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悶的把蒙羅放到一邊,我蹲下來和“奴”保持平視,“‘奴’,你會不會說北國話?”我儘量做出一副親民大使的樣子
“奴”愣了愣惶恐地低伏在地上,“賀蘭女神,感謝您賜予奴生命,感謝您賜予奴食物,感謝您——”
“停,停一下。”我打斷“奴”,“你給我聽好了,你的命是你自己的,除了你自己之外誰都不可以隨意掌控!”
我說完便站起來。“奴”搖晃着高大的身軀也站起來,垂首就要往外走。
玉蝶兒連忙叫住他,“‘奴’,你去哪兒?”
蒙羅把眼淚鼻涕全部抹在玉蝶兒的白衣上,帶着哭腔說:“他是我們家的‘奴’,醒了就該回去了。”蒙羅說着又吸兩下鼻涕,“我們出去遇到了狼,要讓阿爹知道了肯定會打他一頓的。”
“先別走,”我叫住‘奴’。他要是再挨一頓打,不死也要弄個半死。
考慮到這點,我接着說:“回去躺着。”
“奴”愣了愣照我的話做了。
蒙羅撅起嘴,“賀蘭女神,您爲什麼要留下他?‘奴’是不配服侍您的。阿孃說,我們哈木圖部已經選好了十個姐姐來服侍您。”
聽了這話,我不禁喜上心頭,這樣一來不就有人幫我洗衣服了嗎?
啊咧咧,原來頂個“賀蘭女神”的帽子還有這樣的福利。既然如此,我乾脆就隨他們叫好了,反正再怎麼解釋也沒用。
這些北胡人的脾氣不是一般的倔,跟他們解釋再多,他們也不會聽。
“‘奴’你以後就跟着我。”我說着看向‘奴’,想了想又道,“以後你就叫‘胡奴’吧。”
說完,我向玉蝶兒使個眼色讓他把蒙羅弄走,然後我走進用屏風隔出來單間裡,一頭撲倒在牀上。
迷迷糊糊睡到天快亮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渾身發寒,一個激靈醒過來。
氈房的縫隙處已有淡淡的光亮透進來。天還沒有大亮,但我卻已經聽到了外面叮叮噹噹的鐵桶碰撞聲。
那是北胡婦女在早起擠牛奶,上次我和楚凌一起來草原時也見過。
我睜着迷濛的眼又堅持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抵不住睡神的襲擾,伸個懶腰——
呃……我的身邊……我揉揉眼睛轉過身去看——
“呀!死蝴蝶你跑我牀上幹什麼?”
我一下坐起來,我說我怎麼覺得冷,原來被子被玉蝶兒捲走了一大半!
嗯,好像有點不對勁,我的聲音這麼大,玉蝶兒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皺眉將背對着我的玉蝶兒翻過來。
老天,他的臉怎麼這麼紅啊?!
我用手碰碰她的額頭,好燙!
“韻韻……我好冷……”
玉蝶兒眼睛也不睜開,哆哆嗦嗦地說。他這個樣子我怎麼看怎麼像是熱紅病。
熱紅病也算是一種流行病,通過口鼻傳染,發病率和死亡率都相當高。
雖然我學醫的時候主攻的是解毒,但關於熱紅病倒也看過一些解決辦法。這病雖然有些嚇人,不過治起來也不算困難。只要用白草根、茯苓葉再加上月見草按一定比例混着白鞭草榨的汁煎服就可以了。
其他的藥材都好找,只是這月見草……
我一邊回憶着月見草的分佈地區,一邊從族長給我準備的幾套胡服中拎出一件白色的,然後繞到玉蝶兒的隔間換下身上被揉皺的窄袖棉裙。
還好我昨天太累,沒有脫衣服就直接睡了。不管怎麼說,深更半夜自己牀上突發然多了一個男人還真是……就算那男人燒得稀裡糊塗的。
察覺到氈房外站了人,我叫道:“是誰
?都進來吧。”
話音剛落便走進來十個十六七歲的北胡女子。她們見到我便要行禮,我趕忙道:“你們幾個準備些粥給裡面的人喂下去。還有,族長在哪裡?我要見他。”
說罷便有一個像是領頭的北胡女子走過來,領着我出了氈房來到哈木圖部的議事大帳。
進了帳便見四五個長老樣子的北胡人恭敬地朝我跪下,嘴裡例行地說着那麼幾句祈禱的話。我心生一絲不耐,徑直把族長拉起來問道:“以後見到我不用這樣了。我問你,哈木圖部有沒有人發高燒?”
