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番外19,最美不過初見,最好不過遇見
“她分明會武功,但是擔心傷到你們,居然生生承受着,試問,你們聽到的那些話,到底有何證據?”秦染已經看了秦暖兒,想要扶她起來,卻根本就找不到下手的地方。他步伐沉重,抱起了同樣面目全非的秦雙。
他伸手,顫抖着手指放在他的鼻尖。
他已經完全沒有了氣息,全身的骨頭仿似碎了一般,一碰就會斷裂似的。軟得像一攤爛泥。稚嫩的小臉上還掛着淚珠,上面不知道是被誰踩了一腳,黑色的腳印還清晰的印在他的臉上。
“看到了麼,這只是一個孩子,他又做錯了什麼?”他沒有指責,沒有怒,他只是在陳述着事實而已。
他雙手顫抖,竟不知道,皇帝居然真的狠心到了這樣的地步。他想哭,卻現自己的嗓子已經完全乾澀,眼睛漲得不行卻硬是哭不出來。
“剛纔拉住我的人你們都看到了吧。想必他們就是這場事件的煽動者,可是你們看到了麼,他們在看到出事之後就逃走了,他們只是利用你們。”
“因爲你們足夠愚蠢,也因爲你們太過善良,所以便被利用了。他們想借你們的手,想讓你們親自毀了這些孩子。”
他不恨這些百姓這般盲目,畢竟在自己失去家園的時候,他們情緒本就已經激動到極點,只需要煽一點點風點一點點火,就足以讓他們失去理智,而那些人,就是拿住了他們這一特點,隨即大肆渲染和利用。
讓他們成了他們接下來或許會連自己也恨的劊子手。
秦染看着自己一雙女兒,兒子已經死去,沒有了一點氣息,女兒伏在地上,氣息很弱,很明顯,她也會命不久矣。
“爹爹,不用解釋。”秦暖兒伸出自己面目全非的手,她想拉一下秦雙,可是顫抖着的手指根本就無法用力,她還趴在已經死去的馬背上,全身疼得厲害,她想轉動一下身子,現這麼小的事情居然也覺得無能爲力。
她想笑,可是嘴角只要輕輕動一下都是疼的。她也想哭,可是心死了,哪裡還哭得出來蹂。
她說,爹爹,不必解釋。他們根本就不會聽也聽不懂,我不需要他們的同情,真的不需要。
她的話讓所有人潸然淚下,人們倒退幾步,就這樣直直的看着他們,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
秦染驀然,卻真的聽從她的話,不再開口說半句,他抱着自己的一雙兒女,他想跟他們一起沉淪。
他突然覺得失望,對這個世界上所有人失望。
罷了,皇上,若你覺得這一切都是我欠下你的,我們償還就是,只是你不該動了我的孩子,你要殺要恨的人,分明是我纔對啊。
難道,你最終的目的,其實是想讓我也經歷一遍親人離開的感覺麼?
呵,你真的好殘忍,你殘忍到了極致。
他們還這麼小,本該是最好的年紀,卻被你這般殘忍的抹殺,他們一生善良,卻不得善終。
老天爺,你當真有眼無珠。
可是皇上啊,我現在卻連恨你的力氣都沒有了。
死吧,若是非要這樣的結果才能結束這場罪孽,那麼,就結束好了。
他俯身,和兩個孩子靠在一起,淚水翻涌而出。
“對不起。”他說,對不起這兩個孩子,更對不起他死去的妻子,他沒有堅守承諾,沒有照顧好孩子,若是地府再見,他連見她的臉面都沒有。
秦暖兒心都絞在了一起,她想哭,可是眼淚卻好似已經流乾,她根本就哭不出來。
心裡,只剩下愧疚,她閉眼,突然覺得好累。
她說,“爹爹,我好睏。好累,也好想睡覺。”
“睡吧,我的孩子,爹爹陪你一起,弟弟……他也陪你一起,咱們一家人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
“爹爹,我好想君顏,你說,他會好好的麼?戰爭,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她的氣息已經非常弱,聲音小得就要聽不見,可就是這樣一個女孩,臨死前還記掛着天下百姓的女子,她怎麼可能會是再世妲己?
直到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他們錯了,可是,知道了,又能怎樣呢?
