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素羅瞪着她,怒道,“我會生出怎樣的滋味不要你管,任楓你只說你要不要答應我?”她沒再看連城,而是直直地看向皇甫熠,等其作答。
他是她的任楓,是她一個人的任楓,不是什麼熠親王,也不是皇甫熠,只是她在街上遇到的那個任楓。
“好,我答應你,走吧!”皇甫熠與她目光相對,神色緩和,語氣輕淺道。
洛素羅再次確認,“你真的答應我?”她的聲音微顫,眼眶愈發酸澀。
皇甫熠點頭,輕“嗯”一聲。
他答應了,答應他不再給她擺臉子,不再冷冰冰地與她說話,爲什麼聽到他答應,她非但不開心,反倒心痛得不行?
是了,他是因爲顧連城,因爲顧及他的王妃受到傷害,才應允她的要求。
皇甫熠和連城已走遠,洛素羅望着他們,眼裡的淚終於沒能止住,潸然而下。
怕被人瞧見,她忙擡手去擦拭,然後追向她的任楓。
王府門口,皇甫熠抱連城坐上馬車,推開車窗,見洛素羅帶着兩個丫頭過來了,這才吩咐侍衛趕車,往皇宮方向而行。
他沒有留意洛素羅的雙眼,也沒那個心思去留意。
呵呵,要他別擺冷臉,要他好好說話,這樣得寸進尺的女人,他向來不屑去看,哪怕是一眼。
如若不是爲身旁的她,他恨不得立刻將那該死的瘋女人挫骨揚灰,讓其永世不得超生。
漆黑而幽深的眼眸半眯,他眼底狠色一閃而過。
很快,稍瞬即逝。
“她其實就是個可憐的。”皇甫熠推開車窗那刻,連城被他摟在懷中坐着,有透過車窗看到洛素羅眼眶發紅,似是有哭過一般,她有同情心,也有正義感,但她不是聖母,對什麼人都釋放那樣的情懷,可是這個讓她很不待見,又時刻想着傷害她的少女,她是洛公子和那位岑公子的妹妹,而她,總覺得和那兄弟倆有過什麼淵源,總覺得不能對那可惡的女子太過分,唉,她這是怎麼了?原則呢?一貫爲人處世的原則呢?奶 奶個熊,這回看來真要做回聖母,看看能否讓那壞丫頭走上正途,從而成爲一個純真善良的女孩,工程巨大,且行且看吧!
要不然……她會按原計劃行事,到那時,任天王老子說情,她也不會心慈手軟!
絕不會!
因爲她不是真正的聖母,也從來不是個以德報怨之人。
“……”皇甫熠看着她,清雋的眼裡染上不解。
連城下巴微擡,故作生氣,“還不是因爲你太妖孽,迷得人家小姑娘失了魂魄,纔不依不饒想着對付我。”
“與我有何干系?樣貌乃天生父母給的,娘子難不成要我每日出門都遮掩不成?”收緊臂彎,皇甫熠在某女臉兒上親了一口,眸中露出淺淡溫暖的笑意,“可憐之人必有她可恨之處,莫因一時心軟而致自己陷入險境。”
可憐?他可不認爲那個瘋女人可憐。
“我不會的。”回男人以微笑,連城沒再多言。
進宮後,夫妻二人,還有一隻不受待見的跟屁蟲,先去給皇帝見禮。
皇甫擎很是高興,當即就賞賜不少好東西,並吩咐樑榮安排宮人,儘快將御賜物品送至熠親王府。
而後,他留皇甫熠在御書房說話,連城很有眼色告退,被宮人帶着往慈寧宮走。
穿過御花園途中,洛素羅緊追上,冷着臉道,“不許在我面前和他秀恩愛。”她口中的他,連城自然知道是指哪個。
微微一笑,她轉向身旁與自己並肩而行,滿臉嫉妒的壞丫頭,“我有嗎?”她挑眉,跟在引路的宮人身後,繼續往慈寧宮方向走,“我們是夫妻,言行舉止即便親密些,這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我說不允許就不允許!”洛素羅瞪着她,臉上的嫉妒愈發明顯。
連城停下腳步,認真打量她一會,方道,“你生得很美,可你知道你現在是個什麼樣子嗎?你嫉妒,嫉妒我擁有幸福,而這嫉妒令貌美的你,變得極度醜陋不堪。”
“我嫉妒,我爲什麼要嫉妒你?你少胡說八道,我要是醜陋不堪,你呢?你以爲你能好到哪裡去!”洛素羅微怔片刻,嘴硬道。
“我就是我,我覺得我很好,而且啊沒一處不好。”連城聳聳肩,甚是隨意道,“你這樣下去只會讓自己變成可憐蟲,變得讓人瞧不起,我言盡於此,你要聽就聽,不想聽就當我沒說過。”說着,她提步前行。
洛素羅被她的話氣得胸脯起伏不已。
醜陋不堪?