族長愣了愣驚喜道:“您果然是賀蘭女神,哈木圖部已經爲此死了十幾個人了!現在——”族長掙開我又重新跪在我腳邊道,“請賀蘭女神一定要救救我們哈木圖部!前幾天我聽說東邊的吉爾特部染了這病,只幾天時間人就死光了……”
聽族長說到這裡,我就已經後悔來草原了。聽族長這話,莫不是現在整個草原都已經……
“賀蘭女神,”族長抓住我衣服的下襬,一副心急如焚的樣子,“現在除了大汗直率的塔薩爾部沒有染病外,草原上其他四十六個部族都有發現這種病。”
“你,你先起來。”我再次把族長從地上拉起來。
事情嚴重到這個地步,貌似我不幫點忙確實有些不人道。再說,對這片草原,我還是有感情的。
也罷,反正閒着也是閒着,我能幫多少是多少吧。
打定主意,我把地上的長老們一一拉起來,“現在快把所有病人都集中起來,輕、重病者要分開。再找一些身體強壯的年輕人去照料他們。”頓了頓我又道,“記得每一個時辰換一次班。那些年輕人讓他們都用煮過的布矇住口鼻,病人們用過的東西煮過後才能再用。一些垃圾不能露天堆放,一定要埋到地下去……另外你找些人手去找些白草根、茯苓葉還有白鞭草汁,這些都是常見的藥材,應該不難找。”
族長認真地聽我說着,雖然我不能確定他是否全都能聽懂,也不知道他都記住沒,但時間緊迫,我也來不及細講,只是把要點大致說了下。
最後,想到玉蝶兒的病,我又道:“族長,另外請給我找十個對賀蘭山熟悉的年輕人。”
玉蝶兒之所以染病,可能就是昨天去看小花花的時候碰到了什麼人。
想到這裡,我又補充道:“族長,要是族中的奴隸染了病,請不要置之不理。請把他們和其他病人放在一起照顧。”
“這……”
“那也是一條命,族長你明白我的意思。”我笑着說,言語裡有絲威脅的意味。
族長明瞭地笑笑,“賀蘭女神您太仁慈了。”
再次回到氈房羣中央的大氈房裡,我走進隔間裡,彎下腰,“玉蝶兒,我出去一趟。”
“韻韻,你去哪兒?”
玉蝶兒竟然有了些精神,伸出手抓住我的衣角。
我對他笑笑,“我去趟賀蘭山,兩三天後就回來。”
“那韻韻可要早點回來。”
玉蝶兒說着鬆開我的衣角。真不是說他什麼纔好,他明明就很難受,卻還要強撐着笑給我看。
我再次俯下身,仔細地爲他掖好被角,而後又看向一邊的胡奴,“你看好玉公子,不准他亂動。如果他不聽勸,等我回來告訴我。”
“是,賀蘭女神。”
胡奴說完又恭敬地退到一邊。我轉身不再看他,這就是長期受壓迫而養成的奴性,他看起來像一個沒有思想的機器人一樣。
從氈房裡出來,我才猛然想起,奶奶的,我的坐騎去泡妞了。
TMD偏偏要用它時它不在。不行,我還要把它叫回來!
