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睡意,黑漆漆的屋內,一點兒光也沒有。閉上眼,全是不堪的往昔。
雨,漸漸停息。一陣清風徐徐吹來,香爐內的蘇合香,淡淡的瀰漫了整個屋子。終於,撥得烏雲見月開,一輪又大又圓的月亮爬上了西樓。光禿禿的枝杈在冷風裡呼呼作響,最後一片枯葉,掙扎着飄落了枝頭。
不知道前線怎樣了?燕將軍又是否知道,已經亡國了呢?若是知道,他又是否已經帶着衆將士收手?不要在枉送性命?抑或是滿腔怒火,更加拼命的砍殺敵人?千瘡百孔的心,怎麼也網不住那些逝去的美好,反倒是世間的生離死別,國破家亡的痛苦,一點點的腐蝕着早已潰爛的心。
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無休無止的戰爭,難道非要這樣嗎?幽幽的月光灑在面上,盈盈的淚被風乾,成了一條條淚痕。
躺在冰涼的榻上,任憑夜風撲面,如此,才能將內心的痛苦減少些。“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忽然,耳畔出現了幻覺,似聽到他在輕吟,迴應着自己。樂清靈笑笑:你已沒有資格再擁有他,他不可能接受你這骯髒的身體!正想着,突然肩頭一暖,彷彿一雙大手扶住了自己冰涼的肩。儘管知道是幻覺,可她還是不自覺的回過了頭,
“這,這不可能!”她使勁了搖了搖腦袋,不覺睜大了眼睛,被月光覆蓋的身影,還有那清淺的呼吸與高大的身影,那是別人所沒有的特質。“不,不,一定是我出現了幻覺。東方勝,你究竟想做什麼?”末了,她也只覺得是東方勝在惡作劇。
“清靈,是我。”這聲音,是東方勝無論如何也模仿不出來的,樂清靈驀地站起,心情份外激動,她藉着月光,雙手顫抖着,輕輕的摩挲着他的身子,暖暖的,很實在。可是她依然感覺像在夢裡,便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嘶,好疼,難道我不是在做夢?”
月光下的身影,一把摟過住她,將她緊緊的擁在懷裡,“清靈,我來晚了,讓你受苦了。”那人,輕輕一擡手,咻的一聲,燭臺上的紅燭便亮了。樂清靈這纔看清,沒錯,就是他,鳳涵天。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這兒很危險的!”突然,樂清靈一把推開了他。
鳳涵天上前一步,“即使再危險,我也要來。”
樂清靈緩緩轉身,十指緊緊的捏在一起,“不,你已經救過我許多次了,我不想再欠你了。你走吧,趁着沒人發現,你快走吧!”
“不,我要帶你一起走。”鳳涵天眸光堅定,面色冷峻。
樂清靈突然轉身,怒瞪着雙眸,“帶我走?我承認,你完全有這個能力帶我離開,可是城中的百姓呢?還有我的弟弟,我的親人,他們怎麼辦?我已經亡國了,我不想再失去他們!”
鳳涵天沉默無言,她果然非同一般女子,胸懷天下,寬大的胸襟是常人所沒有的。良久,他才緩緩開口道,“只要你跟我走,我便有辦法救你的國,救你的城中百姓。”
“呵呵,哈哈哈哈,你是同情我嗎?還是拿我當三歲小孩哄?”樂清靈不可思議的看着他,諷刺的大笑着。“我的國已經亡了,你怎麼救?帶你的孤竹大軍來攻打嗎?我不要你同情我,我射月也不需要你來同情!”
鳳涵天痛心的搖了搖頭,“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嗎?”
“這次,誰都可以幫我,唯獨你不可以!”樂清靈怒吼着,她知道,若是他幫了她,那麼射月將不再是射月!
鳳涵天眉心一皺,眸光冷冽,一把拽過樂清靈,將她抱起,箭步如飛的向外奔去。樂清靈一點兒防備也沒有,他一點兒拒絕的機會也沒給她。月亮漸漸西沉,眼見着天就快亮了,
“鳳涵天,你放開我!放開!”
“今天,我帶你走定了!”鳳涵天正欲奮步疾飛,忽然,一張大網從天而降,兩人始粒不及,不偏不倚,一下被網在大網中。
“啊哈哈哈哈,能不能帶她走,也得我說了算!”東方勝帶着一羣侍衛負手而立,從暗處走來。“好大的膽子,龍潭虎穴你也敢闖?鳳涵天?你可真是爲了美人,連命都不要了啊。嘖嘖,可惜啊可惜。”東方勝皮笑肉不笑,一臉的得意。“她已經是我的人了。”
咔嚓!東方勝得意至極之時,那張大網一下子被劃裂,“人,我是帶定了,就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阻攔了!”
樂清靈看到這些人,個個凶神惡煞,若是真打起來,鳳涵天或許佔不了什麼光。他是一國之君,不能有事,自己已經亡了國,不能再害他也亡國。更何況,東方勝完全就是一個禽獸,對於他不喜歡的人,向來都是毫不手下留情的。
“我不會跟你走的!”忽然,樂清靈飛快的跑向東方勝那一邊。
“哈哈哈哈,看到沒,美人兒不願意跟你一起走。”
鳳涵天表情僵硬,眸光如這月色一般清冷,他定定的站在那裡,看着樂清靈,彷彿在問她,爲什麼,爲什麼?
“你還不走?難道真想讓我把你抓起來,然後再去踏平你孤竹?”鳳涵天的威名,東方勝早已有所聞。對付他,自己心裡也沒底,他的武功高深漠測,這些個人是不是他的對手,難說。再者,此時剛進城,腳跟都還沒站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萬一,他一聲令下,孤竹大軍從天而降,那到時他可就玩兒大了。
“哼!恐怕你沒那個本事!”鳳涵天一甩衣袖,輕輕一躍,便騰飛而起,消失在月色裡。樂清靈一直垂着頭,不敢看他,尤其是他那充滿疑問與悲傷的眼神。涵天,我已不再是那個清靈了,你忘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