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他想到自己還需要在徐廣益身邊潛伏,自然必須繼續瞞天過海,只好將一肚子滔天的怒火藏於心中,隨後面朝寧鴻遠稽首相拜,“少主見諒,是在下有眼無珠,冒犯了!”
這一席話他回答得硬起十足,顯然就不是真心的。
也不可能是真心的。
寧鴻遠爲了維護徐廣益的面子,本不打算繼續刁難他了,然而,他深知此人是那六大城主的棋子,現在又見他傲氣十足,心中很是不爽,面朝其微微一笑,“這一位許大人,恩,你拜錯人了!你不是得罪我,而是得罪你旁邊這一位義士!”
別說寧鴻遠一行人對這個名叫許雲峰的男子深惡痛絕,就連徐廣益周圍的那些人對其也是極度不滿的,眼見寧鴻遠三番五次刁難此人,心中無不拍案叫絕。
即便寧鴻遠這一番態度有損徐廣益和整個紫霞宗的顏面,他們也是覺着可以接受,因爲此人平日裡實在是過於耀武揚威,早已成爲衆矢之的。
如果衆人不是想着徐廣益打算用此人反間,他們過去絕對不會對此人如此客氣。
真正的上層人其實並不窮奢極欲,他們擁有極高的道德水準,這並非是他們堅守本分,而是因爲人性淘汰使然,在這樣一個鐵馬兵戈的刀劍亂世,那些窮奢極欲者最後無不人頭落地,留下來的都是一些亂世精英分子,他們或許沒有寧義武那樣的大志向,但是擁有渾身的真本事,而衆所周知,擁有真本事的人是最討厭與那些浮誇紈絝爲伍的,非常痛恨他們一生下來就可以毫無憂慮地享受社會上層的待遇。
也正是因爲如此,所以絕大多數亂世能者不願意與世俗同流合污,眼下這徐廣益周圍的這些人,雖然形形色色,林林總總,但獨獨這一位穿着極爲華麗尊貴,而其他人衣着極爲樸實。
他們都是憑藉自身的本事坐得這般高位,心中容不得沙子。
原來,這許雲峰由於平日裡耀武揚威,不把同僚放在眼裡,仗着徐廣益對他的寵幸目中無人,聰明的人知曉這是徐廣益的欲情故縱之計,不與他計較,平庸的人也不願意得罪他,致使他越發目中無人,甚至幾度不把那幾位老宗主派來的鷹眼放在眼裡。
這樣的人,自然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而現在眼見寧鴻遠終於可以羞辱他,都想瞧一瞧此人被羞辱之後的模樣。
在衆目睽睽之下,許雲峰果然跳起來,滿目怒火地望着寧鴻遠,“義士?寧鴻遠你不要欺人太甚!”
說完之後,他又側過臉來,望着身邊這一位被寧鴻遠稱之爲義士的紅衣教山賊,厭惡之情更甚,他世居高位,怎麼可能向這樣的人道歉?這豈非降低了自己的貴族身份?
“開什麼玩笑,我許雲峰堂堂吳家侄子,怎麼可能給一個土裡土氣的山賊道歉?”他心中萬般不願,恨不得將寧鴻遠的腦袋捏碎,然而,他想起自己畢竟是吳家後人,還需要潛伏在徐廣益身邊爲徐家打探情報,只好再次將滿肚子的怒火藏於心中,側過臉來,低頭望着這山賊的側影,準備道歉。
而那一位被寧鴻遠所救的紅衣教義士,心中也覺着自家少主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還未等這許雲峰道歉,他卻立即面朝自家少主稽首相拜,語氣顫顫巍巍地說道:“少主,是我。。是我的錯,我。。我。我我。”
他實在是沒有參加過這樣的貴族盛宴,本就萬分感謝寧鴻遠能夠不計前嫌,如今寧鴻遠竟然不顧少主身份,爲他圓場,他如何不感激涕淋?可是他畢竟爲人本分,深知這裡乃是徐廣益的地盤,生怕少主由於自己的原因而壞了聯盟大計。
寧鴻遠揮手示意,反而歷史呵斥他,“你怕什麼?由我給你做主,今天如果他不道歉,就證明他根本不是忠於徐城主的心腹之人,我來紫雲城聯盟,是爲了紫霞宗的未來着想,是爲了千千萬萬紫霞宗百姓着想,宴會之上卻遭到此人羞辱,若不是此人心懷鬼胎,怎可如此無禮?”
