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了?”低沉的男聲忽然在院子裡響起來,帶着莫名的穿透力,聽得呆愣在原地的軒轅鸞歌沒忍住,輕顫了一下。
月光太過模糊,軒轅鸞歌運足了目力也看不清北冥淵的臉色,唯有通過動作能夠看出他正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漆黑的長髮被他飲酒的動作一擾,便重複在曲與折之間。
軒轅鸞歌睡得很不踏實,小菊的事情被她始終放在心上,但現在要跟北冥淵開口,以她以往的性子,是死也不肯的,但如果她不說,待她回到皇宮,那小菊要是連屍體都沒了……
越想越覺得恐怖,軒轅鸞歌狠狠打了個寒顫,儘量平心靜氣的往院子裡走,一面走還勾起嘴角調笑:“皇上還真是有興致!”
一準兒的軒轅皇后的腔調!
北冥淵眉心幾不可聞的皺了皺,醒過神來又繼續喝酒,除了眉眼稍稍深邃,並看不出其他變化。
北冥淵不動聲色,軒轅鸞歌略略淺笑,將尷尬狠狠捏在手心裡,往院子裡走的速度依舊不緊不慢,猶如飯後遊湖散步。
“聽說是皇上救了本宮,本宮以爲……”
北冥淵不客氣的打斷她,“有什麼事情直說!”
軒轅鸞歌是拉不下面子,但北冥淵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拽了?對她輕描淡寫的呵斥?
“如果沒什麼事情……”北冥淵丟下酒杯,連看也沒看她一眼,驟然起身,白衫飄過方纔被他坐過的石凳。
看見北冥淵作勢要走,軒轅鸞歌才終於慌了手腳,對着北冥淵的背影,猝然低吼:“本宮允許你走了嗎?”
北冥淵雙眸輕眯,頓了頓,才丟下一句話:“消停點!”
軒轅鸞歌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她關門進去的時候好像也是他在外面敲門吧,憑什麼現在就讓她應該消停點?她哪裡不消停了?
“本宮是有事情要跟你說!”軒轅鸞歌氣呼呼的跺腳,嫣紅的脣瓣被她咬得蒼白,才勉強忍住了哆哆嗦嗦的怒火。
北冥淵已經上了兩步臺階,聞言終於轉過身,居高臨下看着她,或者沒看她?軒轅鸞歌反正看不見,他已經在背光處,而她在月光下。
“這裡沒有皇帝,更沒有皇后!”
軒轅鸞歌愣了愣,瀲灩的大眼眯成了細細的一條線,頓了頓,又撇嘴問:“那你到底要不要聽?”
就算軒轅鸞歌剛醒過來時北冥淵也試着高興了一瞬間,但接二連三的事情,軒轅鸞歌的恥高氣揚,着實讓他沒了高興的資本,沉默了良久,才淡淡的說:“有事就說!”他終究妥協。
軒轅鸞歌終於感覺掰回了一點頹勢,順勢在石凳上坐下來,漫不經心的說:“我要胡妃身邊那個小丫鬟,叫小菊的,要活的!”
北冥淵皺眉,疑惑的問:“你要她做什麼?”
他並未將小菊與胡妃的丫鬟聯繫在一起,軒轅鸞歌真不知道應該是哭還是笑,這樣說來,這北冥淵是根本沒有將胡妃放在眼中吧,但是他還有那麼多嬪妃,其中可笑的是還包括她,那麼他
對他們,應當都是敷衍的纔對!
軒轅鸞歌將亂糟糟的思想一股腦兒的拋開,終於得了片刻清明。
“你別管這麼多,一個小丫鬟跟胡丞相的事定然扯不上多大的關係!”
軒轅鸞歌不想說,北冥淵也不強求,只是臨進門的最後丟下一句話,“收拾好你的東西,明天早上動身回京!”
“怎麼這麼着急?”軒轅鸞歌跳腳,她還一點準備都沒有。
可惜北冥淵的房間已經傳來關門的聲音,絲毫沒有給她留哪怕一點點餘地。
知道北冥淵說話也是說一不二的性子,她如今能將自己照料好,平安的回到京城的確是個問題,北冥淵過來了也未嘗不好。
反反覆覆將自己安慰了好幾遍,軒轅鸞歌才勉強按捺下糾結的心思,咬着脣瞅了瞅石桌上還冒着熱氣的飯菜,旁邊竹筒裡還放着一雙似乎沒有用過的。
北冥淵原是說走就走的性子,卻實在沒想到,柳清水趕來道別,柳老爺剛好也醒了過來,固執的要見一見他的救命恩人。
就在柳家大門口,柳老爺感謝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乍眼瞧見正睡眼惺忪的軒轅鸞歌,立刻好像六月裡的飛雪,滿懷的熱情瞬間被冰凍住。
柳清水並未注意到柳老爺的神情,與此相同,他的視線也時不時在軒轅鸞歌身上飄過,如此在北冥淵看來無疑是火上澆油。
墨言暗自打量到北冥淵的神情,正想出聲讓一老一小的父子倆還神,不料柳老爺居然激動的上前兩步,目光穿過北冥淵,灼熱的對上軒轅鸞歌,癡癡的道:“清顏,是你……”
軒轅鸞歌瞌睡醒了大半,莫名其妙的瞪着一副癡情模樣的柳老爺,忍不住直打寒顫。
若是被年輕男子認錯了人,興許姑娘心態還會喜滋滋的美上好幾天,但被老得一把骨頭的人親暱的輕喚,這無論如何也讓人飄不起來了。
軒轅鸞歌覺得她渾身都在蹭蹭蹭的往外長雞皮疙瘩,皺着眉頭求救的看向北冥淵,但他似乎沒有聽見柳老爺喚她清顏,真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柳老爺沒等到軒轅鸞歌的反應,更急迫的靠近軒轅鸞歌,並伸出一雙雞皮的老手:“清顏,你不認得我了嗎?清顏?”
