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爲我更合適這項工作。”這次出聲的同樣是軍事參謀長,但是他的自薦,多少讓人有點側目。
因爲這次出聲的正是班希伯來的兒子布蘭恩。
說實在的,他的身份與普通人多少還是有點不一樣的。
城寨聯盟雖然早已煙消雲散,三洞盟也被永夜軍領吃乾淨消化了,但是班希伯來在永夜軍領的身份多少還是有點超然,潛在影響力依舊不小。
畢竟老牌勢力出身,這些年來爲人又算不上特別差,很多人即便是已經擁有了全新的生活和身份,見了他依舊要恭恭敬敬的尊稱一句老城主。
一些東西已經根植到了骨子中,不會輕易發生改變。
更何況,班希伯來是一名老牌掌控級術士,加入永夜軍領之後更進一步,踏上了個人實力巔峰,集掌控級術士和冠軍騎士於一身,是永夜軍領不折不扣的第一高手,單憑這個也爲他加分不少。
至於前聖以太之劍首領達內爾,他只是在永夜軍領佈道,可不屬於他們的下屬,像山地肯塔納野蠻人入侵那樣的戰爭,他或許會參與,但是像眼前這種進軍絕望沼澤的事情,他是絕對不沾手的。
因爲在他看來,永夜軍領這一次充當的是入侵者角色。
自從加入永夜軍領後,班希伯來與當初公牛埃裡克森的做法如出一轍,深居簡出,與自己曾經的部下完全斷絕往來,一心做他的首席參謀長。
這麼做反而爲自己贏得了更多尊重。
布羅恩出聲的時候,所有人反而都望向了班希伯來。
“看我做什麼,在這個房間中,我們不是父子,而是同僚。”班希伯來神情平淡的道,“他都已經是三個孩子的父親了,能爲自己的言行負責。”
最後又補充一句道:“若是有機會能夠多得到一些歷練的機會也是不錯的,平心而論,羅蘭恩參謀長確實要比凱爾曼參謀長更合適,一旦出現不測,羅蘭恩逃生的希望更大。”
班希伯來說的自然是布蘭恩的密語級術士身份,尤其是暗系,與光系並稱最擅長隱藏蹤跡的術法能力。
“此事從長計議吧!”肖恩開口將這個問題擱置了起來。
按照他們一貫的行事作風,明知道有巨大危險的情況下,不會這麼貿貿然的將自己人送過去,必定會制定方方面面的計劃。
等到相應計劃制定完善後,再確定人選不遲。
被無數雙眼睛盯着的絕望沼澤,也並不像外人看到的那麼平靜。
反常的自然氣候,已經嚴重影響了鱷族人的生活。
由於構成的原因特殊性,絕望沼澤還是不同於普通沼澤的。
一來形成年歲較短,多餘的水主要來自安迪斯山脈,水中礦物質和營養成分較多,是非常典型的富養沼澤,這意味着它能夠供養大量的植物,只要有植物了,甭管是水生的還是陸生的,各類生物自然不會少,無論水生的、兩棲的、爬行的、飛行的。
二來,它當年雖然號稱江南平原,但是真正屬於平原的地區,只有中下游三分之一不到的地方,另外三分之二,要麼與卡特爾丘陵地區比鄰,要麼處於安迪斯山脈餘脈上,自然不會那麼平坦。
那些曾經的小山頭,就像複流前置身在安迪斯內陸湖的大山一樣,變成了一座座沼澤小島,這裡便是鱷族人的主要聚集地。
這些沼澤小島能提供的耕種面積少得可憐,鱷族人的主要生活來源自然是水中豐富的漁獲。
當水位開始急劇下降,大量水生植物死亡,進而導致大量魚類死亡。
而他們以漁獵的生活方式,註定不可能有太多的存糧。
一旦漁獲減少,他們立刻面臨糧食危機。
一開始的時候,鱷族人還沒當回事,喜滋滋的去撿那些因爲水位消退,而露出來的水產品。
只當成正常的天氣循環,這種情況,絕望沼澤以前也出過幾次,不過每次最長不超過兩個月,便會恢復。
哪裡想到,這一次異常一持續就是一年半,進入應該多雨的夏季後,情況變的更惡劣,無數池塘沼澤正在枯竭,露出下面乾裂地面。
面對這些乾裂的土地,鱷族人第一反應並不是欣喜若狂,而是濃濃的絕望。
就像他們祖先面臨氾濫雨水情況一般無二,甚至更加強烈。
畢竟他們的祖先面對環境的改變,遠沒有他們面對的這麼劇烈、這麼快速。
他們已經適應了全新生活方式,就像安迪斯人一樣,早將祖宗的耕種手藝忘的一乾二淨,即便是面對肥沃的流油的土地,也不知道如何去耕種,而是守着金礦坐困愁城。
鱷族人第一次不再詛咒那下起來沒完沒了的雨季,而是期盼它早日到來。
但是這一次他們註定要失望了,因爲他們面對的並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他們再也回不去維繫了將近三百年的生活方式。
但是置身其中的鱷族人並沒有這麼長遠目光,他們爲了眼前正在越變越少的糧食,城鎮與城鎮、村落與村落、村民與村民之間,打的不可開交,無數屍體變成了戰鱷口糧和正在乾涸的沼澤地的養分,整個絕望沼澤一片烏煙瘴氣。
就在這種情況下,懷恩德和他的僕從兼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威克利夫,從格奇城返回自己的家鄉洛桑德。
懷恩德痛心疾首的道:“我親愛的族人,他們馬上就要大難臨頭了,現在竟然還在爲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蠅頭小利,廝殺的不可開交,他們非要等到亡族滅種的時候,纔會幡然醒悟嗎?”