可憐蟲?
被人瞧不起?
顧連城竟然這樣說她,不要臉的踐人有什麼資格這樣說她?
洛素羅氣憤難耐,衝着連城的背影,肆無忌憚地吼道,“顧連城,你就是個踐人,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如果不是因爲有你,任楓喜歡的人就會是我,就會是我你知道嗎?都是你這個踐人不好,爲什麼要出現在靈月?爲什麼不早早死掉?”她就像瘋子一樣在那尖聲吼着,引來不少路過的宮人驚怔在花徑上,一副見鬼的樣子直直地看着她。
“王妃,奴才這就去替您教訓那不知死活的東西!”給連城引路的小宮侍頓住腳,一臉惱怒地看向洛素羅。
連城擺擺手,笑笑道,“洛小姐的神經有些不正常,無須理會。”她可不想間接被教訓,唉,咋就這麼苦呢?比黃連還苦!
“顧連城你說話啊!你爲什麼不說話?爲什麼不讓人懲治我冒犯你這個踐人!”見連城只顧着朝前走,壓根不理會她,洛素羅雙手叉腰,如潑婦一般再次咒罵。
“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要罵你儘管罵好了,讓這宮中的人都知道你是個怎樣的人。”連城邊走邊淺笑嫣然,漫不經心道,“我想啊,大家肯定在想,就你這種沒教養,沒素質,沒文化的三無女子,怎麼就能入得宛若謫仙般的熠親王的眼?算了,我不說了,大家心裡透亮,你要發瘋就繼續發瘋好了,我可沒時間陪你在這搭戲臺。”
洛素羅狠狠地盯着她的背影,沒再出言謾罵。宮人們散去,她在原地發怔半晌,才朝連城走過的花徑憤然追去。
事情不會就這麼了了,一年時間,她有一年時間對付顧連城那個踐人,同樣也就有一年時間和任楓好好相處。
時間可以改變一切,她不信命運會一直這麼不公,不信最終的結局,是她慘敗!
御書房中,皇甫擎很無奈,亦很鬱悶,不明白自家小九哪根筋搭錯,無論他怎樣說,都不能勸服這從小疼寵到大的皇弟,好好入朝堂做事。
“你真打算就這樣陪着定國在府裡安胎過日子,不想好好到朝堂上幫皇兄一把?”神色鄭重,皇帝大大苦口婆心,只差跪求自家小九了。
皇甫熠坐在椅上,由起初的搖頭,再到小半個時辰後,依舊是搖頭。
“殲佞已除,麻煩也沒有了,現在我大周國富力強,遠凌駕他國之上,皇兄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嗓音清潤柔和,他語速如流水,徐徐道,“再說,皇兄膝下已成年的三位皇子也能幫皇兄不少忙,我吧……還是待在娘子身邊,好好相妻教子,方不辜負皇兄對我的聖寵。”他說得一本正經,眼裡卻染上一抹促狹。
皇甫擎笑罵,“你這皮猴子,這是責怪皇兄寵你了麼?還是說又想做回以前的痞子王爺?如果是前者,那我就打今日起,不再寵着你,縱着你,你呢?每天給我準時到朝堂上報到。若是後者,即便我這個做皇兄的不說什麼,定國首先就不會讓你好過。”小九和他終於不再有隔閡了,和他終於可以敞開心扉,自在說話了,這樣的感覺真好!
