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那幾十名點引信的永夜士兵,大部分腿肚子直打哆嗦,有的甚至抽筋了,也不知道是嚇的,還是剛剛的高速爆發,用力過度。
應該前者居多。
這些永夜士兵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全都是自己衛校中的飛毛腿,在這之前,他們經過簡單的培訓,但是他們點燃的,充其量就是威力稍微大一點的鞭炮。
哪裡想到這玩意當足夠大的時候,爆發出如此毀天滅地的力量?
若不是他們從頭到尾標準的執行命令,只怕他們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在不遠處的山頭上,僅僅帶着幾名侍衛的班希伯來,同樣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幕。
由於他們站的足夠高,看得更加全面。
不光將永夜集團軍的整個佈局收入眼下,不僅感受到了那種天崩地裂的震顫,更清楚的目睹了兩座耗時一週建造起來的巨大冰牆,就像兩片酥軟的奶酪一樣崩塌,雖然沒有辦法看到置身其中的山地肯塔納野蠻人的表情,但是完全可以想象,他們那種絕望心境。
班希伯來這名老牌掌控術士,竟然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他在顫抖。
因爲班希伯來想到了一種可怕的可能性,要是沒有山地肯塔納野蠻人的入侵,永夜集團軍將這種秘密武器使用在四水城上,那將會是一種怎樣的恐怖情形?
光是想象,就讓他不寒而慄,本就蒼老的面孔,顯的更加蒼老,若是湊近了,似乎還在聽到他的喃喃自語。
“這是山神的力量,不應該被凡人所掌控的山神的力量,若是早知道你們掌控了這種力量,我怎麼敢跟你們爭?拿什麼跟你們爭?原來自始至終,你們根本就沒有拿我當對手,我不過是一個自娛自樂的小丑而已,安迪斯山徹底要變天了,你看好的小傢伙手中,竟然掌握了這麼危險的武器,老祖宗,你知道嗎?”
“列陣,列陣,列陣,不要亂,士兵,回到你的位置上去。”
“列陣,刀盾兵在前,長槍兵在後,跟隨我的口號,推進。”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
經過短暫的震撼之後,無數永夜士兵,從掩體中衝了出來,在中低級軍官中氣十足的呼喝聲中,列成了一排排軍陣。
身披三層鎧甲的步人甲居於最前端,刀盾兵護在他的兩側,長槍兵位於後面,最後則是安迪斯長弓隊單獨列陣。
數人組成一小隊,小隊並排組成中隊,中隊變成了衛隊,然後集結成校,最後是完整兵團,前後不超過五分鐘,另一邊兩堵冰牆的最頂端纔剛剛落地。
兩個兵團,如同兩柄利劍,向還沒有回過神來的山地肯塔納野蠻人穿刺過去。
這兩個兵團推進的速度並不快,腳步整齊劃一,宛如踩着鼓點。
一開始還能聽到那些低級軍官的口令聲,到最後連口令聲都消失了,只剩下悠長而粗重的呼氣,士兵們噴出的氣息,似乎要連成一片,變成白霧。
裡面充斥着一股與山地肯塔納野蠻人全線狂野衝鋒,截然不同的凶煞氣息。
很多人被這種氣息一噴,只怕就要雙腿發軟,癱瘓在地,這是屬於軍陣的威勢。
山地肯塔納野蠻人自然沒有這麼慫,很多幸存者,站在亂冰土堆上,錘着自己的胸膛狂吼,雙目已經變成了赤紅一片。
這一刻,那些山地肯塔納野蠻人根本分不清楚,自己心中究竟是憤怒多一些,還是恐懼更多一些。
這種恐懼,只有在面對着冰原上撕毀一切的冰原颶風時產生過。
因爲那是人力無法抗衡的,哪怕是以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爲樂的肯塔納野蠻人,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現在他們竟然又產生了這種恐懼,這讓他們感到羞愧。
而這種羞愧,只有用敵人,或者自己的鮮血,才能夠洗刷。
很多山地肯塔納野蠻人,從冰堆中,死裡逃生之後,隨手抓起一件武器,有的甚至赤手空拳的,迎着永夜集團軍的兩個兵團軍陣衝了上去。
一名,兩名,三名……
這並非個體行爲,而是集體行爲。
陸陸續續有不少山地肯塔納野蠻人加入了狂暴衝鋒的行列,以此證明自己的勇武。
哪怕是面對天地之威,斷崖氏族戰士也無所畏懼。
這種勇武雖然有一根筋的癡勇成分。
即便是作爲他們敵人的永夜集團軍官兵們,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他們見過的意志最堅定的敵人。
若是換作是他們,面對這種前所未有的、無法用常理衡量的、恐怖非人力量打擊,全線崩潰,也是唯一結果。
對於他們這份勇武,永夜集團軍給予了最熱烈的讚許。
“長弓手準備,放!”
