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鴻遠聽了這話,心中頗感慚愧,雖然他主觀意識上相信柳天翼這一番做法就是源自一顆正義之心,一顆善良之心,可是寧鴻遠內心那一股來源於基因層面的猜忌心理,還是讓他無法徹底相信柳天翼。
無論是誰,都不可能達到對對方的絕對信任,即便是在最爲團結的軍團之中,一位士兵在不知曉飛劍是從哪個方向穿透自己心臟的時候,他臨死之前,也是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被友軍殺死的。
寧鴻遠既然是人,不是神,也不是魔,他就永遠改變不了這個來自於基因層面的人性缺陷,猜忌和懷疑。
寧鴻遠爲此深感慚愧,目光中充滿了自責之色,面朝着柳天翼走了上去,隨後雙手合十,恭恭敬敬地拜謝道“實在是抱歉,我心裡還是對此懷疑,我本不應該如此,請柳兄理解和原諒!”
寧鴻遠知曉猜忌是人性的基本,但是他最爲了不起的就是能夠化解猜忌,而且主動承認自己的猜忌。
柳天翼回過頭來,笑了笑,“沒關係!我知道這種想法和做法都太不可思議了,這也只能怪我們生活的這個年代充滿着各種各樣的猜忌,成長於這樣的社會風氣之下,無論是誰都會猜忌的!我們都不例外!寧兄不必道歉!”
柳天翼雖然話說得很寬容,但是語氣之中還是掩蓋不了他內心的不滿,畢竟,他做了這樣偉大地事情,做出了這樣偉大的抉擇,到頭來還是要被懷疑,被猜忌,這種滋味恐怕放到心胸寬闊的寧鴻遠身上,也同樣很不是滋味。
人類最憋屈的事情,就是你明明在做好事,在執行仁義,卻要被人懷疑是另有所圖,是假仁假義,甚至許多人後來受不了這樣的別去,乾脆假仁假義得了,所以猜忌永遠是人類滅亡自身的毒藥,而最令人可怕的是,這毒藥卻與生俱來。
這時,一旁站着一直默默聆聽的沈紅月,聽出了寧鴻遠心中的慚愧與懊悔,忽然面朝柳天翼走了幾步,隨後也似寧鴻遠那般準備雙手合十,可是她從來沒有做過這種動作,一雙潔白的纖纖玉手協調不一,一時間顯得有些尷尬,最後索性不做了,直接面朝柳天翼說道:“柳兄,這也怪不得寧鴻遠,你既然能夠看破這一切而尋求寧鴻遠的幫助,一定了解寧鴻遠和信任寧鴻遠,那麼,你可知道之前寧鴻遠費盡心思,與他們神劍宗的叛徒,那個朱什麼長老的化干戈爲玉帛,可是到了最後,這朱長老不但不領寧鴻遠的情,還演了一處苦情戲給寧鴻遠看,騙得寧鴻遠團團轉,而寧鴻遠畢竟年輕,哦,不對,應該是我們都年輕,年輕就不容易分辨這世間真真假假!剛纔我對你這般,也是如你所說,我們都成長於這亂世,爲了活着我養成了凡事多個心眼的毛病,這裡,我給你賠禮道歉,也請你不要記恨,如果還有什麼值得我道歉的地方,柳兄儘管開口,你不是說我寶貝多嗎,如果你需要,那就開口!只是希望能夠,我們的誤會與猜忌就此打住!”
不得不承認,沈紅月的確是一位非凡的女人。
寧鴻遠聽她能夠如此巧妙地爲自己解圍,心中感動萬分,恨不得在她耳邊輕輕說一句,“你真了不起!”,不過礙於外人在場,這種衝動也只能想想而已。
柳天翼當然不會開口索要,回過頭來面朝沈紅月笑着說道:“剛纔我們的確有過誤會,只是我真想不到那歷來宣傳“男人是罪惡的源泉”的廣寒宮,竟然也存在這樣一位知書達理的女人,這真是寧兄修來的福分,哈哈哈,既然仙子想要誠心道歉,我還期望仙子姑娘幫我一件事!”
沈紅月心情高興極了,語氣再一次變得妖嬈起來,“只要不是違背原則的事情,我沈紅月萬死不辭!”
沈紅月與人交談其實有一個很大的獨特之處,那就是如果她說話妖嬈動人,那表明她心中很是開心,如果她說話冰冷嚴峻,那就證明她心中惱怒,而她之所以在男人面前表現出自己的嫵媚動人,除了是她天生性格之外,也是源於她所修煉的一種特殊的功法,這種功法能夠讓女人更加女人,讓男人變成女人。
柳天翼想起那些孩子,忽然改變了之前的主意,雙手合十面朝沈紅月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就說了,我曾經在地下世界打聽過仙子姑娘的事蹟,曾經仙子姑娘救助過許多因爲政變或者叛亂而成爲孤兒的孩童,那麼,仙子姑娘能否告訴我,之前被你收留的這些孩童去了哪裡?”
令二人感到疑惑的事情發生了,原本慷慨激昂的沈紅月,這顆突然之間沉默了起來。
面對着這突如其來的沉默氣氛,二人面面相覷一番之後,誰也沒有吭聲。
沈紅月忽然背過頭去,低下頭去,一口咬破上脣,紅潤的鮮血順着玉脖緩緩滴落,更是嫵媚動人。
寧鴻遠見她如此,心中知曉這個問題必定觸動了沈紅月的內心深處,立即小步走到沈紅月身邊,柳天翼則是站在原地等待答案。
寧鴻遠輕步走到沈紅月身邊之後,立即伸出左手,輕輕用手指將她肩膀上的秋葉彈飛,隨後將她飄落的髮梢輕輕撩到後肩,隨後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問道:“你對此有難言之隱?”
擡頭望着寧鴻遠這般,沈紅月竟是突然直愣愣地望着寧鴻遠,雙目之中竟是突然滲出兩滴滾燙的淚珠,蕭索的秋風吹過她唯美動人的臉龐,揚起她如黑玉般順滑的長髮,一身緋紅的薄薄蓮衣在空中隨風飄蕩。
沈紅月就這樣靜靜地站立在空中,似乎連風也被她的傾國之色所迷惑,情不自禁地想要掀開了她裙下的風情,想要知道她嫵媚動人的表面下,究竟藏着怎樣一顆苦澀的心靈。
她心中似乎有着連寧鴻遠都不知曉的秘密。
寧鴻遠沒有着急,他知道柳天翼的請求一定是觸碰了沈紅月心中某一令她傷心的過往,或許她曾經爲此犯下了什麼過錯,也或許留下了什麼遺憾。
寧鴻遠不相信沈紅月是外表嫵媚下卻是一位心狠手辣的女魔頭,否則,當時面對毒七劍的時候,爲什麼沈紅月要去拯救那與她毫無關係的“流浪劍客”?
寧鴻遠沒有繼續追問,沈紅月反而心情更加躁動,這一刻,就連寧鴻遠都聽得清楚她心臟的跳動。
過了許久,沈紅月還是低着頭,沒有回答寧鴻遠,竟是突然背過頭去,向前走了幾步,繼續低頭深思起來。
寧鴻遠從她那美麗的眸子中,看出了她內心的不安與恐懼,可這一次他決定問問。
他們身後幾步開外的柳天翼,瞧見寧鴻遠這般,不禁覺着好笑,“寧鴻遠果然風流啊,哈哈哈,這也難怪連大名鼎鼎地沈紅月姑娘都要爲他說話,竟然不分青紅皁白地就用“乾坤伏龍繩”將我捆起來!嘖嘖嘖,我什麼時候纔有寧兄這樣的福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