人們表情十分精彩,震驚,難過,以及愧疚。
可是這些已經來不及了,俗話說人死不能復生,哦,不,這不是還有一個沒死麼?
“快。這中間誰會醫術,快救救這姑娘啊。”
人羣中突然有人這樣喊着,隨即,會一點點醫術的人被全部召集,他們將已經說不出話來的秦染拉開,將他懷中的孩子抱開。
他不說話,但是雙手緊緊扣住兩個孩子,他們使勁兒全力也掰不開。
他愣愣的看着,不反對不制止也不反抗,就好似一塊木頭,沒有了自己的思想。
“好消息。好消息,百姓們,戰爭已經結束了,據說對方那位叫留情的人突然反目,殺了龍耀的將領,他和
大將軍裡應外合,將對方的人殺得片甲不留,戰爭結束了,是真的結束了。”率先得到消息的人騎馬而來,他們面上帶着喜悅的笑容。聲音高亢而且激揚。
只是他的話,衆人聽到了,卻更加的笑不出來了。
爲了一個荒唐的理由,他們殺了將軍最愛的女子,殺了她的家人、他們還有何臉面去迎接這場勝利呢?
如今戰爭勝利,就更加代表着這一切跟眼前的女孩兒沒有關係,他們心裡滿是愧疚,又怎麼可能笑得出來。
“咦,你們爲什麼全都聚集在一起了,那剛好,也不必我去到處通知了,戰爭結束了,大家記得相互轉告啊。”來通傳的那人還未走到這最中間的位置,看到聚集在一起的萬千百姓,只當他們也是接到消息過來迎接的。
依舊喜氣洋洋的說着,可是很快,他便現了不對勁兒。
“大家這是怎麼了?戰爭真的結束了,將軍已經班師回朝,應該就在我身後不遠的地方,你們很快就可以看到了呢,若是不信,大家可以去迎接啊。”他只當飽受戰爭摧殘的百姓們已經麻木,只當他們是太過高興所以笑不出來。
“……”他興致沖沖的說完,可是依舊未曾有人應他,他疑惑着,剛想開口繼續說。
“暖兒,你聽到了麼,戰爭結束了,君顏要回來了。”這道聲音響起的時候,傳話的男子突然看見衆人居然掩面再次哭了起來。
“暖兒,你最愛的君顏就要回來了,他曾經跟爹爹說過,他也最愛你,這一生,他都只愛你。”男子的話還在繼續,傳話的人卻已經隱約猜到了一些。
倒不是他有多聰明,只有因爲君顏的名字已經響徹天下,也因爲之前的這個事情。秦暖兒這個名字也變得家喻戶曉。
而這人說的是,暖兒,君顏回來了……
所以。被人圍住的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他伸手拉過幾個想要詢問情況,卻沒人回答他的話,他只好擠到前面,便看見了駭人的一幕。
地上全是血跡,十歲左右的男孩兒已經死去,被英俊的中年男子抱着,渾身是血的女孩兒趴在馬背上,似乎已經死了,身邊還有幾個老者在拼命搶救着,身下的馬兒閉着眼睛,眼角還是溼的,仿似剛剛哭過。
他問,這是怎麼回事兒,他還問,死去的人是誰?
