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生生把口鼻的皮膚撕下來,這種疼痛肯定很劇烈。
但胸口憋悶的密衛卻得忍住,張嘴的目的不是叫痛而是呼吸——他在想,耳朵上的還好說,但眼睛上的打死都不敢揭,這可怎麼辦?
一張金黃色枯葉無風而動,自地面蹁躚飛起,端端正正的停在密衛腦袋前。但他看不見,也聽不到同伴的警示。
就在密衛噴出胸中那口濁氣,正要呼進外面的空氣時,枯葉將自己的葉柄一沉、卷邊一展、像塊膏藥似的拍了過去,只聽“啪”的一聲,它就貼在密衛血汪汪的傷口上……倒黴的密衛臉上再次貼滿了枯葉,光燦燦的跟鍍了金箔一樣,但無論怎麼看,密衛都很慘。
他渾身顫抖着,額頭、脖子、胳膊上青筋綻現。然後兩手握拳、腰身反曲、昂頭向天、發出了無聲的嚎叫——當然了,在場的別人只能聽到陣憋悶的“咕嚕”聲。
此人的慘狀當然被同夥看見了,但現在誰不是遍體鱗傷掙扎在死亡線上?所以根本沒機會去解救他,唯一有本事救他的少爺卻還在徒勞的揉着眼——他連場中是個怎麼狀況都看不清,指揮協調什麼的也就無從談起。
絕望的密衛倒下了,先是一陣飛沙走石的彈動,然後靜靜的抽搐起來……在凌亂、激烈的異能廝殺背景下,他就像個拙劣的啞劇演員。
即便如此,這幕“啞劇”還是讓那些剛剛醒過來的人看傻了眼。
城牆附近,居然沒有任何人再起戰端,雙方將士清醒過來之後,都不約而同選擇了對峙——因爲高層不打出個結果,他們打了也是白費力氣,再說大夥現在沒心思打,都在等賢者殿下的後續動作。
衝上城牆的聯軍都是西海岸人,而銀色詩篇這東西,歷來就是西海岸各部落承認的、最高等級的召集令和動員令。這種契合很奇妙,人們的主觀意志難以抗拒,既然王子殿下將之開啓,他們就要等待最後的結果。
嘴角掛着血絲的刀疤臉終於上了城牆,直接繞道過去扶住少爺往後退。場中戰況很亂很複雜,到處都是疾速迸射的金屬殘骸和地磚碎片,植物藤蔓也在嘯叫着迴旋飛舞。他可不敢亂伸手。
糾纏湯森的密衛做的很成功,然而代價也給足了。
現在,他已是渾身浴血,幾乎再沒有一塊好肉,很快就要油盡燈枯了——眼看密衛們無法再牽制湯森,遠方卻又響起一陣尖銳的呼嘯,由遠及近速度極快,纔剛剛聽清楚,就已經靠近了城牆。
“少爺!來了後援!”刀疤臉面露喜色:“好像是使徒的手下……”
“使徒侍從?”少爺之前還在猶豫去留問題,聽了刀疤的話決然下令:“快退!”
少爺知道湯森的打算和顧慮,所以他明白湯森爲什麼只用小異能硬抗這些密衛。現在又有後援到達,湯森權衡利弊之後必然用殺招——勝負還不好說,但留在這肯定會被波及。
刀疤臉腦子不如少爺,但執行少爺的命令從不講價,當即攔腰抱起少爺就往城牆外跳——與此同時,七八個白濛濛的身影正逆衝上來。
雙方在空中錯肩而過,刀疤臉甚至看清了對方的胸前的徽章,正是使徒閣下的私人侍從。如果少爺兩年後成爲使徒,刀疤自己就會成爲侍從。
“難道……”刀疤臉心中一動:“少爺不是擔心被使徒侍從誤傷,而是覺得他們也幹不過湯森?”
城頭傳出一聲沉悶爆響。
糾纏湯森的密衛終於堅持不住,他被一道異能衝擊震上天,傷口中甩出無數的血珠子。湯森借力後躍,三步就退到菲斯特附近,中途反手把那張黑色長弓取下,右手勾住了空空如也的弓弦。
使徒的手下已經越過箭垛,他們看清了場中情勢,目光同時鎖定了湯森:“大膽!用你的命贖罪吧!”
湯森神色肅穆的開弓,放平的弓臂瞬間由直變曲,變成滿月狀。
“弓弦是空的!”使徒的侍從們腳踏實地、旋即猛衝:“殺了他!”
嘴角掛着冷笑的湯森手指一鬆,蓄勢已滿的空弦回彈!
“嘣!”的震顫聲響起,聲音並不太。弦上沒有箭矢射出,卻有道銀白色的弧形亮光飛出!
就像一柄巨大的彎刀,弧光瞬間劃開空氣,掃出巨大的扇形空間,向使徒侍從們當胸橫切過去!少爺的密衛、使徒的侍從,甚至包括使徒本人都被這扇面覆蓋!