“放!”
“再放!”
“再放!”
“再放!”
短短百十米對衝過程中,那兩個附屬工兵兵團的長弓手,已經完成了四次開弓動作。
密密麻麻的破甲箭,如潑盆大雨一樣砸了下來。
這一次山地肯塔納野蠻人手中可沒有了雖然簡陋,但是防禦力有點變態的原木盾牌。
別說盾牌,很多人連趁手的武器都沒有,隨手扯了一塊冰塊,就算是武器了。
面對箭雨,他們唯一能做的,便是低下頭,擡起粗壯的胳膊,護住頭胸要害,然後不顧一切的往前衝。
一時間,全是利箭入肉的噗噗聲。
但是眼前的情形,讓永夜集團軍在場的全體官兵,直撮牙花子,不停的倒吸冷氣。
安迪斯長弓自從出現之日起,便以超遠射程和強悍的穿甲能力而著稱。
無論是當初的巴士底波頓的狩奴軍,還是曼育軍領的王牌鐵騎金駝重騎,都在這上面吃過虧。
除了面對密封式板甲的時候,殺傷力略微有點孱弱外,甭管是皮甲,還指扎甲、仰或是鱗甲,若是被自天而降的破甲重箭砸中,結果通常不怎麼美好。
而被數十支破甲重箭砸中,能夠存活下來的機率,當真是小的可憐。
現在對面那些山地肯塔納野蠻人打破了這種認知。
山地肯塔納野蠻人身上的裝備與鐵甲絕對無緣的,能在自己皮甲上鑲嵌一塊鐵片子的,那估計都是他們族中勇士,作爲勇武象徵的意義,遠遠多過防禦意義。
清一色厚實皮甲。
好一點的,是用科雷獸的獸皮製作而成。
這種肯塔納冰原特有的異獸,在極端的環境下,皮毛早就進化的異常厚實,經過鞣製之後,堅韌性遠超普通獸皮,防穿刺能力十分強悍。
次一點的,則是用安迪斯人本土野獸獸皮製作而成的,防禦能力一般情況。
有一點與當初沒有整編的碎顱軍團一個德行,油膩膩的已經看不出原本質地和顏色,濃郁味道,迎風飄三裡,或多或少的爲他們多提供一分防禦力。
剩下的就完全靠自己的肉體硬抗了,緊繃的皮膚和肌肉,並不比最厚實的老牛皮差多少,加上整體又比普通人粗壯,破甲重箭只能夠釘入其中,卻很難造成貫穿性傷害。
只要不是倒黴的被直接命中大動脈,很多身上箭支多的如同刺蝟,依舊活蹦亂跳,整個人都被鮮血浸成了血紅色,每一步都帶着血印子,宛如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魔,極具視覺衝擊力。
不過有一些衝着衝着,就倒在地上,永遠也爬不起來了。
他們就算是再強壯,也是人,身體中流動的血液是有限的,渾身插滿箭支的情況下,依舊作死的高速衝鋒,讓血液流動更快,最終結果就是讓自己活生生流血流死。
死也要死在衝鋒路上,這或許是這些頭腦簡單野蠻人最崇高的死法。
但是這種崇高死法的背後,依舊有着掩蓋不住的濃郁悲涼。
裝備太懸殊,只能夠用血肉和生命去彌補。
要是換作一支意志不堅定的軍隊,很有可能還沒等到交手,就已經被嚇的潰散了。
當然這並不包括永夜集團軍的這兩個兵團。
他們或許還年輕,或許欠缺經驗,或許還沒有經過太多血與火的磨鍊,但是他們並不欠缺勇氣,尤其是守護家園的時候。
現在就用這些野蠻人的鮮血,奠基他們永夜集團軍未來威名。
敵人越強悍,越能證明自己的強大,他們永夜集團軍不願意打硬碰硬的仗,不代表他們懼怕硬碰硬,不能硬碰硬。
年輕永夜士兵不僅沒有出現恐懼、畏懼等情緒,雙目中的戰火更加濃郁,握着武器的手更加堅定,腳步更加有力,步伐毫不絮亂。
他們或許沒有山地肯塔納野蠻人強壯的不講理的體格,沒有他們恐怖的個人戰鬥力。
但是他們有鋒利的武器,堅固的鎧甲,不屈的鬥志和生死與共的兄弟。
他們單打獨鬥或許不是他們的對手,但是現在是軍陣對衝,他們無所畏懼。
這是野蠻與秩序之間的對撞。
