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加玉按着地址打車到了城西的一片別墅區,有些不敢置信的再看了眼地址,奶奶共生了二子一女,父親排行老大,父親去世的時候也不過是個食品廠的質檢員,那時二叔和姑姑也不過是在普通工廠上班,怎麼可能幾年間突然就有那麼多錢,居然還住進了這片新建的別墅區?
門口的保安看到傅加玉站着出神,上前詢問,傅加玉將地址門牌告訴他,保安拿出對講機和其他人員聯繫了下,沒多久開出來一輛白色的電瓶車,保安讓傅加玉乘着電瓶車進去。
傅加玉蹙着雙眉,乘車到了別墅區內部,放眼所及都是一幢幢簡約的歐式別墅,庭院綠植都分佈得非常合理,等車子終於停在一幢別墅前,傅加玉的心情也已經收拾好了。
按了門鈴,來開門的是一位面生的阿姨,她上下打量着傅加玉,冷聲問道:“請問你找誰?”
傅加玉愣了下,過了很久纔想起姑姑的名字,這才微微扯了下脣角:“我找傅紅博。”
那阿姨這才讓她進來,將她迎到客廳裡坐下,轉身去幫她倒茶。
傅加玉觀察着內部裝潢,到處金光閃閃,白色歐式的傢俱用金色勾着邊,金色緞面的靠墊,金色的水晶燈,能想到的、想不到的都有金色。
傅加玉不由在心裡冷笑,真是暴發戶似的喜好。
阿姨端來一杯茶放在傅加玉面前,很快從樓上走下兩個人,傅加玉聽到腳步聲便站起來,樓梯上一名身穿酒紅色套裙的中年女子聲音清脆:“幽幽來了呀,快坐。”
她扶着一位滿頭白髮的老太太,從樓梯上緩緩而下,傅加玉望着身形纖瘦氣質出衆的老人,努力搜尋着記憶中奶奶的樣貌,無奈十多年過去了,她記憶中早已沒有奶奶這一人物。
傅加玉安靜的看着兩人坐到她面前的沙發上,這纔將桌上的袋子推過去,“這是媽媽自己醃的一點東西,讓我帶給你們嚐嚐。”
老太太瞥了那環保購物袋一眼,冷冷的哼了一聲。
傅加玉心火被吊了起來,冷眼看着她們不說話。
“幽幽啊,這麼多年沒見,你真是越來越漂亮了,怪不得能演電視劇呢。”傅紅博陪笑着,一雙精明眼眸上下打量着傅加玉,讓傅加玉覺得渾身不自在。
“您有話就直說吧,這麼多年都沒找過我們,突然找我有什麼事?“
“你就是這麼跟長輩說話的?”
一直沒出聲的傅老太太突然厲聲責備她,傅加玉冷冷的瞥她一眼,抿脣不說話。
傅紅博笑着打圓場,“哎呀,幽幽,瞧你這話說的,奶奶也是在電視裡看到你,想你了,這才叫你過來陪她說說話的,你叔叔嬸嬸公司裡事忙,你堂哥又在美國,我呢,也要幫着你姑父看廠子,你表姐也不在國內,所以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太寂寞了。”
“所以呢?”
傅紅博被傅加玉冷漠的一句話堵住,有些尷尬的說:“所以你要是有時間就常來陪陪她。”
傅加玉站起身說道:“抱歉,我沒那麼空。”
見她要走,傅紅博立刻叫住她,一臉不高興的說:“站住幽幽,你就是這麼跟長輩說話的?”
