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一輪明月升起,照的紫竹軒如鋪了一層銀輝。
張傲秋一人靜靜坐在院前石桌旁,呆呆地不知在想些什麼,連夜無霜走到身邊都不知曉。
夜無霜看張傲秋這樣,遂坐在他身旁的石凳上柔聲道:“阿秋,是不是遇到什麼難事了?”
張傲秋聞聲這才醒過來,轉頭看了夜無霜一眼道:“霜兒,你來啦。”
夜無霜見了抿嘴一笑道:“我們小先生面對敵人千軍萬馬都不曾皺下眉頭,現在是怎麼了?居然讓小先生如此愁眉不展的?”
張傲秋聽夜無霜調笑他,暗歎口氣,卻不說話。
夜無霜右手託着香腮道:“那讓我來猜猜,自你跟花將軍被師父叫進去以後,一天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我想這事應該是跟倩姐姐的病情有關吧?”
張傲秋聽了又嘆了口氣道:“不錯,只是……。”
夜無霜接口道:“若是能醫好倩姐姐,我想不管多難,你都會全力以赴,絕不會在此猶豫不決,你現在這麼糾結,應該不是治病的方法,而是在意我吧?”
張傲秋沒想到夜無霜如此聰明,竟能一語中的,不由轉頭看着夜無霜道:“霜兒,我……。”
夜無霜聞言笑了笑道:“好了,不要吞吞吐吐了,說說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張傲秋看着身邊玉人,猶豫了一下,但想到這件事遲早夜無霜也會知道,晚說不如早說,不由把心一橫道:“霜兒,師父已經想好醫治花城主的法子,就是讓我用內力替她逼毒,不過在逼毒的過程中,我們兩人必須同處流動的溫水中,而卻還都不能穿衣服。”
夜無霜聽了嫣然一笑道:“那就是說你們要赤身相對了”
張傲秋見夜無霜一點沒有着惱的樣子,捎捎腦袋道:“霜兒,你……?”
夜無霜看他這副緊張的樣子,不由噗嗤一笑道:“只要倩姐姐同意,我自然沒有意見,只是……,哼,便宜了你這個壞人。”
張傲秋聽了由自不敢相信,他可知道,夜無霜除了是個小吃貨外,另外就是一個標準的醋罈子,今天這是……。
夜無霜將身子緩緩向張傲秋肩頭靠去,低聲道:“你能顧忌我的想法,我已經很開心了。”
張傲秋伸手摟着夜無霜的肩膀,臉貼着她的秀髮,看着滿院的銀輝,靜靜地不再言語。
三日後,花連城如約來見。
進入紫竹軒的時候,張傲秋正陪着夜無霜一起下棋,阿漓坐在一旁觀戰。
阿漓見到花連城進來,連忙起身招呼道:“花將軍,你來啦。”
花連城聞言向阿漓點頭招呼一下,然後眼神望向張傲秋,接着又看了看夜無霜,嘴角張了張,卻有沒說,欲言又止。
夜無霜看了心裡明白,“噗嗤”一笑道:“花將軍殺伐果斷,百萬敵軍中來去自如,今天是怎麼了,居然如此猶猶豫豫的?”
花連城被夜無霜誇得老臉一紅,接着心中暗歎口氣道:“阿姐答應治病了。”
夜無霜一聽,頓時眉開眼笑地喜道:“倩姐姐總算是答應了,害得我還在這裡白白擔心。”
花連城一聽,詫異地看了看張傲秋,意思是你還沒有跟你媳婦說麼?
夜無霜冰雪聰明,一看花連城表情就知道他要表達的意思,起身踱步道:“倩姐姐爲國爲民不計得失,不計性命,當真是巾幗英雄,一代奇女子。阿秋爲倩姐姐治病,雖然過程有些不雅,但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況且霜兒對倩姐姐也是敬仰已久,所以你們大可不必替我擔心。”
花連城聽完心頭驀然一鬆,對花倩笑治病這件事,他先是擔心花倩笑會不答應,心情七上八下地好不容易等到花倩笑鬆口,接着又想到夜無霜。
夜無霜身爲聖教聖女,地位本就極高,鳳目含威的氣勢讓人心悸,而且自己也跟她接觸過幾次,平時還像個小女孩子,但一旦遇到事情,卻是極有主見,一旦決定,絕不悔改。
所以這次花連城過來,心中同樣是十五個吊桶打水,又想看張傲秋有沒有跟夜無霜說清楚,又怕說了以後夜無霜會不同意。
現在花連城聽夜無霜這麼說,心頭一塊大石落下,上前兩步,一撩衣襬,對着夜無霜雙膝跪下,恭恭敬敬磕了個頭。
夜無霜被花連城這個舉動唬了一跳,急忙上前虛扶道:“花將軍,男兒膝下有黃金,你這是做什麼?”
