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遠處,場面浩大的普通戰鬥,終於揭曉了最終答案。
銀濤城守軍越打越順,氣勢無比犀利;而聯軍上下,每個人頭上都頂着個“敗”字。浩浩蕩蕩、震天動地的喊殺聲裡,已經沒有他們的份了。拼死的悍勇完全被耗盡,他們眼中只剩下撲天蓋地的絕望氣息。
小部分人的頑抗,已經是下意識的行爲;另有很少數量的人,他們頑抗的目的是爲了速死、爲了要個痛快;數量更多、兩邊不靠的人,早已在逃走與投降這兩個選擇面前左右爲難。
聯軍旗陣早不復存在,各勢力高層十有八九選擇跪地投降;而聯軍的高級將領,大多是選擇帶親衛殺出重圍——對這種橫下心突圍的敵軍,守軍即使攔截也只是做做樣子,因爲聯軍後勤早被破壞的乾乾淨淨,讓他們自己跑着死掉無疑更省力。
對聯軍方來說,這場戰爭原本不該是這個結局!可自從“某個意外”現身之後,聯軍一方就不能掌握局勢了,也只能像守軍那樣添油加醋。這一來二去的,戰爭過程就變得顛三倒四,最後終於搞成規模大、烈度高、傷亡重的生死血戰……但即使如此,大戰場算是比較簡單。兩軍對壘,特點是人多場面大,姓質並不特殊,基本上是一個蘿蔔一個坑,生、死、勝、敗都合乎邏輯,沒有特別離奇或無法理解的事情發生。
城牆下的三人激戰,那才稱得上是兇險莫測、變化多端——恰在此時,那邊也到了出結果的階段。
湯森噴着血,不受控制的身體從天上栽下來,但還沒掉到地上,他就被菲斯特接住了。小蘿莉趕緊也跑過來,不計前嫌給他仔細檢查了一遍,然後做出跟王子同樣的結論:傷得不太重。
擊中湯森的神術是畢維尼用眼神釋放的,這纔是使徒的正常水準。這類強者,不但言談舉止皆可殺人,目光閃念也可以。畢維尼還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強者,本事差了一線,所以他用眼神釋放的神術等級不算太高,六級而已。
但某些異能,或者某些有特殊用途的神術,等級不高,效用卻很明顯。
擊中湯森的神術剛好就是這種,它屬於用在反叛者身上的懲戒系列。特殊用途決定了它的內涵,那就是痛並苟活着。湯森現在沒症狀是時間不到,只需稍等片刻,必有精彩表現上演。
在此過程中,在不遠處,畢維尼前胸後背一直在噴氣兒,而且顏色不同、濃淡不等。這個現象代表的意思很慘,比殺了畢維尼還要慘,而且還有更慘的事在後面。
從畢維尼前胸後背噴出來的力量並不均勻,時強時弱不說,方向也變化莫測,這就好像綁了兩個噴氣發動機在身上,而畢維尼本人跟個白癡一樣全無反應。所以,很快就發生了詭異離奇、百年也難得見的一幕。
畢維尼飛起來了!
他像個漏氣的氣球,或者屁股下綁着火箭的侏儒、或者是沒了腦袋的蒼蠅。先“咻!”的一聲飛上了天,再“唰!”的一聲衝下地;或者“噼裡啪啦”的先在地上犁出一道溝壑、然後又“嘩嘩嘩嘩”的竄到護城河裡衝浪……線路之詭異、姿態之猥瑣、去向之神秘莫測,簡直令人歎爲觀止!
從始至終,畢維尼的四肢都無力的甩動,像個徹頭徹尾的木偶,根本沒有自主動作和意識。最後,他溼答答的身體劃出圓潤的拋物線、“啪”的一聲拍在城牆上。溼漉漉的身體並沒掉下來,而是開始橫移。
於是,城牆上留下一道明顯的水跡。
這個行爲……難道是在擦牆嗎?
就算是有人刻意安排,恐怕都做不到這麼奔放、這麼詭異、這麼徹底吧?所以有不少閒下來的人,跑去小戰場周圍旁觀……於是城牆上下、護城河兩岸,漸漸就有了些人氣,別看都是蹲着趴着,但他們全是有身份、有本事的傢伙。
那種不懂異能、沒人保護還敢跑來圍觀高手搏鬥的人,早就死絕種了。
這類有資格觀戰的人,要不就是菲斯特的精銳手下,要不就是銀濤城中堅力量。他們不僅在等結果,也有觀摩學習乃至危急時刻衝上去支援的意思……不說文武雙全,但至少都有兩把刷子。這樣的人物,應該不算差了吧?但在看到那離奇的景象時,他們都呆若木雞。
使徒……在擦牆!
有人是真發呆,那坨[***]還貼在牆上的東西,無論死活都很麻煩!這可怎麼得了?
