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林響響有些驚喜地瞪大了眼睛。
蘇錦年果然沒有辜負林響響的期待,他微微一笑,擡起握成拳頭的右手,手掌攤開,上面就躺着一個銀色的小巧錄音筆,蘇錦年隨即開口道:“還好我來的時候他還有口氣在,但是看他已經失血過多不可能救活了,我就讓他把該說的都說了,錄了下來。”
說着,蘇錦年將手中的錄音筆遞給林響響,“給你,聽聽看,是不是你要的東西。”
林響響連忙把那錄音筆接過來,然後按了播放鍵,一開始的沙沙音過去以後,就聽到那個記者獨特的聲音響了起來,那聲音裡隱隱的透出一股子疲憊的情緒。也許就是因爲失血過多,那人說話的時候還會時不時地停一下,喘幾口氣。
“我,鍾天,確認自己是在完全自願並且精神狀態正常的情況下,錄下這段錄音的。”
“之前我拍攝下的一組關於林響響小姐以及宋晟先生的照片,是我借用了角度拍攝的,兩人並沒有任何的親密舉動。而讓我做這件事情的人,是天一集團的杜若小姐,她給了我很大一筆錢,讓我出去躲風頭,這樣她就會有機會敗壞林響響小姐的名聲……”
林響響聽到這裡,確認這記者在臨死之前已經都將事情交待清楚了,總算是鬆了口氣,放下了心。
她妥帖地將那錄音筆收好,神經放鬆下來以後,林響響才覺得空氣裡瀰漫的血腥味濃得讓人幾欲作嘔。
林響響擰了擰眉頭,腳下一動,就有“啪嗒啪嗒”的水聲響起,她動作一僵,立刻便低頭看去。
他們就站在屍體的旁邊,而此時林響響注意到地上有相當大的一灘,她一開始還以爲是水,可是這濃濃的血腥味,還有就匯聚在屍體邊上的範圍,都提醒着林響響,她腳下沾到的是血。
林響響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白,她動了動嘴脣,才勉強把自己的目光從地上的血泊移到蘇錦年的身上,“他是怎麼死的?”
林響響不怕屍體,要不然她剛剛也不可能蹲下來去摸屍體的脈搏,但是她不太喜歡血的味道,更別說是站在這麼一大灘血水上,她很不舒服。
蘇錦年順手一指那屍體彎折着放在地上的手腕處,那裡有一道不深不淺的痕跡,“被放血了。”
林響響蒼白着臉看過去,屍體上綁着繩索,這讓他沒辦法逃走,而那手腕上的那道刀傷意味着,他少說也得經歷一個小時的痛苦折磨,纔會因爲流血過多而死去,而地上的這些血,也都是從那傷口中流出來的。
果然是,來得晚了就沒救了……林響響抿緊了嘴脣,心裡突然就有了一股揮之不去的負罪感,她眨了眨眼睛,突然衝着相對而立的兩個男人急聲道:“我先出去了。”
說完,林響響也不等兩人反應,直接轉身啪嗒啪嗒地就跑了出去,那速度快的,就好像後面有餓狼在追一般。
林響響出了八號倉庫也沒有停下,她一氣兒地一直跑到了洛宇琛
停車的工廠門口,才靠着車門,扶着膝蓋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
那人的死狀還在她的眼前浮動,林響響眨了眨眼,還是沒有用。
如果那記者不是因爲被放血而死的話,林響響並不會有這麼強烈的感覺,如果他是被一擊斃命的話,林響響頂多就是感嘆一句可憐罷了。可是他偏偏是被放血而死,那種慢慢等待死亡,渴望有人來救他,卻最終只能在絕望中死去的感覺,林響響想想就覺得可怕。而且她現在的腦子裡總是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個歹徒說的話,來得晚就沒救了,來得晚就沒救了……
林響響本身並不是個喜歡把所有過錯都歸咎到自己身上的人,這記者也是本身就有問題,不然根本不會被人抓了威脅她。但是他死了,是被放血放死的,如果她早一點,就有可能救得了他,林響響覺得,這次她是真的有錯的。
林響響就這麼撇下他們跑了出去,洛宇琛微微有些發愣,他盯着林響響的背影消失在光線中,但是他卻並沒有因爲擔心而跟過去,反而是又扭頭看向了蘇錦年,他淡淡道:“真的是得到了線報纔來的?”
蘇錦年微微挑了挑眉,沒有一絲猶豫地點頭道:“是。”
洛宇琛聞言眸色有些深,他衝着地上的屍體點了點頭,道:“在這種情況之下,你還能讓他主動錄下那段清晰的錄音,這實在是好手段。”
“你在懷疑我?”蘇錦年當然知道洛宇琛話裡有其他的意思,“懷疑這是我做的?”