運足真氣,正打算來個千里傳音,卻聽到一陣輕快的馬蹄聲。下一秒,一匹披着橘紅朝陽的銀白大馬就已站在我的面前。
我抱着手臂瞅瞅它,看起來白雪的夜生活過得不錯,今天看起來這麼精神。
翻出本來以爲再也用不上的馬具給白雪套好。十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已經在馬背上等着我了。
利落地翻身上馬,“去賀蘭山,——駕!”
以前和三師兄霍金戈一起學醫的時候,聽他說過一些藥材的產地。其中也包括了月見草,只是沒想到竟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
快馬加鞭地趕路。等看到賀蘭山連綿巨大的陰影時已是黃昏。還好哈木圖部離賀蘭山很近,快馬一天一夜就能跑個來回。
不停歇地騎了一天的馬,就算這次跟我來的都是年輕人,面上也多少有了些疲憊。
但我們不能做任何休息。月見草在有月亮的晚上才能找到,這種草的生長是跟隨月亮的圓缺週期變化的。
下了馬,我把人馬收攏而後道:“大家聽好了,想要救人就必須找到一種叫‘月見草’的植物。月見草喜陰,多長在樹根的縫隙裡。其葉呈心形,用手掐其枝葉會有紫汁流出。等會兒月亮一出來,月見草就會發出淡淡的紫光。”我說着拍拍手,“現在大家分成五組,每組兩人分頭去找月見草。記住一定要萬分小心,同組的兩人絕對不可以分開!”
說完我從掛在白雪鞍上的包袱裡拿出一堆小盒子。其中裝了兩樣粉末,一種可以驅散蟲蛇猛獸,一種則可以在黑夜中發出熒光,既可以用來照明也可以用來作路標。
這兩樣粉末都是我以前沒事幹調製出來玩的,從洛陽來的時候也帶出來了一些。
想了想我又補充道:“你們記得走一段路就用白色的玉光粉在樹上做個標記,以免迷路。那個紅色的粉末要塗在身上。好了,大家這就進山吧。”
此時太陽已經完全沉到了峰巒之下。賀蘭山上鬱鬱蔥蔥的高大樹木交錯織成一個猙獰巨大的牢籠。月亮還沒有出來,我只身進山,四周漆黑不見五指,像是掉入了不漏光的黑洞,就連我手中玉光粉的微弱熒光都好像被這森林盡數吸收。
除了月見草之外,其它幾種藥材在哈木圖部周邊的草原上就能找到,只是這月見草……要是月亮不出來,可就糟了。現在又是月初,就算出來了,那也……
我一邊發愁的想着,一邊騎着白雪深入一片濃黑的賀蘭山。
騎着白雪沒走多長時間,我驚喜地擡頭,只見點點淡白的月光從幾棵不怎麼茂密的樹的枝椏間漏下。
森林中的動物似是受到了月光的召喚,各種各樣的怪叫或高或低,或強或弱,紛紛飄蕩在山間,像是一層霧氣般揮散不去。
就連那些白日裡看起來毫無威脅感的樹木,此時在黑夜的鼓動下也變得張牙舞爪起來。
白雪顯得有些不安,也許是聞到了潛伏在森林中野獸的氣味。我下馬拍拍白雪的脖子讓它鎮定下來,然後就牽着它在密林中搜尋起月見草那獨特的紫光。
突然,白雪不安地蹭蹭我的衣角。這附近有一頭蓄勢待發的猛獸,我也感覺到了。
拿出天蠶軟金鞭,空空地甩了幾鞭子,在周圍的樹木上留下深深的鞭痕。右邊的樹叢裡發出沙沙幾聲響,估計是野獸逃跑時蹭到了樹枝。
收起鞭子,我正要繼續往前走,白雪卻站住不動了。
莫非嚇傻了?
我拉了它兩下,它卻扯着我來到一棵五人合抱的大樹旁。而我這纔看到樹根處那淡淡的紫色光暈。
就在這時,“錚”地吟鳳出鞘——
“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