“皇兄寵我,縱我我高興啊!既然都寵了多年,縱我荒唐多年,皇兄就繼續寵着,縱着吧!”皇甫熠笑着道,“如果皇兄再無旁的事我便去母后那了。”語落,他緩緩站起。
皇甫擎卻擡手,着他坐回椅上,面上表情認真,緩聲道,“小九……”
“皇兄要說什麼直說無妨。”瞧着皇帝的臉色,皇甫熠收起笑容,表情也隨之變得凝重。
“皇位本就是你的,這麼多年過去,我一直想着有合適的機會……”不等皇甫擎說完,皇甫熠清雅低沉的嗓音便揚起,“大周是祖上留下來的,不是你的我的,當年我那麼做,是有些自己的原因,但多年過去,皇兄將大周治理得很好,而我,素來不喜權勢和名利,倘若真坐上那把椅子,於我來說無疑是牽絆。皇兄很適合那把椅子,也是位有道明君,更重要的是皇兄膝下子嗣不少,想要選個接班人一點都不難,所以要禪位於我這話,皇兄以後還是莫再提及。”皇位?江山?要是他在乎這些,早些年這天下恐都已落入他囊中。
大仇已報,此生他只要歲月靜好,和她一世恩愛白頭。
“子嗣衆多?但又有幾個成器的……”小九是真不在乎那把椅子,不在乎權勢和名利,否則,以他的能力,隨時拿回屬於他的皇位,再簡單不過。皇甫擎沒有忘記大周與呂齊,東旬之間那場戰爭,更沒忘記東旬戰場上出現的一支神秘力量。
收到邊城送回的奏報,他第一時間就有想過那支力量的主人是哪個,是小九,一定是小九,不放心定國,所以安排自己的力量到東旬戰場上相助,從那,他又想到四年多年那場與東旬之間的較量……神秘力量橫空現世,宛若天兵天將,扭轉大周的敗局,從而保大周度過危難。??心裡輕嘆口氣,要不是小九和定國喜好和平,東旬和呂齊多半已不復存在,更別說旁的小國,可就是這樣兩個有着驚世之才的人,卻無心權術,只想安穩,悠閒度日,他還真是不知要再說些什麼好了!
擡頭,他臉上流露出一抹倦色,“老三行事冒進,又沒有主見,難堪大用;老四隻知眷戀花叢,荒唐度日,亦是個不成器的,至於老五,看似一聲不吭,實則是個心裡有事的,但他的出身實在太低,加之……罷了,不說了,再往後看看吧!”背靠椅上,他揉了揉額頭,沒再說下去。
皇甫熠雙腿輕輕交疊,一手搭在膝上,一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扣着椅子扶手,“老五不錯,皇兄若是心有顧忌,不妨與皇嫂好好努力一把,生個嫡子出來。”一個人在兄弟姐妹的欺辱中,在比自己卑賤的宮人鄙夷下長大,心裡若是沒有怨恨,他是不信的。
五皇子,皇甫燁睿,他的侄兒,並不似表面上看着那麼默不作聲,碌碌無爲,這樣的人耐性足,城府夠深,成大事指日可待。但一旦這樣的人上位,曾經有欺負過他的兄弟姐妹,無形中會遭受厄運,不,話也不能這麼說,那所謂的厄運,只不過是他們當初種下的因,終了結出的果罷了!
然,手足相殘,血流成河,皇兄不想看到,他亦是不想目睹那一切發生。
但願那小子能在隨後的日子裡,將隱藏在心底深處的戾氣慢慢散去。
要不然,即便再有能耐,也難以坐上廟堂之上那把高椅。
皇甫擎沒有就五皇子多說什麼,只是苦笑道,“你皇嫂自生下靈兒,身體一直就不怎麼好,這麼多年精心調養,也不見有什麼起色。”說不想生嫡子,那是假的,他很期盼皇后能夠懷上龍種,誕下他們的嫡子,奈何他每個月沒少到棲鳳宮安寢,卻始終不見皇后的肚子有動靜,想想就心裡發苦。
“讓太醫們好好瞧瞧。”皇甫熠寬慰。
“一直瞧着呢!”也不知想到什麼,皇甫擎臉上忽然浮開一絲笑,“要不讓定國再給你皇嫂好好看看。”
皇甫熠頷首,“這事成,不過皇兄可別抱太大的希望。”
“……”皇甫擎與他四目相對,眼裡流露出不解。
“她缺失的記憶至今沒有一絲恢復的徵兆,醫術恐怕與之前根本沒法比。”皇甫熠眸光黯然,起身道,“皇兄忙吧,我去看看太后和姑母。”
皇甫擎自御案後站起,“我隨你一起過去吧,順便給母后請安。”
皇甫熠指着御案上的一堆奏摺,挑眉笑道,“皇兄這是準備偷懶了?”