洛宇琛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我猜,這多少和你有些關係吧?不然你出現在這裡的時機也太過巧合了,怎麼就剛剛好比我們早了一點,怎麼就能趕在他沒有死去之前?”
蘇錦年聞言翹了翹嘴角,不怒反笑道:“這些話你剛纔怎麼不說?”
“她把你當朋友,我得顧忌着點她的感受。”洛宇琛聳了聳肩,目光一瞬不瞬地牢牢盯着蘇錦年。
不能怪洛宇琛懷疑,他和林響響基本是一接到電話就馬不停蹄地趕來了,可是還是沒趕上。而且一來這裡,就遇上了獨身一人的蘇錦年,這怎麼可能不引人懷疑?
“她把我當朋友。”蘇錦年重複了一遍,然後吸了口滿是血腥味的空氣,輕笑道:“我也一樣把她當朋友,要不然我不會出現在這裡,沒事兒惹的一身腥!”
聽蘇錦年這麼說,洛宇琛才輕輕鬆了口氣,算是相信了蘇錦年的話,“希望如此。”
蘇錦年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然後伸手從口袋裡摸出一個黑色的事物,拿在手中把玩道:“我有你們得不到的情報來源,所以能比你們早到這兒也是很正常的,至於那段錄音,我自有我的辦法。這麼解釋,你滿意了麼?”
洛宇琛的目光定在蘇錦年手中的東西上,那是一把手槍,威力十足的手槍。聞言,他才挪開目光,看着蘇錦年,目光淡然道:“也許吧。”
“這個給你。”蘇錦年把玩夠了,將手中的手槍
反轉槍柄遞給洛宇琛。
洛宇琛沒有立刻伸手,而是揚起了眉頭,“什麼意思?”
蘇錦年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那根鐵棒,笑得很是妖嬈,“用這個的話,你下一次就不會失手了,你也不希望,她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出事吧?”
洛宇琛這才伸手接過,看了看手中的槍,便滿意地收起道:“謝了。”
洛宇琛是在沒有槍械管制的美國長大的,自然是會用槍的,只是回了國,他沒法兒弄到槍而已。才只能選擇了跟鐵棒來用,不過也的確不如槍支趁手。
“這裡的事情我會善後的,現在她在外面也不知道怎樣的自責呢,你出去陪陪她吧。”蘇錦年見洛宇琛接過了槍,便指了指地上的屍體,示意他自己一個人就能處理。
洛宇琛看了一眼蘇錦年以及地上記者的屍體,也覺得倉庫裡的氣味太難聞,他沒有必要再待下去,於是便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等到洛宇琛的身影也消失在陽光之中,黑暗的倉庫裡重新只剩下蘇錦年一個人,他纔像是一開始那樣蹲下身去,用手捏住了那屍體的腕骨。
對着那翻着皮肉的手腕,蘇錦年略略勾起脣角,眼神溫存,就好像看着自己最喜歡的東西一般。這其實是非常恐怖的一幕,但是由着蘇錦年做出來,卻有種殘酷的美感。
他看着那屍體的手腕,慢慢的,眼神中的溫柔繾綣都被冰冷所代替,那勾着的脣角也變成了譏諷,“懷疑我麼?如果是我做的,不會讓他這麼痛苦。”
“而這樣的傷口……”蘇錦年的目光閃了閃,變得深沉了很多,“爲什麼要這麼做……”
沒有人會回答蘇錦年的問題,這裡就只有一具幾乎被放幹了血的屍體,以及滿室的黑暗。
外面,洛宇琛在停車的地方看到了林響響,她靠着車子望着遠處,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冷靜得讓人害怕。
洛宇琛皺了皺眉,如果林響響是悲傷或者害怕的神情,那他還可以斟酌着安慰,但是現在這樣,什麼表情也沒有,讓他如何去安慰?
放慢腳步走到林響響的身邊,洛宇琛伸出手來,想了想,落在她柔軟的頭髮上,輕聲問道:“被嚇到了?”
林響響回神,冷靜地看了洛宇琛一眼,然後微微抿着脣角搖了搖頭。
“那,感覺自責?”洛宇琛嘗試着猜測,語氣有些小心翼翼。
這一回,林響響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又搖了搖頭。
洛宇琛皺起眉頭,更加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
林響響也是看出了洛宇琛的遲疑和小心,她有些疲累地閉上了眼,輕聲道:“什麼都不要說了……”
然後林響響伸出雙手,抱住了倚在她身側的洛宇琛的腰,“讓我靠一會兒就好……”
洛宇琛的動作一頓,輕輕嘆了口氣,便任由林響響抱着,她心裡有多痛苦,他心裡就有多難受,只能這麼彼此依偎着,才能稍感慰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