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是什麼感覺?湯森見多識廣,知道痛感是五花八門、多姿多彩,但是俗話也說“活到老學到老”,所以……他今天走運,補了“痛”這一課,真是長見識。他知道的、他不知道的,各種各樣的痛覺湊在一起,宛如天地之合唱、時光之吟誦!
這一刻熾烈如火,下一刻卻纏綿悱惻……總之,絕對過癮、絕對淋漓盡致、絕對欲仙欲死!
菲斯特耍賴不肯動手,但湯森是自帶乾糧的救星,你不做他有的是人。特別是現在使徒敗了、戰場跟着雪崩,閒下來的人比比皆是——他吹了聲口哨,當即就有幾個黑甲騎士騎馬衝來。
半途聽見湯森的嘶吼,黑甲騎士們二話不說就轉頭去到城牆邊,趁使徒再一次“蓄力準備升空”的機會,用繩子套了腳腕,快馬加鞭、一路倒拖過來。
“這幾個騎士……”王子阻擋不住,只能感嘆:“真是在銀濤城長大的姑娘?”
其實,菲斯特有的是辦法阻止,可他內心何嘗不想把使徒挫骨揚灰?但他被身份限制看,所以不能學湯森這樣耍橫。
喚醒的誓約還未被解除,附近發生的一切都會被記錄下來——事情鬧到如今這地步,規模很大也很複雜,之後,這件事可能還要擴大影響範圍,所以這記錄會被很多人看到。
不說未雨綢繆,但至少得謹言慎行,至少菲斯特本人要保持理智,不然到時候大家都在被告席上傻站着,連個辯護的人都沒有……“好!好!加速、瞄準!”湯森大吼:“弄好了哥給你們加薪升職、介紹好男人!”
“這救星還有完沒完啊?”小蘿莉湊到菲斯特身邊,悄聲建議:“你趕緊先出手殺了使徒吧。”
“不行,我不能殺他。”菲斯特堅決的搖頭。
“不能殺嗎?”小蘿莉神色中流露出幾分失望,等了等之後輕聲說:“把我們乾脆打暈他算了……我看出來了,他真的想殺掉使徒。”
“沒關係,讓他殺。”菲斯特很平靜的回答:“我會暗中幫他壓制住畢維尼。”
“可是你剛剛還說不能殺啊。”小蘿莉很奇怪。
“我不能動手殺使徒,”菲斯特的回答更加奇特:“但我可以扛起他被殺的責任。”
“你又沒殺人,爲什麼要去扛起這個責任?”小蘿莉在思考:“沒道理、沒關聯。”
“我對使徒動了殺機,而且漸漸強烈,這就是道理。”菲斯特不疾不徐的解釋:“湯森是我們的戰友和同伴,我們有支持他的義務,這就是關聯。”
“另外……他救了整個銀濤城,我們卻連這點擔當都沒有?”說到這裡,菲斯特有點無可奈何:“如果殺了畢維尼能讓他心滿意足,事情相反好辦得多。”
“爲什麼要這樣說?你又想到什麼煩心事了……?”
“你會知道的,我保證。”菲斯特嘆了口氣:“等他鬧夠了,或者神術效果減弱他自然就恢復如初……現在隨他去吧!”
駿馬疾馳、鐵蹄翻出點點碎光。幾匹神駿的戰馬並列而來,清脆急促的蹄聲敲擊着地面和耳膜,讓人莫名激動。
騎士的馬鞍後面,都拖着長長的繩索,被拖拽在後面、掃起股股煙塵的物體就是使徒。這一路上磕磕碰碰、飛沙走石、越溝跨坎,使徒卻一直昏迷着。他手腳軟綿,兩眼緊閉,完全是不省人事,但從他前胸後背噴出的氣體已經減弱了。
馬鞭聲尖利,戰馬喘着粗氣加速,穩穩的衝向湯森這邊。
“撞!撞過來!”眼見使徒被繩子強行“掰”開雙腿變成“V”形,亮出的大腿跟結合部很端正的對準了巨大劍刃——湯森已經從實情推演中得到了預計結果和快樂,他終於暫時忘卻身體的疼痛,手舞足蹈的喊叫起來。
只要畢維尼張開的下道岔撞上武器刃口,這事必然被載入史冊。
光耀千秋、名揚萬代對湯森來說沒必要,能狠狠的凌辱光輝教會,這才最值得高興。
湯森心裡現在很暢快,同時也有很多別的感觸——把畢維尼打成這幅慘樣,這當然很好很揚眉吐氣,卻說不上最重要,更不能讓湯森這種姓格的人手舞足蹈。
湯森不是變態,他擺佈畢維尼,其實是爲了強調如下事實:使徒這種人物也會失敗、也會被凌辱——因爲畢維尼是使徒,他可以代表這個盤踞在金字塔頂端、常人可望而不可及的羣體。
掌握命運這種想法,似乎不是白曰做夢異想天開,也許真能實現!
在湯森內心中,其實一直都有種想掌握命運的渴望,但從未如此明確明晰。他以前的迷惘甚至迷失的,但現在不同了,湯森對未來的期望與信心都大幅增長。在這種既崇高又尋常的信念面前,神術肆虐引發的痛楚算得上什麼?不值一提!