威克利夫在一旁安慰道:“少族長,這並不全是他們的錯,絕望沼澤的天險,固然將無數窺測目光拒之門外,同樣也是一個天然牢籠,將咱們的族人困在了這裡,不知道睜眼看外面的世界,很多人終其一生,還都以爲整個世界都是絕望沼澤這副模樣!”
威克利夫元氣滿滿的揮揮手臂道:“好在還有我們兩個跑出去了,知道外面的情況,獲得了珍貴消息,爲時還不晚,到時候憑藉老族長的威望,登高一呼,必然從者如雲,絕對會讓那些貪婪的窺視者,永遠葬身這片土地。”
懷恩德並沒有因爲對方的安慰而臉色好看,反而更憂心忡忡道:“咱們當初可是偷跑出去的,到時候一見面,我父親根本不給咱們說話的機會,會直接將咱們的腿給打斷的!”
威克利夫心中一陣苦笑,自家少族長什麼都好,就是從小到大對老族長畏懼之心太重了,並且沒有隨着時間的推移而減輕。
出發前的義憤填膺和意氣風發,隨着不停靠近老家,對老族長的畏懼似乎更厲害。
“小心。”懷恩德猛的拽了威克利夫一把。
威克利夫已經快要落實地的腳,硬生生的收了回來。
收回來的時候,已經有半張腳面滑進了溼軟的地面中。
“見鬼,沒想到乾旱後,這些泥漿陷阱變的更加可怕,更不容易識別。”威克利夫禁不住微微變色,剛剛這一腳落實,即便是有同伴的情況下,也相當麻煩,因爲這是絕望沼澤中最麻煩的泥漿陷阱。
上面只有一層薄薄幹土,下面是發酵腐爛了上百年的爛泥地,它就像一隻貪婪怪獸的大嘴,任何生物一旦陷進去,就會死咬着不放,直到完全吞沒,然後腐蝕腐爛,成爲它身體的一部分。
在絕望沼澤鱷族人中,有很多關於它們的傳說。
既有說裡面生存在這以無辜生命爲食的怪獸,這些天然的泥漿坑,便是他們製造出來的巢穴和天然狩獵陷阱,隨着它們的長大,泥漿陷阱也會跟着長大。
在外面開闊過眼界的懷恩德和威克利夫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認爲這不過是那些老人用來嚇唬小孩的,讓他們遠離泥漿陷阱。
但是在很多鱷族人村落中,對這個傳說堅信不疑,甚至將它們當成土著神靈,用一些活物祭拜,其中用俘虜血祭,是規格最高、聲勢最宏大的。
還有一種傳說也很有市場,認爲它們是幽冥的出入口,從這裡能夠直接進入死者的世界,有一些想不開的鱷族人會以此種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還有一種傳說,與第一種有點類似,同樣也是怪獸,不過那隻貪食的怪獸被英雄斬殺後,它的胃落地,化成了泥漿陷阱,依舊維持着生前的貪慾。
無論哪一種,它都與死亡直接掛鉤,充分顯示了它們在鱷族人心目中地位。
每年都會有數以百計的鱷族人葬身其中,更別說不熟悉環境的人。
由於天氣異常,本就難以辨認的泥漿陷阱僞裝性更高,這已經是他們進入絕望沼澤之後的第四次。
絕對算不上最危險的一次,上一次懷恩德的半邊身子都陷進去了,被威克利夫硬生生拖出來的。
這也是鱷族人形成從來不單人行動傳統的原因,絕望沼澤大部分天然陷阱,是沒辦法憑自己能力掙脫的。
就在威克利夫剛剛站穩身形的時候,一隻龐然大物,無聲無息的從另一側的沼澤叢中衝了出來。
