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茶館中出來時,外面的風已經停了。
只是,偶爾有幾片雪花飄落,也不知道是從天上飄落的,還是從屋檐上滾落下來的。
風帽上的狐絨沾到了的細小雪片,在進入到馬車中就迅速的融化,彷彿是掛在帽檐上的一顆晶亮的珠子。
元小珍褪下自己的披風,就坐在軟墊上,偶爾看向窗外,一副想事情的模樣。
見此,顏越澤也沒有出聲打擾。只是待他發現兩人疑有冷戰嫌疑時,已經稍顯晚了些。
二人回到王府中,元小珍便言說累了。顏越澤也沒有多想,讓桃紅和柳翠好好照顧着,自己則讓人請了王管家於書房一敘。
元小珍本是期待顏越澤能給她一個答案,這個所謂的玲瓏郡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雖說見顏越澤的意思好像並未迎娶之意,但古人的婚約可不似現代這般輕描淡寫,說解除就解除。若是這位玲瓏郡主美的驚人,難保不會讓人動心。
她並非是對顏越澤沒有自信,沒有自信的是她自己。她這樣的平凡,沒有任何的身份和地位。若是以前也就罷了,可是顏越澤不再是那個普通的顏越澤了,他的身份已經發生了改變。他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懷安世子,擁有如此顯赫身份的她,會將她只當作唯一嗎?
女人只要開始在意起這段感情來,就會變得不一般。因爲嫉妒會讓人變得可怕,元小珍無法想象自己因爲嫉妒玲瓏郡主而醜陋的模樣,她寧願在顏越澤的心中留下的只有她最美好的模樣。剛剛探出殼的烏龜,因爲一個小小的插曲,又縮回了自己的殼裡。堅硬的龜殼可以保護她不受到任何的傷害,哪怕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的精彩。
她是那樣的膽小,只能小心翼翼的邁出每一步。她珍惜這段幸福,也格外的不想失去。因爲這珍惜,才讓她變得畏手畏腳。元小珍想,或許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古代女子,想必就沒有這麼多的煩惱了。因爲她想要獨佔,想要讓那樣美好的他只屬於自己一個人。
縱然他說過,也發過誓只有她一個人。但誓言是不可靠的,尤其是在時間的作用下,任何誓言都輕忽的讓人想要嘆息。她無法相信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段誓言,就像她的父母發誓會保護她一輩子,卻在她還沒有成長起來時就悄悄的離開了這個世界。留下她一人,來面對這個世界上的殘酷,來面對這個世界上的爾虞我詐。於是,膽小怯懦的她,只能將自己龜縮在小小的房間裡,不去看,不去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永遠的孤獨下去。
她是一個膽小的人,一個失敗的人。來到這裡後,見到這裡的質樸,她纔開始一點點的敞開心扉。那個男人,她不在乎她是美是醜,不在乎她是什麼樣的身份,只單純的在乎她這個人而已。就在昨天,她還以爲這個男人就將是她的全部。然而,就在剛纔,她退卻了。僅僅只是因爲一個連面都沒有露,就將她嚇破了膽的玲瓏郡主。她這樣的人,怎麼配得上他。她稱不上完美,甚至不能稱之爲一名成功的女人。所以,在她露出那樣嫉妒的醜陋面容時,請讓她悄悄的離開吧。
這一日,元小珍沒有走出房間。
而顏越澤也因爲事關重大,同王管家已經商議了許久。直到夜晚他回房時,才被桃紅告知,元小珍一整日都沒有踏出房門一步,午飯沒有吃,晚飯也僅僅是吃了一碗熬煮了許久的小米稀飯。
擔憂她又是受了寒,顏越澤連忙步入裡間,卻發現元小珍早已經睡熟。探了探她
額頭的溫度,並沒有想象中的高熱,這才讓顏越澤放了心。
怕影響到元小珍的睡眠,顏越澤並沒有留宿,而是到隔壁睡了一晚。
第二日清晨,他早早起牀,讓人準備了些元小珍愛吃的食物就來叫她起牀。
意料之外的是元小珍並不在房間裡,顏越澤有些奇怪,就對正在收拾房間的柳翠問道:“夫人哪裡去了?”
“夫人說待在房間裡太憋悶了,就讓桃紅陪着出門了。”
顏越澤本想怪罪柳翠怎麼不看着元小珍,但一想她身邊還有桃紅,便稍稍放心。只是對於元小珍近來惹桃花的本事,卻怎麼都放不下心來。
這日,元小珍直到傍晚時纔回來。
顏越澤本就窩了一肚子的火,見到她回來,便劈頭蓋臉的質問:“你出去的時候,怎麼不和我說一聲!”
元小珍本欲說:難道我就沒有自由了嗎?但古人同自己的思想終究是不同的,她不願意在最後的時間裡在顏越澤心裡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只是笑笑,就繞開他進了房間。
顏越澤這一拳好像是打在棉花上,這種無氣力去使的感覺真是糟糕透了。在元小珍進門後,他緊隨其後,亦步亦趨的跟着。
見狀,桃紅連忙退了出去。今日在街上閒逛,她便看出元小珍的心思分明就不在逛街上,料想這兩位主子肯定又出了小問題。如今一看這架勢,更加確定了她的猜測。
顏越澤走進房間後,元小珍正坐在牀榻上拖掉腳上的靴子,好換上桃紅根據自己的描述給她新做好的毛絨絨的拖鞋。
“爲什麼不說話?”他問。
元小珍擡眸,看着他說:“你讓我說什麼?”