聽得這一番話,不明白寧鴻遠良苦用心的東方雪,曲瑜等等被自家少主這一番話驚得嗔目結舌,這徐廣益已經出面道歉,爲什麼自家少主還要步步緊逼,這樣的做法豈非太不給徐廣益顏面了?
而明白其中深意的龍影,沈紅月二人卻是展顏一笑。
原來,寧鴻遠之所以如此步步緊逼,就是摸準了這許雲峰的心思,這個人是絕對不會暴露自己的身份,即便他知曉徐廣益或許識破了他的身份,他也會爲了錢而成爲雙面間諜,也就是說,這許雲峰爲了向他的老東家邀功請賞,一定會大肆宣稱徐廣益沒有識破他的身份,如果他不這樣向他的老東家撒謊,那麼他哪裡來的錢奢靡呢?
寧鴻遠之所以想要這樣做,那就是看不慣,看不慣這些人身居高位而不思廟堂社稷,不思國家民族,那些樸實的老百姓還在遭殃,而這種人卻有資格在這裡大吃大喝。
原本,這種人的位置應該和他身邊這一位義士交換的,他這樣的人本應該淪落爲成爲社會底層,就如同寧鴻遠前一世打工時候,那些整日抱怨社會卻又偷奸耍滑的工友一樣,這種人才應該淪落爲社會底層,而不是身邊這樣堅守道義的義士。
不過由於其孃胎投得好,才讓其身居高位。
寧鴻遠就是想要羞辱這種人,他畢竟是一位年少輕狂的人,如果這一點意氣風發都沒有了,那纔是他生命中的最大悲哀。
糞土當年萬戶侯,寧鴻遠如果連這一點瀟灑都沒有了,那他也不必姓寧了。
然而,寧鴻遠意氣風發,絕不意氣用事,他是摸准此人的心理,這纔出言羞辱他。
寧鴻遠讀過諸葛龍前輩的《間道》,深知這間諜有三類,第一類是例如龍影這樣,心懷大義的一類,不計功名的一類;第二類是爲了錢而潛伏於其主子敵對勢力身邊,爲其主子獲取情報的一類;第三類,就是被逼迫的一類,例如之前寧鴻遠收服的吳清,便是如此。
而眼前這許雲峰,衣着華貴,談吐之間盡顯平庸之氣,一舉一動更顯奢靡,顯而易見就是第二類間諜,而這一類間諜是最沒有效率可言的,他們會爲了錢而成爲雙面間諜,只要能夠撈錢,他們根本不惜撒謊,也根本不惜弄來假情報。
而那六大城主由於自身道德品質敗壞,奢靡成風,例如龍影這一類心懷大義和國家的間諜,怎麼可能爲其賣命?所以,這六大城主也只能用這第二類間諜,而第三類間諜,想必是絕對不滿那六大城主的,自然是不可能出言羞辱寧鴻遠,他們巴不得寧鴻遠來拯救他們,就如同吳清一樣。
即便他們被迫爲了完成任務,臉色必定顯露違心愧疚之色,絕不可能如同此人這般如此耀武揚威。
這就是寧鴻遠爲什麼對這許雲峰步步緊逼的原因,他算準了這個許雲峰只是一個聽錢使喚的雙面間諜。
而且,他還要反覆證明這一點,來幫助徐廣益。
那許雲峰支支吾吾,還是不願意道歉。
“你不願意道歉?”寧鴻遠指着他的鼻子問道,態度極其輕蔑,厲聲這般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