“混小子,你不都說了,現如今國泰民安,那些摺子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小事,晚點批閱不打緊!”拍拍他的肩膀,皇甫擎笑嗔一句。
知道連城和皇甫熠今日要進宮,皇后,以及平陽長公主早早就到太后宮裡,三人邊說笑,邊等一對新人到來。
往事已矣,太后和長公主在目睹那日的血染一幕後,心中的鬱結逐漸消散,人一下子看着明朗不少。
洛素羅追上連城,不管不顧跟着走進慈寧宮,但她沒向任何一人行禮。
“給熠王妃和洛小姐看座。”連城與太后,皇后,長公主見禮後,太后看都沒看洛素羅一眼,直接招呼宮女搬來兩把椅子,伺候連城落座,至於給洛素羅看座,完全是顧及某女安危,方不得不爲之。
宮裡幾位大老闆皆已知曉洛素羅對連城做了什麼,但就像皇甫熠和其他關心連城安危的人一樣,他們心有餘而力不足。
殺一個人,讓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死去,於幾位大老闆來說實在是件很容易的事,然,洛素羅死,就意味着連城跟着死,他們知道這個根結所在,所以非但不能對洛素羅動手,更是不能惹惱這個害人精。
基於此,太后忍,皇后忍,長公主亦忍,忍着心中的怒氣,全然將洛素羅當做空氣,誰都不曾看她一眼。
而洛素羅亦沒看他們,她端坐在椅上,臻首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麼。
“腹中孩子可好?”太后面目慈祥,笑問連城。
“回太后,好着呢!”連城莞爾一笑,眨眨明眸,望向太后,皇后,長公主,一臉歉然道,“因爲有身子,我也沒能時常進宮給太后,母后,長公主請安,着實不應該。”
太后笑笑,“這有什麼?你可是咱們小九放在心尖上的人兒,只要你和腹中的孩子好好的,哀家和長公主,還有皇后就很開心了!”
“母后說的是。”皇后笑容端莊,望着太后說了句。
長公主雖沒有說話,但眉眼含着淺笑,朝太后點了點頭。
連城臉上一紅,頓感羞澀。
瞧她這可人疼的小模樣,太后三人不由笑出聲,長公主語氣溫和,道,“你的事我近來聽到不少,你很好,比我當年的行事作風還要瀟灑,莫因爲我們是長輩,就心生拘束,隨意些,想說什麼便說什麼,這樣再好不過。”如果當年她能向這小丫頭一樣,敢愛敢恨,拿得起放的下,那麼也就不會在一方小院中自我封閉多年。
“姑母是女中豪傑,我比不上的。”連城很是欣賞長公主,嗯,除過感情,她覺得在這以夫爲天的皇權時代,長公主這樣的奇女子真真難能可貴。
與兄長領兵作戰,不畏嚴寒酷暑,不懼風雨雷電,隨在行軍隊伍中,擊外敵,平叛亂,絲毫不輸於男兒,值得她點贊,而且雙贊,棒棒噠!
“母后和姑母都在這說什麼呢?朕和小九在殿門口就聽到笑聲了呢!”經長公主那麼一說,連城也不矯情了,放開性子與太后三人說笑起來,她是個機靈的,知道什麼話能逗太后和長公主這樣的老人兒開心,因此,當皇甫擎和皇甫熠二人走到慈寧宮門口時,便聽到內殿中傳出太后和長公主歡暢的笑聲,這樣的笑聲於兩位老人家來說,多少年都不曾有過了,於是乎,皇甫擎前腳一踏進內殿,就眼裡含笑,揚聲問。
太后和長公主隔幾坐在榻上,看到他和皇甫熠一前一後進來,目中笑意頓時更爲濃郁,手指連城,樂呵呵道,“還不是定國這丫頭,給哀家和你姑母,皇后三人講了好幾個笑話,一個比一個好笑,哀家就是想忍也忍不住,這丫頭真是個精怪,小九可要好好地疼惜,要不然,哀家和你姑母準不放過你這皮猴子!”說到後面,太后含着笑意的目光已從皇帝身上、挪至某個正寵溺看向自家娘子的男人身上。
“母后放心,孩兒自會疼惜連城的。”視線與太后對上,皇甫熠語氣柔和而輕緩道。
兄弟倆與太后,長公主見過禮,就在宮女搬來的椅上坐下,一家人又熱熱鬧鬧地說了好一會話,直至皇甫擎看向皇甫熠,給其遞眼色,皇甫熠會意,起身瞥洛素羅一眼,對連城道,“皇嫂身體近來不適,你就在母后這順便給瞧瞧,看看是不是之前的舊疾發了。”連城眨眨眼,心想這廝之言到底是何意,卻不成想沒等她出聲,男人淡淡丟給洛素羅一句,便徑直走出內殿。
更爲奇怪的是,殿中伺候的宮人,同時間被皇帝揮退。
這是毛意思?
某女眨巴着明亮的美眸,望着皇帝大大,又望向皇后。
發現皇后雖掩飾得很好,但眉眼間亦染着一絲不解。
太后和長公主這倆老人精,卻看不出有丁點表情變化。
二人坐在榻上,端着茶盞不約而同輕品着,誰都沒有說話。
“定國,你不用感到疑惑,是朕示意小九這麼說的。”接收到連城疑惑的目光,皇甫擎淡笑道,“你醫術不錯,去給皇后好好把把脈,看到底是什麼原因致她多年不能受孕。”原來是這樣,連城瞬間明瞭,可是她記憶缺失,就腦中目前對中醫知識的瞭解,堪當此大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