“說……”說什麼呢?自己整天像一個妒夫一樣,生怕她給別人拐跑了。可是她卻一點兒都不在乎,絲毫不顧及他的感受。顏越澤忽然覺委屈極了,甚至就想一走了之。但他捨不得,捨不得眼前這個頻頻牽動他心思的女子。強壓下心頭的不滿和委屈,他柔和了表情,“今天在外面玩的還好嗎?”
元小珍輕輕點頭,答了聲:“不錯。”然後,就不再說第二句話了。
本來是好端端的一個開頭,但對方卻偏生不領情。顏越澤本就不是一個溫柔的人,他溫柔的表情素來都是慣用的僞裝,只有在面對着元小珍時,才露出一絲的溫柔。只是她卻毫不領情,這讓顏越澤有些受傷。
“吃過晚飯了嗎?”
“嗯。”雖然只吃了一點點,但元小珍實在是沒有胃口。
可是我還沒有吃,一直在等着你。顏越澤張了張嘴,可是這句話卻沒能說出來。因爲她說:“我累了,你要是沒有事的話,就先出去吧。”
渾渾噩噩的出了門,顏越澤感受着冷風在臉上留下痕跡,捫心自問這樣一個喜怒無常的女子,真的值得真心對待嗎?可是捨不得啊!他的人生中終於出現了這樣一個女子,他如何捨得讓他離開。他怕的很,怕錯過她,就只能孤獨一輩子了。他不願意人生被其他人所參與,除非那個人名爲元小珍。
只是現在,她將自己拒之門外,竟然連個理由都不給他。
抿了抿脣角,這一日顏越澤沒有用飯,因爲他實在是吃不下去了。
清晨,元小珍醒來時,毫不意外的看到了牀邊的男子。同往日一樣,自己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眼角不禁有些溼潤,她連忙低下頭去,免得自己情緒外露被男子
察覺到。
“肚子餓了吧,已經備下了早膳。”
元小珍抿着脣,沒有理會他。
顏越澤無奈嘆息,起身用雙手扶住她的肩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元小珍擡眸,卻不言。
只是她眼中的情緒讓顏越澤心驚,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悲哀到極致的目光。
顏越澤心疼的無可復加,只能擁着她,小聲在她耳畔柔聲問着:“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阿澤,不要丟下我。”她緊緊的抓着他的手臂,好像一個溺水求生的人。
顏越澤皺着眉,拍這她的後背,聲音愈發柔和了。“不會丟下曉曉,永遠只有曉曉。”是發生了什麼事,還是自己又做了什麼事,才讓她如此的不安嗎?顏越澤此刻無比希望,能有看透人心的能力,不然不會總是讓她難過了。
“害怕。我好害怕……”元小珍努力過了,可是這個男人實在太好,好的讓她無法離開。她可以卑鄙的緊緊抓住他,不讓他離開嗎?
“怕什麼呢?有我在呢。”顏越澤嘆息着,扶着她蓬鬆散亂的長髮,小心的安撫着她的情緒。“若是說害怕,我才該害怕呢!曉曉是這樣可愛的女子,有心人都能發現你的美好,若有人來同我爭搶,該怎麼辦?所以曉曉只能倚靠我一人,對我不離不棄纔可以啊!”
淚水忽然浸溼了他的衣衫,讓顏越澤的心也潮溼了一片。
“阿澤不可以丟下我,絕對不可以!哪怕我因爲妒忌而變得醜陋,也不可以把我丟下!阿澤不能娶別人,不可以有別的女人!什麼玲瓏鳥籠的,通通不準!”強硬又刁蠻的將壓在心裡的話傾吐,元小珍的心裡總算是舒服了許多。但結束後,更多的則是赧然。
顏越澤體會過吃醋的滋味,自然曉得元小珍此刻的話所代表的是什麼。這太驚喜了,原來曉曉也有爲他吃醋的時候嗎?
這種感覺太美妙了,美妙的好像要人飛起來了。他珍視的吻着她的鬢角,用從未有過的溫柔聲音向她保證。“只有曉曉一個人,一直都是。已經答應過曉曉的事情一定會做到,絕不食言。這樣挑食的我,也只有曉曉纔是我所期待珍惜的那道美味。爲了吃到這美味,其他的所有菜餚,只能對她們視而不見了,這樣說,曉曉會滿意,會開心嗎?卑鄙的我,只想將曉曉牢牢的拴在身邊,最好是一步不離,哪怕是沐浴的時候也要緊緊的貼在一起。哪怕是下輩子,也期待能再次相遇,這樣的我,曉曉喜歡嗎?”
元小珍吸了吸鼻子,帶着哭腔問道:“那去茅房的時候也要一起嗎?”
顏越澤一愣,半晌無奈笑着。“要是曉曉希望的話。”
“我纔不要。”元小珍皺着眉,“誰要和你一起去茅房裡聞臭味啊!還有誰要看你……”想到,她似乎是沒有見過那傳說中的二兩君,只能抿着脣,偷偷撿起自己掉落的節操。
“好好好,不聞臭味。現在要起身了嗎?瞧瞧你這眼淚鼻涕的,趕快去洗一洗,準備吃早飯了。”話音落下,迎接着他的是一個炙熱的吻。
元小珍天生就在接吻上沒有什麼天賦,幾乎都胡啃亂咬沒有什麼區別,顏越澤的脣都讓她揪痛了。
“好啦好啦。”他無奈的輕輕推開她。
元小珍抹了抹嘴角的口水,得意的說:“反正你現在和我一樣狼狽了。”
顏越澤低頭看着自己被畫了地圖的前襟,失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