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我現在住在相府,所以日程安排得相當緊密。
如果不是一定需要我出面的事情就一概推掉,而必須由我出面的事情我都儘量集中來辦,省得每天都往府外跑引人懷疑。
就像今天,一次性就解決了兩件大事,我頓感輕鬆。伸個懶腰走到窗前,程文表恰巧從聞香下馬中出去。
我對着他遠去的身影微微一笑,這個人的人生從今天才算開始。
正要把目光收回來卻看到南宮天翔從對街走過來,身邊跟着王傑、江淼兩名護衛……
等等,怎麼還有個穿着紅裙鑲白毛邊的少女?而且,那少女竟然,竟然還正在把自己的魔爪伸向南宮天翔!!!
我死命壓住自己就這麼從窗戶一躍而出的衝動,一動不動地盯着南宮天翔。
奶奶的,如果他不躲,要是他不躲……
TMD我就馬上離開洛陽開始我的旅遊計劃!
當那個紅衣少女的指尖就要碰到南宮天翔袖擺的一剎那,我的心猛地一縮。
只見南宮天翔輕巧地一轉身,順手拿起一旁小攤上的一件繡帕,然後“全神貫注”地拿着帕子猛看。
好樣的!
“小姐,您在看什麼?您的病纔剛好,就別在窗口吹風了。”
秋菊見我久久站在窗邊,怕我受了寒氣從後面給我披上狐裘。
而我此刻完全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個紅衣少女身上。從我這個角度只能看見她的頭頂。
我心裡像有一千隻螞蟻在爬一樣,這個女人是誰,爲什麼會跟在南宮天翔身邊?
不行,忍不了了!我猛拍窗櫺,“奶奶的,走!”
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的秋菊和冬梅對視一眼同時問道:“小姐就這麼出去?”
差點兒就忘了,我伸手從掛在腰上的小銀球裡捏出一張壓疊着的臉皮,極爲熟練地伸手一抹臉,瞬間就換了一副面孔。
粗眉毛、三角眼、塌鼻子、一張血盆大口,奶奶的,這纔是適合撒潑的臉。
換了一張臉皮,我“咔咔吱吱”地又磨了兩下牙才一提裙襬道:“走!”
冬梅二話不說地跟了上來,秋菊在我身後叫道:“小姐!去哪兒呀?”
我頭也不回,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捉姦!”
當我火速衝到聞香下馬大門外面時,正好看到南宮天翔被紅衣少女第二次攻擊。我猛地剎住腳步,就站在聞香下馬門口看着對街的南宮天翔。
很好!
南宮天翔又一個漂亮地側身躲過去了。
接下來的五分鐘裡,紅衣少女用盡各種手段可就是沒能碰到南宮天翔的一片衣角。
我的怒火總算燒得小了那麼一點點。
就在此時,南宮天翔突然發現了我,一雙清冷淡漠的純黑眸子在看向我的一瞬變得溫柔似水。紅衣少女察覺到了南宮天翔的變化,也扭過來,視線掃了幾圈,終於帶着難以置信和極度的鄙夷鎖在了我的臉上。
我得意地裂開血盆大嘴一笑,走向南宮天翔,誰料到還離他有五步遠就被江淼攔下了。
奶奶的,還真是閻王易見小鬼難纏!
我冷冷的眼風掃過江淼,後者不易察覺地一抖,而後瞄了一眼我的小指才明瞭地閃開。
很好,路障清除完畢,我順利地走到南宮天翔面前,二話不說直接抱住他的胳膊。
紅衣少女驚得都快把眼睛給瞪出來了。
“你……你——”
“你是誰,哪裡來的,爲什麼要纏着我的男人?!”
我一開口就顯示出了彪悍本色。
紅衣少女這會兒也回過神來,指着我的鼻子道:“你是哪兒的醜女人,快放開南宮將軍!
”
“哈,我是誰?你還不夠資格來讓我回答。南宮天翔是我的男人,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關你什麼事?”我說着看向南宮天翔。
他低頭對我勾起脣角,一雙寶石般的眸子裡流光溢彩,伸手把我抱住他胳膊的手覆蓋住,頭也不擡道:“王傑、江淼,你們送尼瑪殿下回去。”
聽南宮天翔這麼說,紅衣少女俏麗的眉頭一皺,怒聲道:“將軍,我是你未來的妻子,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妻子?!
未來的?!
心中怒火呼地一竄,我猛拍開南宮天翔的手扭頭就走。
“靈——”
還沒走兩步就被他拽住。我冷冷地回頭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放開。”
南宮天翔的眼裡突然涌出笑意,“吃醋了?”
“哈?”我想聽了什麼笑話似的咧嘴一笑,而後厭惡地道:“你不配!放開我!”
南宮天翔猛地一震鬆開我,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看着我,忽然轉身離去。
我倔強地揚起下巴,明知自己無意說出的話刺到了他,卻就是不肯開口叫住越走越遠的他。
我就這樣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到紅衣少女面前牽起她的手,然後平靜地轉身,高仰着頭離開。
一直站在聞香下馬門口的秋菊和冬梅察覺到了事態的不對勁,立刻追上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相府的,只覺得一直被壓着的怒火在我踏進相府大門的一刻全部爆發出來!
“冬梅,你去通知石之彥讓他一個月之內把商隊給我建起來,否則就滾蛋!五娘、王媽、王安、何行湖這個月利潤給我翻一倍,完不成也滾蛋!還有,去慕容師父那裡讓他把唐錚、程仁軒、霍金戈都給我叫回來!”