可是,有句俗話叫好事多磨,還有句俗話叫天不遂人願。
就在某偉大事件即將發生的瞬間,原本保持木偶造型、植物人思維的畢維尼,他緊閉的眼皮突然撐開了!這是個及其細微的變化,但出現時機很突然,很讓人愕然,就像掠過長空的巨大閃電,無情的擊中並穿透了好多人的腦袋。
當然也包括湯森和菲斯特在內!
畢維尼單手一撐,已經翻身坐起,就像屁股下多出個氣墊似的,他的身體立即就從磕磕碰碰改爲滑行——絕大多數人這時候纔開始擦眼。
畢維尼擡頭、擡眼。
眼眶中,大團的眼白把綠色瞳孔擠得極小,詭異陰森的目光平滑移動,顯然在尋找什麼——看見的人都不由嚇了一跳,還有這樣甦醒的?
雖然很醜惡,但畢維尼這個目光一點都不瘋狂,相反很冷靜、充盈着狡黠之光——他已經恢復了!他居然恢復了!
“波濤之心——”菲斯特用閃電般的速度掏出異能源果實,果斷以最快速的鏈接誓約。意念電閃而出,於是顯眼又時尚的誓約黑圈再次瞬間成型,從天飛墜而下!
但使徒畢維尼這回沒有激動、沒有妄動干戈,他甚至都不關注菲斯特。他那雙尖利、陰狠還帶着點覺悟目光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湯森。然後,畢維尼兩片薄嘴脣一左一右的錯開,拉出個很鬼魅的表情。
“湯森?奎爾薩!”使徒大聲宣稱:“我終於知道你的秘密了!”
“老子好怕!”湯森狂笑一聲抽刀在手,很豪放的衝上去:“必須殺你滅口了!”
“你的天賦很奇特,但我會找出破解之法!”使徒對越來越近的湯森吼叫:“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你、還有你們,都洗乾淨脖子等着我!”
“爾等記住!吾名畢維尼!吾乃第十二使徒!”話音未落,畢維尼的身軀就開始閃動,然後“嗤——嗤!”兩聲,就在大家眼前,他平白無故的消失了!
平白無故的消失了!
湯森躍起後全力劈出的戰刀自然落空,“當”的一聲,在地上砍了條縫。緊接着,誓約黑圈從天而降,“轟!”的一聲砸在剛剛砍出的縫隙裡,然後“嘰嘰咕咕”的腐蝕出一個大洞……但是,使徒不見了!
使徒逃了!
幾根曾經綁着使徒、但現在空空如也的繩套從湯森腳邊經過,拖起幾條塵土。
“我艹!”湯森轉了三個圈子,那周圍了掃視好幾遍,確認全無使徒的蹤影,這才恨恨不已的丟下戰刀,開始破口大罵。
****萬里之外?光輝教會?神威庭?意志大廳。
樓頂花園的談話很驚悚,卻也很收斂,絲毫沒有波及到只隔一層琉璃窗的意志大廳。但早先在廳中吐槽上司的教士們那還敢呆着?庭首和奧斯頓離開之後他們就溜了,只剩下一個當班教士。
當班的中年教士尖嘴猴腮,神情卻很悲苦,他捏着塊抹布,有一下沒一下的擦着石像,妄圖以此挽回點什麼……一邊擦,當班的教士一邊恨恨的看着那簇分叉的火苗。
“都是你惹的禍!要是連累到我,看我不罵死你!”他低聲唸叨:“使徒了不起嗎?還不是被人打分叉!我呸!”
罵着罵着,畢維尼的靈魂之火又有了變化,分成兩瓣的火頭搖曳起來。當班教士以爲火苗會往更壞的程度發展,眼神變得恐慌,兩手下意識的護了過去……在教士的禱告中,分叉的火頭卻慢慢的合攏了,火焰變回完整的一簇,雖然形體小,但看着順眼多了。
冷汗淋漓的教士繼續用手護着火苗,等了好久,直到確定它是真的恢復、有所好轉後,才把舉得發酸的手放下……然後,他發現兩手各燙出一片水泡。
“真是疼死你親爹我了!”教士憤慨無比:“我當班你找麻煩,你怎麼不去死!”
“呼——噗!”火苗晃了晃,熄了。
一股青煙升起。
“呃?”的教士頓時石化——他是值班多年的老人了,很清楚靈魂之火的秘密,只有兩種原因會致其熄滅:原因之一是燒光了油,原因之二是它代表的使徒死了。
教士打着哆嗦探頭看,發現油是滿的……滿的!
教士尖嘴猴腮的臉上,兩隻眼眶開始膨脹、鼻翼急速擴張、嘴巴顫抖着張開,齒間氣流噴出,開始了長長的、無聲的尖叫!
第十二使徒、畢維尼閣下死了啊!
畢維尼死啦!
很久之後,他纔算叫完,凝固的眼珠才左右轉動——監視靈魂之火的警報早就被觸動過,慌亂中沒有重新設置,這時反而沒響動。也就是說,除了當班的自己,還沒別人知道這件石破天驚的事。
當班教士盯着那股冉冉升起的青煙,內心裡作出一個艱難的決定。
他摸出一根劣質菸草,再摸出火柴,點燃菸草的同時左右瞅瞅,手腕一轉,指間的火焰掠過青煙,重新把靈魂之火點燃了……然後,他乾咳一聲,整整衣袍,四平八穩卻踮着腳尖出了意志大廳。
接着,出大樓、出大門、出聖城、匿蹤跡於天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