這些山地肯塔納野蠻人是野蠻的最好象徵,不光自身力量,還有衝鋒的陣型,有着屬於野蠻特有的雜亂無序。
而永夜集團軍則將秩序、集體的力量發揮到了一種極致,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一支軍隊像他們一種注重協同作戰,不光是兵團與兵團、校衛與校衛之間的,還有小隊與小隊之間的,小隊內部成員的。
長期以來,堅持不懈的訓練,早就讓他們領悟了集體力量,懂得了如何利用精妙的配合,讓一加一發揮出大於二的力量。
“喝!”步人甲和兩側的刀盾兵同時搶先一步。
步人甲正面衝撞,兩名刀盾兵側面夾擊,用盾牌輔助步人甲迎接對方最兇猛第一下衝擊同時,手中軍刀快速進出,或刺或揮,全部衝着下三路招呼,典型的不能再典型的地趟刀法,中招者,輕則腿部多一傷口,重則直接被割斷韌帶,廢了行動能力。
自始至終,身形始終有一大半龜縮在盾牌後面,傷敵從來不是他們的第一要務,保護好自己,保護好自己隊友,纔是他們最重要職責。
三名長槍兵同時往前刺出了自己的長槍,沒有試圖找那些咽喉要害,直接往身上面積最大的地方刺,這麼做不一定致命,但是命中率卻是最高的,三柄長槍交相呼應,很難全部避開。
而這時步人甲多數已經從最開始的衝撞反應過來,狹長的雙手永夜軍刀,已經劈頭蓋臉的劈了下來。
一套組合拳下來,對面哪怕是一名彪悍的騎士,就算是不死也殘廢。
就算全部接下來也不要緊,後面的小隊已經跟了上來,將會是一套如出一轍的組合拳。
然後第三支、第四支、第五支……
無數小隊翻滾而過,直到將其放倒爲止。
整個兵團是呈波浪式的,以小隊爲單位,不停的交錯涌動,一旦被它吞進去,就會產生周圍全是敵人的感覺。
這種隊形對付山地肯塔納野蠻人這種散亂衝鋒,尤爲好用,因爲這本身就是爲他們量身定製的——用碎顱軍團練出來的手。
永夜軍團成立之處,碎顱軍團是其最強武力,其他兵團自然以其作爲主要擊敗對象。
大多數時候是被碎顱軍團利用武力和裝備輾壓。
集思廣益下,針對他們最薄弱的配合下手,訓練出了疊浪軍陣,扭轉了局面。
單打獨鬥和小隊對壘,依舊是碎顱軍團佔據絕對優勢。
但是提升到百人衛,那就一九開,其他兵團一,碎顱軍團九。
若是到校,勝率就大幅度提升了,能夠達到三七開。
別看起來只有三成勝率,這已經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不要忘記了,碎顱軍團是重裝步兵,最擅長的就是正面對壘,在自己絕對優勢的方面,都沒有辦法取得絕對優勢,絕對是一種失敗。
由於碎顱軍團到現在也不過一千五百號人,它的成員太過特殊,補充起來異常困難。
沒能試試兵團之間的對壘,不過按照當時展現出來的情況看,碎顱軍團很有可能會大臉着地,摩擦再摩擦。
碎顱軍團的直接指揮者碎顱者麥基,那也是不服輸的性子,鑽入碎顱軍團中,對自己的老部下展開了瘋狂訓練,重點就是以前不注重的軍紀配合,嚴苛程度,比永夜集團軍其他兵團還超數倍。
哪怕是那些鐵打的漢子,半年時間脫了好幾層皮。
成果也是顯著的,要不是魁梧的身材在那裡擺着,令行禁止方面,並不比其他兵團差。
軍演勝率又恢復了當初輾壓優勢。
碎顱軍團用自己的實際證明,什麼野性難馴,什麼天生性情。
全都是扯淡,歸其原因,就是沒有狠下心來。
當你狠下心來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就算是再炸毛的性格,也能生生捋平了,變成一名合格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