傅加玉居高臨下望着她們,“我要拍戲,沒時間來陪長輩們聊天,抱歉。”
傅老太太冷冰冰的語調就像一柄鋒利的刀子,插進傅加玉的心口:“果然是那個女人養出來的,白眼狼。”
傅紅博眼看要鬧僵,連忙上前勸慰:“哎呀,媽,瞧您說的,幽幽那麼懂事,怎麼可能是白眼狼呢。”
傅加玉冷眼看着這兩人一唱一和,一時有些捉摸不透她們唱的是哪一齣。
傅紅博上前熱絡的挽住傅加玉的手拉她坐下,拍拍她的膝頭說:“幽幽啊,奶奶心情不好,你別跟她計較,老人家總是希望兒孫在跟前陪着的,我們叫你來呢,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看看你什麼時候有空,回來跟大家一起吃吃飯。”
“紅博,別囉嗦了,”傅老太太制止了傅紅博拉家常的舉動,冷着聲說:“我叫你來是想告訴你,趁着年輕找個好男人嫁了纔是正道,戲子不是那麼好當的,做的時間越長越是丟我們傅家的臉面,你叔叔已經幫你安排了人相親,趁着你現在還有些資本,抓住男人的心纔是正經。”
一番話說的傅加玉忍不住冷笑,她演不演戲關她們什麼事,十多年來從來沒關心過她,現在來對她說教,說到底還是怕她丟了傅家臉面。
“呵呵,”傅加玉冷笑着,“傅家的臉面?跟我有關係嗎?”
傅老太太氣的拍桌子,“你姓傅,你身上流的是我們傅家的血,你敢說沒關係?”
傅紅博扶着老太太爲她拍背順氣,一邊埋怨傅加玉:“幽幽,你怎麼能這麼氣奶奶,她到底是你的長輩,你不看她的面子,也該看在你爸爸的面子。”
傅加玉一黯,垂頭站了起來,用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說:“謝謝你們對我的關心,能不能找個好男人嫁了,不用你們替我擔心,我演戲也跟你們沒關係,再見。”
說罷,她揹着包頭也不回的出了別墅。
門外沒有電瓶車,傅加玉沿着寂靜的石子路往前走,很快便發現自己迷了路。
天色陰沉沉的,看樣子是要下雪,傅加玉裹緊羽絨服的兜帽,慢慢走到一座巴洛克風格的石橋上,扶着橋欄杆的手不住的發抖。
風吹得她的臉冰一般刺骨,她知道那是眼淚,雖然在心底跟自己說了無數遍不要哭,但是眼淚還是不由自主的流下來。
傅家人,那些在她生命中毫無存在感的人,居然對她有如此大的殺傷力,能讓一向大大咧咧的她淚流滿面,她實在是低估了他們。
傅加玉苦笑着,直接用手套吸去臉上的淚水,剛一擡頭,洋洋灑灑的雪花便飄落下來。
別墅區的景觀做的格外的好,石橋下是一條清澈的小溪蜿蜒向遠方的一個人工湖,漫天雪花紛飛,在湖面上落下一般般晶瑩的花瓣,美不勝收。
傅加玉看得出神,沒留意身後有一輛車開過,突然一個聲音叫住了她,“傅加玉?”
傅加玉驚了一下,回頭去看,身後有一輛黑色的路虎攬勝停在橋中央,駕駛座的窗子開着,車內坐着的人正是她熟悉的。
“敏俊哥?你怎麼在這兒?”
葉敏俊笑了,“我就說看着背影像你,怎麼站這兒發呆?”
傅加玉不好意思的笑着:“我迷路了,不知道怎麼出去。”
“上車吧,我送你出去。”
傅加玉連蹦帶跳上了車,葉敏俊開高了暖氣,傅加玉很快便覺得凍麻木的四肢恢復了知覺,臉上也有些刺痛。
“你怎麼站那裡發呆?”葉敏俊轉頭看了她一眼,“眼睛那麼紅,哭過了?”
傅加玉訕笑着,抓了抓頭髮,“被人氣哭了。”
“還有人能把你氣哭?不容易啊,”葉敏俊開着傅加玉的玩笑,一邊將車開上主路。
傅加玉呆呆望着前方不說話,葉敏俊心裡咯噔一下,連忙岔開話題:“你要不要去找珠珠玩?她應該已經回來了。”
傅加玉這才反應過來,“你們搬到這裡來住了?以前不是住城南嗎?”
葉敏俊笑了,“城南舊宅設施太老,況且那裡最近在拆遷,環境不太好,所以我們搬來這裡住,都已經住了有半年多了,珠珠沒告訴你嗎?”
傅加玉茫然搖頭,葉敏俊直接把車停在一幢青灰色磚牆的別墅前,看到車庫裡停着的那輛白色smart,輕笑一聲:“她果然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