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個什麼烈火師到了岸邊,快運船已經順流下行了兩百多米。等他們咒罵着騎馬追上,並找到個合適地段準備“發功”的時候,悲哀的發現快運船又飄出範圍了,原地只留下尖兵們的嘲笑和奚落……這時候,有個狗頭軍師類的人物湊上去,跟嚮導耳語了幾句。
“給我把俘虜軍官押來!”悲憤欲絕的嚮導眼睛一亮,跟身邊人吼:“快馬趕到前面堵!”
不得不說,晨曦議會的叛軍做事很有效率,或者是嚮導本人的地位真的很高,所以在下一個水流平緩岸邊有大片平地的地段,滿船的人都看到一個剛剛搭好的木頭架子,上面綁着個渾身赤裸、傷痕處處的的傢伙。
湯森的視力極好,他一眼就認出這個倒黴蛋是後勤處的少校,只不過,他這時已經沒了當初的意氣風發,軟趴趴的像條蟲子,根本無力收拾湯森。
“停船!”嚮導揮舞着手裡的皮鞭,狠狠抽打在少校身上:“墊豬肚子的雜碎!給我停船!”
湯森嘴角撇了撇,嚮導是個魯莽人,他屁股一翹湯森就知道他要玩什麼貓膩。但湯森現在要做卻不是指出對方的錯漏處,而是準備用另一種方式——因爲在湯森內心的小本上,後勤少校可不是自己的戰友或上司,而是自己的仇人!
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從早到晚,那麼在衙內這裡呢?
其實,衙內沒有仇人,衙內也沒有隔夜仇。這也就是說,衙內有仇不隔夜——此時,距離湯森在小本上記仇還不到一天的時間。
“降低船速,”湯森緩緩放下盾牌,一臉沉痛的吩咐下去:“聽我口令,隨時準備加速。”
在衆人訝異的目光裡,湯森眼一閉,臉部表情像是翻版一樣瞬間完成了變化。他一個“失手”讓盾牌掉落水中,然後,將上半身探出船舷、伸直了手臂,發出一聲震驚、悲切、真摯到可以感天動地的呼喊:“長官?!是長官啊!”
“長官你怎麼了?叛軍雜碎們,我跟你勢不兩立啊!”
他的目光是如此悲切,他的表情是如此的催人淚下,他的呼喊最初是驚訝、中途時轉成恐慌、到末尾已經變成了嘶啞的恐嚇,絲絲相連,情真意切!
被綁在木架上的少校一臉迷糊,他也想不出湯森要幹嘛,大家分明是仇人啊。
“對了,這就是你長官!”穿着皮甲的嚮導大喜過望,他吐出一口怨氣,無限舒坦的抽出腰刀:“想救他嗎?停船啊,乖兒子!你停船我就把他給你!不然的話,我就這樣——”
他回手就在少校身上割了一刀,傷口又深又大!少校痛的眼珠子都快爆出來!
“啊——放開他!”發出驚天慘叫的卻是船上的湯森:“放開他你這雜種!”
“罵啊,罵啊,你再罵啊!”嚮導暢快的昂天長笑,又一刀,順着少校的大腿切到腳背!
“不要啊!啊!我不認識他呀!媽呀——”少校哭喊着求饒:“我跟他是仇人啊,大爺!”
“不!長官!”湯森左手扣住船舷,右手猛力的捶打着:“你這個雜碎啊啊啊啊啊!”
“叫啊,叫啊,叫得大聲點!”嚮導和他身後的一幫叛軍狂笑,彷彿過新年一樣,完全淹沒了受難少校的求饒話語:“你叫得越大聲,我割得越開心——哇哈哈哈哈哈!”
“長官——我怎麼跟你家人交代啊!”湯森的嘶吼聲如泣如訴:“我怎麼交代啊!你那溫柔可愛的夫人,你那剛剛出生的女兒,我怎麼面對她們啊!”
“繼續呀,看啊雜種,我在割他的肉呢!我以後還會割他老婆和女兒呢!”爲了追求視覺效果,嚮導的刀口已經轉到受難少校的上半身了:“這裡喲,這裡喲,我就要割咯——這刀是爲你的水壺!這刀是爲你手下的水壺!這刀是爲了你允諾的一個硬幣!你孃的一個銀幣!”
湯森已經開始在船幫上打滾,彈得灰土飛揚,嘶吼聲更是如癡如狂。可憐的受難少校,他身上大小二十幾處傷口血流如注,已經沒有一塊好地方了。
“你看好了,看好你長官最後的模樣。”同樣滿身鮮血的嚮導丟下腰刀,從手下處接過一柄戰錘:“看好了,千萬不要眨眼啊,你一定要完完整整的跟他家裡人交代啊,他就是因爲你這樣死的——雜碎,這就是我給你最後一份禮物!”
“晨曦議會的老爺——我跟他真的是仇人——”
戰錘高高的舉起,佈滿尖角的錘頭畫出一個圓滑的弧線,“噗!”的一聲,紅紅白白的東西飛起來,濺了嚮導滿臉。但他一點都不介意,他狂笑着轉過身,就像個人生贏家那樣,向着快運船揮舞戰錘,腳下跳着不知道名字的舞步。
不管之前如何憋屈,但現在,嚮導整個人都飄飄欲仙了。
“死了嗎?”湯森突然換了正常口吻,問躲在旁邊偷看的猴子。
“死了。”猴子臉色煞白,連連點頭:“死的不能再死了!”
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起來,湯森用手在臉上一抹,淚痕啊痛苦啊狂亂啊全都消失不見,跟着瀟灑的彈了彈衣服上的塵土。此時,他臉上只剩下清冷,一種帶着寂寞的清冷,瞥過岸邊的目光裡,更是充斥着一股濃重的鄙夷。
在岸邊狂喜而歌的嚮導,還有他手下那羣張牙舞爪的蝦兵蟹將,他們都同時在湯森的目光下凝固了。從上到下,叛軍們膛目結舌,也對,以他們豆子那麼大的腦仁,很難知道事情發生了什麼變化。
“你們看見了嗎?”湯森重新頂起一面盾牌,轉頭對自己的手下說:“只要有腦子,殺人報仇是不需要自己拿刀的,滿世界的蠢貨會爭着幫你幹,就好像岸上這個一樣——加速!”
尖兵隊員們用敬佩而震驚的目光看着湯森,哪怕是平時最油滑的猴子也無言以對。而在岸上,嚮導則是一副茫然而悽苦的表情,他看着身邊的衛兵和狗頭軍師,挨着個的問他們:“我做錯什麼了?我哪裡做錯了?我做得不對嗎?你給我講講這道理,那出問題了?”
斜陽下,快運船漸行漸遠,岸邊卻響起鬱悶悲痛、夢想破裂的悲慘嘶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誰來告訴我啊!?”
“誰來告訴我,那個雜碎到底是誰啊!?”
“誰來告訴我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