“小……小姐,石總管許還能想點辦法完成任務,可是——”冬梅小心翼翼地說。
“奶奶的,眼看就要過年了,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好了,我就不信完不成,石之彥和程文表還急着用錢,特別是程文表,出海的船那還不是金子堆出來的?!”
“那小姐爲什麼要把……把——”
“把師兄叫回來幫我試毒,前幾天剛研究出幾種新的,還沒找人試!”
我吼完怒氣衝衝地回到紐約院,還沒停夠一分鐘就因爲坐臥難寧又衝了出來。
頭上的帽子早就不知扔到哪裡去了,臉上的假面也早就被我在回府的途中撕下扔掉,連我束頭髮用的髮帶也丟了。滿心怒火無處發泄,我就這麼披着一頭散發,素面朝天地翻牆而出。
許是我的表情太駭人,又或者是我此刻的氣場太壓人,總之並沒有像過去一樣,一露面就被無數人追着看。所到之處,見者無一不避着我的目光。
反正我的妖女之名早就深入人心,我乾脆就破罐子破摔,像只鬼一樣在大街上到處亂走。
走着走着猛回過神來一看周圍,才發現自己居然已經走到了洛陽城西的萬國會館附近。
正猶豫着是繼續前進還是就此後退時,迎面走來三個人,赫然是楚凌和他的貼身護衛楊峪,此外還有一個齊劉海的美麗少女。
看那少女身上穿着的衣服……她應該是東瀛貴族。看清了這三人,我被迫選擇就此後退,可不等我挪步就被眼尖的楚凌看到了。他撇下東瀛少女快步走過來一把拉住我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從小到大楚凌一直都像哥哥一樣寵着我護着我,我嘗試着忍了忍沒忍住,撲進他懷裡哭起來。
楚凌一下慌了手腳,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哭,他被我的眼淚嚇得不知所措,只能把我抱在懷裡重複着“別哭了”這三個字。
過了好久,我終於停住哭泣,卻
突然聽到一個充滿歡喜的聲音——
“就送到這兒吧。”
這……這是那個紅衣少女的聲音!
我側了側頭看向楚凌身後。楊峪還站在原地背對着我和楚凌,東瀛少女已經不見了,再看向更遠,心猛地一抽,紅衣少女拉着的那個人不是南宮天翔又是誰?!
就在這時,南宮天翔也朝我這邊看過來,但在他眼中的我就像是一個陌生人,不,他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是不存在的,他的眼中……
沒有我。
哈,現在我竟連他的眼都進不去了嗎?
趙慧靈,別去想他了。
趙慧靈,愛情本就如此,你不早就料到了嗎。
趙慧靈,愛總會消失的,你們之間到底有着一條千年鴻溝。
趙慧靈,你終於自由了,終於可以……
我拼命地安慰自己,命令自己開心,可爲什麼心還是這麼痛,這麼痛……
像是就要撕裂了一樣,痛得我全身都不住地顫抖。
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再次衝出眼眶,在楚凌的大氅上打出一片水漬。
“靈兒?怎麼又哭了!……別哭好不好,我什麼都答應你……你想怎麼樣,只要你不哭,怎麼樣都可以……”
見我又開始落淚,楚凌一邊心疼地用袖子抹着我不斷涌出的淚水,一邊胡亂安慰着我。
透過眼中的淚水,模糊地看到南宮天翔走了,我抓着楚凌的衣襟把臉埋在他的胸前用哭啞的嗓子說:“凌,帶我走。”
“好,好,我送你回相府。”
“不!帶我去個見不到他們的……地方。”
“他們?我帶你回王府。”
楚凌說着把我打橫抱起,我則疲憊地依然把頭埋在他胸前不願再睜開眼。
洛陽·萬國會館
黑暗裡,一雙比夜更濃重的純黑色雙眸目視着楚凌抱着那嬌小的少女離去,無法言語的痛楚襲上心頭。
本以爲她說的都是氣話,卻不曾想那竟是她的心聲。
他不配,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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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所以對他隱瞞,之所以時刻爲離去而準備,之所以在他提出要娶她時一次又一次的逃避……
原來,只爲這三個字——他不配!
她到底是嫌棄他的地位還是他的出身,又或者是她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纔對寄人籬下的他不屑一顧,只是把他當成一個玩物?!
左手掌心的那道疤痕還在,那是她留下的。
他從不覺得那傷疤給他帶來的是痛楚,甚至在他一直以來的認知裡,那傷是溫柔的,連味道都是甜的。爲了留下那道疤,他故意把傷口撕裂過許多次……
可如今,那裡的疼穿過掌心,直達心底,漫過四肢百骸,碾過他身體的每一寸。
南宮天翔揪住心口的衣服,另一隻手裡拿着的赫然是那頂用他親自獵的兔子,親自挑選的皮毛製作的,又是他親自設計樣式,親自送到太后宮中的帽子。
帽子上似乎還殘留有她的香氣和她的溫暖,可這又有什麼用?他的心已經冷得似是一塊寒冰,就連跳動的時候也像是要生生碎裂開來,讓他痛不欲生。
可即使如此,他也還是愛她,即使此時想她已是一種折磨,他也還是想她。
想她的一顰一笑,想她的一嗔一怒,想她的眉她的眼,想她的瑤鼻她的櫻脣……放不開,舍不下……
南宮天翔眼中涌起更加濃重的墨色,就算她不愛她,他也要定她了。
早在許多年前,早在他遇到還是孩童模樣的她時,命運就已經註定了——
她註定是他的人!
無論用何種方法,何種手段他都要將此變成實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