“柳大哥?”軒轅鸞歌只能求救的看向柳清水。
柳清水從怔楞當中醒過神來,立馬緊趕了兩步拉住柳老爺,微微變了臉色,“爹,這是……”原本想說歌軒軒,但她又哪裡是他認識的那個歌軒軒,事實證明她的世界,他完全是陌生的。
柳老爺疑惑的瞅着柳清水。
“……她是軒……軒轅皇后,不是你叫的那個人!”柳清水有些狼狽,不知道是因爲自慚介紹軒轅鸞歌時停頓的那一下,還是對面北冥淵丟過來的,嘲弄的目光。
軒轅鸞歌緊跟着柳清水的聲音點頭,“我是軒轅鸞歌!”
“軒轅鸞歌……”柳老爺面上若有若無的飄着一絲失望,又擡眼目不轉睛的看着鸞歌,嘴中輕喃。
北冥淵等得
不耐,朝墨言點點頭。
墨言走在軒轅鸞歌和柳老爺中間,高大的身子隔開了兩個人的視線,恭恭敬敬朝軒轅鸞歌道:“娘娘,咱們應該上路了!”
軒轅鸞歌也不欲將事情往後拖,眼看着柳夫人聞訊帶着米兒趕過來,看她的臉色也愈發的不善,連忙同柳清水道別。
柳清水自然沒有理由留住軒轅鸞歌,只在北冥淵已經轉身而去的空蕩,輕飄飄的對軒轅鸞歌說:“有什麼事情,隨時找我!”
鸞歌點頭,大大方方叫小菊收下了柳清水準備給她的吃食,轉身很快消失在柳清水的視線裡面。
柳老爺茫然若失,嘴中還叨叨的念着清顏兩個字,被柳夫人聽見,面色慘白的同時用了個理由支開了柳清水,親自去攙扶了柳老爺回房,自始至終,眉心一片陰鬱。
軒轅鸞歌與北冥淵一同回京,侍衛都打扮成了尋常的模樣,三三兩兩跟在他們身邊,到馬車的問題上尤其讓鸞歌不滿,從柳府大門出來之後看見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停在那裡原本也沒什麼好說的,她出來了這段時間,早已不甚計較這些東西,但她欲拉小菊上車,卻被北冥淵理所當然的用扇子擋開。
鸞歌已經爬上了馬車,見此狀況狠狠瞪了北冥淵一眼,氣呼呼的問:“你什麼意思?”
小菊被擋在車外,一下又被北冥淵擋去了視線,早已嚇得不知所措,聽見軒轅鸞歌因爲她質問北冥淵,更臉色蒼白的擺頭,“姑娘,我跟在後面就是了!”
“他們都是馬和馬車,還能讓一個女子行走嗎?”軒轅鸞歌不滿的瞪了北冥淵一眼,翹着嘴角說:“你讓開!”
北冥淵沒有讓,反而伸手利落的跳上馬車,將小菊徹底擋在了外面。
小菊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她隱約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彷彿是北冥淵故意將她一個人隔絕在外,並不想帶她走似的。
軒轅鸞歌伸手去推北冥淵,“你一個男人,跟女孩子搶什麼馬車呀?”
北冥淵不動聲色,瞥了瞥後面空餘的馬匹,“坐騎可隨便挑,買馬的銀子,我還是付得起!”
小菊囁嚅:“可是……可是奴婢不會騎馬……”
北冥淵幾乎是立刻就回答:“你可以選擇與誰共騎,更可以選擇留在這裡!”
“姑娘……”
“她是金國的皇后,不是你的什麼姑娘!”
軒轅鸞歌終於覺得忍無可忍,急促的朝北冥淵吼道:“你這人怎麼回事呀?”
小菊抽着鼻子,無助極了,卻也不敢擡眸看與軒轅鸞歌並坐的男人,他身上的氣場太過凌厲,好像會灼傷了她的眼睛似的。
北冥淵慢條斯理的展開手中的扇子,又慢條斯理的將它闔上,反覆了好幾回才狀似不經意的問:“怎麼還不走?”
所有侍衛都在等着北冥淵的一句話,聽他這樣一說,立刻響起陣陣催動馬匹的聲音。
“小菊!”軒轅鸞歌心中若有所動,想伸手去拉她,奈何中間隔了一座大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