這一次威克利夫不慌不亂,無比捻熟的一矮身子,結結實實的撞擊在對方寬厚的下頜上。
一名距離大騎士只有一步之遙騎士的撞擊,並不是那麼好消受的,身體當場失去控制,橫飛數米。
這時候,懷恩德的連擊也到了,有點類似於船槳的武器,重重的拍在它的腦袋上,讓其陷入半昏眩狀態,半晌爬不起來。
懷恩德並沒有補上致命一擊,而是一腳將它重新踢回了沼澤中,咕噥道:“下一次挑選獵物謹慎一點,不是誰都能招惹的。”
龐然大物在水中翻騰了一下,便消失不見了。
剛剛試圖獵殺他們的生物,正是絕望沼澤特有物種戰鱷。
戰鱷是鱷魚的一種,但是與普通鱷魚又存在不小區別,不僅因爲它們的體形更龐大,動輒兩三米,還因爲它們更纖瘦,四肢更長,底盤更高,不僅是水中游泳健將,在陸地上奔跑速度同樣不慢。
鱷族人談之色變的泥漿沼澤,只要有一定的初始速度,它們也能在上面飛奔而過,奧秘就在它們更加寬厚的腳蹼上,張開後,能夠分散它們的重量。
鱷族人或許沒有參透其中原理,但不妨礙他們根據它們製作出了沼澤靴。
毫無疑問,戰鱷是根據絕望沼澤複雜的地理環境進化來的,它們比鱷族人更適應絕望沼澤的獨特環境——曾經的絕望沼澤。
鱷族人與戰鱷的關係很親密,家中多數擁有圈養戰鱷的習慣,對普通人來說,這些兇猛的狩獵者,無論看家護院,還是捕魚狩獵,仰或是衝突戰鬥,都是不錯的幫手,只要有水的地方就可以散養,它們會自己解決大部分食物。
而且戰鱷的智商相比起大部分犬類,只高不低,哪怕是野生戰鱷,也早形成了與鱷族人和平共處的模式,只要不是食物稀少或者逼急了,雙方不會相互狩獵。
現在的狀況應該偏向於後者,即便是這些天生的狩獵者,現在也面臨食物稀少的困境,有些飢不擇食。
還有就是懷恩德和威克利夫離開絕望沼澤的時間太長了,他們身上鱷族人特有氣息消退了很多。
“什麼人?”
一轉身,兩人被更多的戰鱷給圍住了。
不同於前面那隻野生的,這些可是鱷族人圈養的,故而僅僅躍躍欲試,並沒有直接發動攻擊。
“嗨,嗨,兄弟,不要激動,我們是自己人,自己人……維尼,是你嗎?”懷恩德衝着數名鱷族人中,年歲最大的那一名道。
那名中年鱷族人上下打量着懷恩德和威克利夫,有些遲疑不定的道:“你們是?”
“維尼叔叔,真的是你?是我們啊,小懷恩德和小威克利夫。”懷恩德有些興奮的擺擺手,相隔近十年,重見自己的族人,讓他無比興奮。
“小懷恩德和小威克利夫?”名爲維尼的中年鱷族人用了將近十幾秒的功夫,纔將兩人與記憶中的面孔重合起來,驚訝的瞪大眼睛道:“懷恩德?薩羅福?威克利夫?安瑞?”
“沒錯,就是我們,就是我們。”這次不光是懷恩德,連同威克利夫也興奮的連連點頭。
“水神在上,真的是你們兩個,你們兩個不是被泥沼吞了嗎?怎麼突然又冒出來了?難道說你們從死者世界逃回來了?”雖然確認了兩人身份,維尼卻沒有太多的興奮,更多的是吃驚,不過緊張的氣氛多少有點緩和。
懷恩德和威克利夫面面相覷,顯然沒有想到當初他們的離家出走,竟然帶來了這樣的誤會。
話說回來,產生這樣的誤會,也十分正常,畢竟他們離家出走後,給家中人帶的信函屈指可數,有沒有帶到也是個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