他甚至還接着說了,是誰這麼殘忍,連孩子也不放過,他甚至還說了髒話爆了粗口,卻依舊沒有人回答。
正在這時,不遠處有號角聲響起,不必看也知道是大隊人馬兒回來了。
“暖兒,你聽到了麼,君顏回來了。”男子的話依舊在繼續,他面目表情,只是呆滯的看着馬背上一動不動的女孩兒,低聲訴說着。
君顏一馬當先,看上去意氣風,他表情嚴肅,看不出喜怒哀樂。
他伸手摸着自己心臟的位置,不知道爲什麼,剛剛那個位置突然就抽着疼。
身後是留情,他也在馬背上,當然,他現在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那就是殺了對方領的最大功臣。
“主子,怎麼了?”凌楠率先現了不對,以爲是君顏舊疾復,便急忙詢問、
接連的戰爭讓君顏的身體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創,一直都是舊傷未愈再添心傷,所以一直到現在,其實他的身體就沒有真正好過。
“凌楠,你說我該用怎樣的姿態去見暖兒。”君顏有些憂心忡忡,他還沒有見到木頭,但是收到他的信了,說是暖兒說了,她在之前的屋子裡等他。
而每次他覺得不舒服的時候,他只要默默的念着暖兒這個名字,就會好了許多。
秦暖兒不知道的是,在這漫長的戰爭裡,她已經成了君顏唯一堅持下去的動力和希望。
“照屬下看呀,主子你就該八擡大轎樂隊相迎,直接把暖兒娶了吧,她一個女孩子,爲了主子您也吃了不少苦了,又是斷胳膊斷腿,現在又承受了那麼大的壓力,真的不容易。”凌楠在他身側,聽着他說這話便出着主意。
他善意的笑笑,原來主子只是想暖兒了呀。
不過那姑娘確實有些可愛,看見她心情都會好許多。
他的語氣裡滿是揶揄,不過說真的,他好想看着主子娶媳婦兒啊。
“娶什麼娶、”留情一聽這話就不開心,雖然這一年多的時間裡,他和君顏打打鬧鬧的,甚至好幾次差點死在對方手裡,而現在他也確實殺了龍耀的皇帝不假,但是他心底對君顏的不滿依舊不曾消退,此刻聽到凌楠的話,便氣不打一處來。
“暖兒心底肯定也是有我的,你們先別說什麼娶不娶,待我們回去之後,咱們讓暖兒自己選,她喜歡誰,就是誰。”
留情想,暖兒定不會忘記他們曾經的誓言,隨處風/流,處處留情。現在他又主動放棄了戰爭,她肯定會很感動。而她一感動就喜歡做隨心的事情,萬一一個不笑笑就同意嫁給他了呢?
“哼。不管你怎樣想,暖兒終究只會是我的人。”君顏揚眉,對於這一點他還是非常自信的。
他對秦暖兒始終如一,他也相信秦暖兒愛的人只有他一個。
“這個事情咱們見到暖兒的時候不就清楚了麼,你們倆已經鬥了一路了,就不覺得累?”凌楠實在看不慣這兩人的相處方式,忍不住在一旁冷哼。
真是不明白了,明明在戰場上精明的跟猴似的兩人,怎麼在秦暖兒這個事情上就這麼的幼稚呢?
每天就在對方面前炫耀暖兒是我的是你的這樣的事情,他們也不覺得小孩子氣麼?
難道感情真的這麼偉大?
偉大到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和脾氣?
“哼。”聞言,君顏和留情面上不約而同的露出一絲紅暈來。
弄得身側的凌楠哈哈大笑。
這兩人彆扭的樣子還真是如出一轍啊。
可是很快,他就看見了前方密密麻麻的人羣,更是忍不住激動起來。
“嘖嘖,這些百姓怎麼這麼快就接到消息了,這是來接咱們的麼?”他的語氣有些歡呼,真沒想到,他們一直封鎖消息回國,爲的就是低調處理,而這些百姓居然還是這麼熱情,這多難爲情啊。
聞言,君顏也笑笑,這份被百姓接納的心情真的很好,而真正讓他覺得心情好的是,現在戰爭結束,暖兒頭上那些不好的名諱就可以全部去掉了。
因爲真相不言而喻。
“你們人類真是不可理喻,明明前一秒還恨的牙癢癢,下一秒就可以笑臉相迎,真是虛僞極了。”
留情冷哼,顯然看不起這些多變的人類。
“說得像你不是人一樣的。”凌楠被留情這話徹底逗笑,看着留情,出言詆譭。
留情面色一僵,轉頭不再回答。
君顏笑笑,淡默不語。
但是,很快,君顏面上的表情就變了。
“不對。”他說,“凌楠,百姓不是出來迎接咱們的、”他的面色變得有些緊張,因爲時間地點都不對。
百姓迎接凱旋而歸的人馬時,一般都是在城門,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實屬奇怪。
難道這些百姓,又生了什麼事情麼?
