,小心翼翼的問道:“將軍,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或許這個人不是我們的人?這個人說不定是鱷族人拋出來的離間死士,或者康芒斯家族倒打一耙的苦肉計,想要借題發揮。”
“沒錯,這兩種可能性都有,尤其是後者,剛剛可是康芒斯家族的最高統帥,出手砍下此人的腦袋,要是真是咱們的人,他根本沒有必要這麼做,留着活口才更好的指責咱們,這完全是欲蓋彌彰。”
“若是沒有將軍大人點頭,我們怎麼可能擅自執行這種計劃?”
衆金斯利家族將軍紛紛附和道。
阿克麥瑟臉色不僅沒有變的好看,反而變得更黑,“你們的意思是,史杜賓在拿我當蠢蛋耍?”
有點變沸沸揚揚的帥帳,再次變得鴉雀無聲,這個問題就沒有辦法回答了。
“將軍,克萊斯特爵士求見,說他知情。”親衛隊隊長在阿克麥瑟耳邊用低不可聞的聲音道。
不過在這種情況下,依舊落在了不少副將的耳朵中。
“克萊斯特爵士。”阿克麥瑟臉上閃過了一絲陰鬱,目光微微閃動,似乎想到了什麼,對衆將揮揮手道,“你們先到外面候着。”
“遵命,將軍。”衆金斯利家族將軍,長長鬆了一口氣,一邊往外走,一邊相互對視,用眼神交流情報和想法。
與應招進來的克萊斯特爵士碰了個對面的時候,紛紛投去了別有深意的一睹。
雖說對方的出現,變相的爲他們解圍,不代表他們會待見和感激他。
排外是一種常見現象,尤其是軍隊這種規矩森嚴的地方,最不喜歡的就是那種特殊人員。
而克萊斯特爵士就是不折不扣的特殊人員,明明沒有任何軍職,在金斯利家族東征軍中,卻擁有不小的權利。
要是他是個安分的主也就罷了,偏偏他自視甚高,什麼東西都想橫插一手。
每次聽到這種消息的時候,這些將軍的第一反應,都是當面唾他一臉,指着鼻子問問,他是什麼東西?
但是巴克大公特使的名頭,讓他們不得不保留最起碼的尊敬,至少明面上的尊敬得保持。
別說巴克大公特使的名頭是掛在一名人身上,就算是掛到一名狗身上,它也將會變得格外尊榮,他們尊敬的只是這個名號,而不是當事人。
所以,這些將軍們故意用對方能夠聽到的聲音議論。
“你們說這件事情是不是這位全聯盟笑話乾的?”
“你別說,還真有可能,咱們沒有膽量做,不代表人家沒有膽量,畢竟人家是陛下眼前紅人,說不定還帶有什麼監督職責呢。”
“這是陛下的意思也說不定。”
“這話可不能亂說,禍從口出。”
克萊斯特爵士目不斜視,對於那些議論之聲,充耳不聞。
當他走這種不同尋常路線崛起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他不會受原有勳爵貴族的喜歡。
畢竟他們歷盡千辛萬苦,才爬到現在的位置,他卻輕輕鬆鬆的獲得了,換誰誰也不會心理平衡,各種非議自然不會少,他早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
更何況,比這個更嚴重的非議指控,他都面對過。
相比起那些罵人不帶髒字的勳爵貴族,這些軍武出身的將軍們,一個個憨厚的可愛,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句罵孃的話。
克萊斯特完全提不起跟他們計較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