蠻荒?三級異能?律法?天才再次改進版!
弧狀光華閃電一般掠過,然後又衝出城牆,在數百米遠的天空中閃逝。
不信湯森能打敗使徒侍從的刀疤臉在半空中回頭,正好看見銀色弧光飛出城牆、也看見一片濃濃血霧跟着漫過了箭垛。
這片血霧很壯觀,漸漸瀰漫開來掩蓋住了城頭,一時半會的,人們根本看不到城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越是看不清,他們就越想看清……此時,戰場中清醒過來的人已經數以萬計。
誓約的威力,在城頭最大,距離城頭越遠的地方,人們被誓約震撼的幅度就越小——這些人裡絕大多數是之前逃跑、後來又迴歸戰場的聯軍士兵。在幾名將領的約束下,他們並未徹底混亂。但因爲使徒的言論引起大家的反感,所以一直停留在遠處觀望。
聯軍旗陣附近,也有半數以上的人恢復過來。這些將領們沒有流露內心的想法,正在一門心思的催促士兵們攻擊,無奈城牆上下的聯軍士兵受誓約震撼最深,現在恢復過來的人極少,就算恢復過來也不動手,就站還在原地發呆,沒人去理會命令。
所以大家此時都很心急,城頭誰倒黴了?誰走運了?這關係到自己的姓命啊!
在無數被深深震撼的目光注視下,血霧漸漸散去,一個使徒的侍從緩步退到箭垛邊上。他全須全尾、不缺胳膊不缺腿,似乎預示着聯軍一方得到了勝利。
頓時,相同的念頭涌動在無數聯軍人士心頭,最後還是我們贏了嗎?!
沒等聯軍人士鬆口氣,這個侍從已經轉過身來,讓人們看到他那木然的面色和灰敗的眼神——在他胸前的潔白衣料上,一條觸目驚心的紅線正在侵染成型!
他的身子在垛口邊沿磕了一下,胸腔以上的身軀從紅線處斷裂,上面半截像塊積木那樣歪斜、滑落、直墜城下;剩下那截軀體卻就此擱在垛口上,不斷往外噴着血。
不會吧?居然是使徒侍從敗了!
刀疤臉那還不明白厲害?他趕緊扶着少爺遠離城牆,退往中軍旗陣——他覺得自己已經看不懂這場戰事、也已經看不懂湯森這個人了。
見多識廣的少爺,此時大概也看不懂了吧?
其實“律法”這異能並不特殊,它是蠻荒系的起步異能,因爲它是系列異能,能隨異能師成長而衍伸出新變化,所以每個蠻荒異能師都會學。因爲用途極廣泛,也號稱“律法之下,萬物爲我所用”。
其實呢,律法沒這麼威風,它僅是利用淺顯的異能特姓去驅使物品而已,跟湯森以前丟盾牌差不多,一點都不深奧。
但用律法去艹控長弓,這就變得很高深了。
律法釋放簡便,無需準備,追求的也是最直接的效果。艹縱弓箭跟這種異能精神相違——用異能撿磚頭砸人挺方便,但要用異能撿磚頭去蓋房子,這就搞得太複雜了,況且蓋房子這事體現不出異能優勢。
同樣道理,撿磚頭砸人直接簡單,你持弓、抽箭、拉弦、瞄準……複雜多少倍?
如果非要這樣用也行,一般蠻荒異能師在三級的時候,最多可以凝出一支異能箭矢,級別再高無非就是箭多兩隻、射的再遠一點,射不射得準另當別論。
湯森手裡有大量精確的異能數據,另外還擁有此界異能師聞所未聞的學識,所以他可以用新方式去闡述和演繹異能——除了必須要遵循的原理原則之外,在釋放和運作上,應該視情況作出調整,從而追求最好的效果。
他早就在這麼幹了,遠的,他提煉各種珍稀金屬的時候,全程用異能當工具用;近的,大軍後面一月鏖戰,湯森不止帶徒弟鍛鍊,還把自己最熟練的異能進行了彙編改進,最後弄出一整套最適合自己用的殺着,金屬風暴只是其中之一。
湯森使用律法的心得經驗,都是他用律法拿筷子吃飯練出來的。
那麼多雙關注的眼睛,沒多少人看清湯森這一擊的後果。攻守雙方所有的人裡,只有幾個城牆上的聯軍士兵纔看到了真相——少爺的密衛、還有後面那批使徒侍從,都被銀色弧光放倒。
現在城頭站着的人只有三個半,湯森、菲斯特、使徒,小蘿莉只算半個。
王子和使徒還是老樣子,兩人相對而立,一動不動。
湯森正在把黑色弓箭往腰帶環扣上掛,他的手似乎有點抖,掛了好幾次才成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