有人是假髮呆,因爲他們知道,無論自己此時表現出任何言行、以後都有可能被作爲呈堂證供,還有可能因爲這個被光輝教會懷恨在心!那可怎麼得了?
所有人的神情都變得很嚴肅。
他們嚴肅的蹲在草叢裡、嚴肅的趴在河岸邊、嚴肅的躲在城牆陰影處。所以在這個本該喧囂無比的地點和時機,呈現出來的卻是寂靜。
菲斯特王子也很嚴肅,他甚至懷疑自己看錯了:怎麼說也是個使徒,居然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畢維尼是使徒,在他身上發生瞭如此丟臉的事,就算他這回沒死在銀濤城,就算他逃回去,教會也會命令他自裁謝罪。
菲斯特這樣的估計,完全不是在可憐使徒,他跟畢維尼仇深似海,恨不得將之生吃活剝!但他現在不能出手,因爲畢維尼身上的能量還在噴,根本沒衰減多少。
這種不穩狀態很危險,極有可能造成災難,六級的異能師根本不能碰,如果出了狀況,銀濤城很可能被毀掉半邊。
“這個……算是……”菲斯特是王子,這個身份要求他爲所有突發事件定姓,所以他得有所表達才行,他特別挑選了認爲很合適的詞彙:“罪有應得!”
“罪有應得?”受傷不輕、滿臉是血還緊咬牙關的湯森聽了這話,怒火騰騰。
“應得個[***]!你給我起——開!”面目猙獰的湯森猛力一把推開菲斯特。然後哆哆嗦嗦的開始挽碎成條的袖子。
菲斯特完全沒防備,差點就給湯森一把推成個懶狗望月——但他趕緊拉住要衝上去跟湯森“理論”的小蘿莉,他對小蘿莉搖搖頭說:“別去,他已經狂暴了!應該是他體內的懲戒神術發作引起的。”
“狂暴?”小蘿莉轉頭好奇的打量。
湯森正打着晃,歪歪扭扭的走着,在撿地上的武器。刀、劍、寬刃斧什麼都被他撿起來,最後抱了一大堆在懷裡。
“我去看看。”菲斯特爬起來,跟在湯森後面,以防他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情,但纔跟了幾步,就被湯森轉身過來踢了一腳。
就算是飛起一腳,王子也只能摸摸鼻子忍了,還在琢磨是不是有什麼辦法,可以緩解一下湯森的症狀?
怎麼說,他都是銀濤城的救星啊。
銀濤城的救星找了片較平坦的地,已經開始往地上插武器了。他眼睛是直的,似乎還在“噼裡啪啦”的往外蹦火星。各種樣式的武器筆直插下,插得很穩,刃口全衝着城牆,間隔留得挺講究。
“弄過來!”湯森轉頭向菲斯特,臉上全是半乾的血跡:“去弄過來!”
“弄什麼?”菲斯特疑惑不解:“誰過來?”
“把他弄過來!”湯森伸出手去,雖然抖個不停,卻還是追着指向——正在遠處努力蹭牆、名爲使徒的奇怪物體:“弄過來!”
“弄過來幹嘛?”
“弄過來、腿撐開、往這撞!”湯森紅着眼拍拍巨劍,兩手還一開一合的比劃着八字造型:“狠狠的撞!撞他狗曰的一小時!”
在這位狂暴的救星面前,銀色海岸的王子殿下有生以來第一次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他身旁的閒人,例如小蘿莉聲抱怨:“湯森?奎爾薩到底屬什麼的?狂暴了也這麼難伺候?”
“呃——你說什麼?”無奈之下,菲斯特殿下只能耍花樣,明智的患上選擇姓失聰:“我聽不見啊!”
“呸!”沒想到,救星往他腳下啐了一口:“貪生怕死!”
“忍耐、忍耐!我不能跟狂暴狀態的傢伙一般見識。”雖然只是寓意的啐,但菲斯特好歹是王子,長這麼大他還沒被人吐過口水,頓時就鬱悶了。
但湯森現在是狂暴的,你有什麼辦法?
“政治智慧、政治智慧!我現在特別需要這東西!”菲斯特心中百味雜陳:“湯森只是痛的失去控制力而已……”
沒錯,潛伏在湯森身上的神術已經發動了,他正在經歷別人難以想象的劇痛。因爲痛到無法可想的地步,他就直接轉換成狂暴狀態——這是一種非常奇特的自我保護狀態。
說起來,有點丟臉,湯森同學天不怕地不怕,唯一的缺憾就是怕痛。
使徒用眼神發動的最後一擊,雖然只有平時一成實力,卻讓湯森嚐到死去活來的滋味。
無數種痛感在他身體內蔓延遊走,有的如線,帶着酸楚,彎過去拐回來;有的如網,滲出火辣,籠罩一處就不挪窩;還有的像個小皮球,蹦蹦跳跳,十分活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