花連城卻不起身,擡頭沉聲道:“阿姐太苦了,她太苦了,若是能治好阿姐,就算要了連城性命,我也心甘情願,何況只是這磕頭致謝。”
夜無霜見花連城跪着不起身,急得向張傲秋望去。
張傲秋上前一把扶起花連城道:“我救花城主,不僅是救她自己,也是救這一方黎民百姓,所以花將軍大可不必如此。”
說完不待花連城開口,接着道:“不過花城主中毒已深,身子虛弱,在正式逼毒之前,先要將她身子調養好,這纔是你要做的大事。你回去後立即準備,一日後我再過去診脈一次,確定正式逼毒時間。”
花連城聽了心頭一懍,拱手道:“好,我這就回去準備。”
說完又對夜無霜及阿漓招呼一聲,躬身行禮後轉身匆匆離去。
一日後,張傲秋帶着阿漓直奔城主府。
由於整個城主府現在都知道張傲秋在爲城主治病,所以守門的軍士一見張傲秋過來,立即傳報,恭恭敬敬地將他二人送到花倩笑住處。
張傲秋還沒進屋,就聽見裡面傳來花倩笑厲聲斥責之聲,不由心中奇怪,疾走幾步,跨了進去。
走到近前一看,花倩笑依舊一襲白衣,正背對着張傲秋站立,對面花連城手中舉着一碗湯,後面跟着站立一排身着盔甲的將領。
這些將領張傲秋都見過,都是花倩笑手下的主要干將。
花倩笑此時顯然正在氣頭上,不知道後面張傲秋已進來,指着花連城道:“花連城,你難道不知道軍令麼?任何人等都不得擅自動用軍資,說,你這碗補湯是哪裡弄來的?”
花連城還從沒見過花倩笑發過如此大的脾氣,嚇得一低頭道:“阿姐……。”
花倩笑氣得一拍案桌厲聲道:“閉嘴,不要叫我阿姐,你當我真不敢軍法處置你麼?”
說完語氣轉寒,沉聲道:“來人。”
花連城後面站的幾位將領聽了,立即應了一聲:“在。”
花倩笑“哼”了一聲道:“將花連城押往鄭公那裡,讓他依軍規處置。”
花倩笑說完,後面幾個將領卻是你看我,我看你,半天不動。
花倩笑見狀嘴角一牽,冷哼一聲道:“怎麼?是不是看我病了,連我軍令也可以不聽了?”
花連城後面站的一個粗壯漢子聞言上前兩步,單膝跪下道:“城主,花將軍手中這碗湯,是跟末將等人商議過的,若是城主要責罰,末將等願與花將軍一起受罰,不過還望城主念着外面受苦的百姓,調養好自己的身子啊。”
後面幾人一見,同時跪倒道:“請城主三思。”
花倩笑沒想到他們會來這招,一時氣急攻心,大怒道:“你們……,你們……。”
先前漢子見狀,怕花倩笑真氣壞了身子,急忙道:“城主息怒,末將等當然知道軍令,也知道城主不會動用一絲一毫軍資,這碗湯末將等商議好了,所有開銷從我等幾人軍糧中扣除,若是這樣,我等想也不算……,不算違規了。”
花倩笑怒極反笑道:“不算違規?你們……。”
張傲秋在後面見花倩笑氣得身子搖搖欲墜,急忙上前兩步道:“先等一等,先等一等。”
花倩笑聞言一愣,她沒想到張傲秋在這個時候過來,剛纔自己可能也是氣昏了,連他什麼時候進來的都不知道。
張傲秋走到近前,先看了花連城手中那碗補湯,皺了皺眉頭道:“花將軍,把這湯撤了吧。”
花連城聽了一愣,剛想說話,卻見張傲秋轉頭吩咐道:“阿漓。”
阿漓應了一聲,先是過來扶着花倩笑小心坐下,然後從身後拿過一個小巧的竹製盅筒。
盅筒竹蓋剛一打開,一股清香傳來,而且這股清香裡還帶着淡淡的中草藥味。
阿漓將帶來的竹碗掰開,麻利地盛了一碗笑道:“倩姐姐,這是六味中藥野山雞湯,野山雞了,是秋大哥親自到山上抓的,中藥了也是秋大哥到山上親自採的,沒有用軍中物資的,不過這湯卻是我熬的,微火燉了一晚上,我看過了,剛剛好的。”
花連城聞着那竹碗湯裡的清香味,再看看自己手中這碗湯,連忙按張傲秋所說,將湯撤了下去。
同時帶着一衆將領向花倩笑告退。
那些將領起身都同時看了張傲秋一眼,眼神中均帶着濃濃地感激之意。
張傲秋衝他們微一點頭,算是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