“怎麼可能不……”凌楠笑笑,隨即轉頭看去,話到一半就變了味道。“好像真的不是,他們面上的表情有些奇怪,而且是大多人都是背對着咱們的。”
因爲距離還有些遠,所以他們面上的表情並不是全都看得清楚,但是君顏已經敏銳的察覺到不對。
“吩咐衆人在這裡留下待命,派一小支隊伍跟我走。”君顏當機立斷,百姓已經堵住了全部的道路,這麼多人直接過去怕會嚇到他們,而且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他擔心全部過去反而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話音剛落。凌楠已經吩咐完畢,隨即挑選了幾個人便跟着君顏朝前奔去。
已經有人察覺到他的到來,所以,接下來的一幕讓幾人不明所以。
只見剛剛還圍在一起的百姓突然就往兩邊分散開來。在中間留下了一道足夠三人同行的小道,他們面色凝重,看着君顏欲言又止。
君顏微愣,凌楠不明所以。
留情也緩步跟在了他的身邊陪同他一起走了進去。
人羣緩緩散開,察覺到身後的動作,前面的人也自覺讓開,他們有的掩面而哭,有的十分愧疚、
君顏心都被提了起來。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在心裡蔓延。
凌楠最是看不得這樣的場面,壓抑得讓人想哭,他小聲問了幾句,卻沒有人回答。
十幾米的距離,突然變得遙遠,君顏心底的疑惑和擔憂也越來越明顯。
人羣終於全部讓開,君顏清晰的看見了中間的一幕。
那些都是他認識的人,只是他不明白他們爲什麼會變成了這樣,再看一地散落的工具,他的心瞬間就沉了下去。
他眼睛已經變得模糊,嘴角劇烈的顫抖着,腳下好似生了根,再也邁不開半步。
留情好似一道風,咻的一下已經消失在原地。
他動作慌亂。猛地在中間的地方跪下。
“秦染爹爹,暖兒和小雙怎麼了?他們爲什麼閉着眼睛不說話?他們爲什麼全身都是血,你們在玩什麼遊戲麼?我也要玩,您教我好不好?”
留情的聲音透着哭腔,他說,您把這個遊戲交給我好不好?
我想陪着暖兒,想陪着小雙,我想跟他們在一起玩遊戲,就像從前一樣。
他伸手,但是不敢去觸碰秦暖兒和秦雙。
一直沉默不語的秦染仿似終於回神,他側頭看着身側泣不成聲的男子,緩緩的放下了秦雙,隨即,大手一揮,直接就打了留情一大巴掌。
留情那樣魁梧的身子,居然硬生生被他掃了出去,跌倒在地,隨即便又直起身子。臉上
卻有淚珠滑落。
“畜生,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你要這麼對我?”秦染嗚咽了許久的哭聲終於放大,他下手非常狠辣,絲毫不留情。
留情白哲的臉上突然就多出一大個清晰的巴掌印。嘴裡鮮血直流。
可見秦染剛纔到底有多用力。
“秦染叔叔,到底是怎麼回事呀,他們到底怎麼了?”留情好像感覺不到疼,他跪在地上,伸手拉住秦染的衣角,撕心裂肺的詢問着。
爲什麼會這樣,事情爲什麼會變成了這樣呢?
他明明已經殺了龍耀的皇帝,他明明已經棄暗投明,他明明已經知道錯了,他明明已經改邪歸正,他明明想要暖兒開開心心的活下去,可是誰能告訴他,這是怎麼了?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畜生,你還有臉問?”秦染聲音都在顫抖,他指着留情。面上滿是後悔。
是不是,當初不把他帶回家,不對他好,不讓他認識暖兒和雙兒,事情就不會展成現在這樣?
他們也就不會死,他不用親眼看着他們死,他也根本就不需要這麼難過了呢?
“若不是因爲你,若不是因爲你該死的挑起戰爭,暖兒又何須在小小年紀就揹負這些?”
“若不是因爲你該死的嫉妒,雙兒又怎會小小年紀就躺在這裡成了這個樣子。”
“畜生,我當初就不該救你,不該同情,這就是你說好的報答麼?這就是你對我的報答麼?”
“如果是,我不要了好不好!”
“我還給你,都還給你,你把暖兒和雙兒還給我好不好?”
四十幾歲的男子,就這樣匍匐在地上,哭得像個孩子,嘴裡說着無比脆弱又讓人覺得動容的話語。
他說,我都不要了,我還給你,只希望你把我的孩子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