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武者見着寧鴻遠滿臉和氣,終究放下心中忌憚,直言不諱,“在下有什麼說的不對的地方,還請少主勿怪。”
“老前輩但說無妨,我寧鴻遠豈是斤斤計較之人?”寧鴻遠滿臉笑意地這般說道。
老影武者雖然心中佩服寧鴻遠,但對於其方纔手段,仍是不敢小覷,頓了好片刻功夫,這才鼓起勇氣繼續說道:“少宗主生活在這天域亂世,而非盛世,以少主的天分在這亂世,那必定是樹大招風,所以這周圍許多修武者,他們並不是佩服少主的少年天分,也非嫉妒少宗主的習武天分,而是處處尋覓少宗主的蹤跡,恨不得殺了少宗主,獲得那些買主懸賞的賞金。少主必定知曉你的父親與那萬劍宗的宗主白眉老人水火不容,而當今又是一個亂世之秋,那白眉老人如果能夠得到少主的首級,必定能夠大做文章,所以在下還勸少主在這死亡森林可要多加留心!”
寧鴻遠聽了這番話,不但沒有感到絲毫驚訝,反而淡而一笑,向前走了一小步,稽首再拜,隨後朗聲問道:“多謝老前輩關懷,晚輩感激不盡,那麼我寧鴻遠這人頭在黑市值多少錢呢?”
說到這裡,寧鴻遠擡起頭望了望天,忽然之間有些懷戀天域父親曾經所說的最好的文明時代,“天明帝國”時代。
在那個時代,一旦被皇家肯定爲修武人才,皇家就會派遣專門的保鏢,來保護他們的安危,雖然,這在某一種意義上也算是一種監視,但是爲了穩定既定的秩序,這種保護外加監視做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然而現在,這一切穩定的秩序早已經煙消雲散,先皇爲了天域族人與異族冥皇血戰,最後與其同歸於盡,接着外戚專政,最後致使各大宗門無法統一號令,各勢力只好自掃門前雪。
想到這一層,寧鴻遠不得不感嘆,回憶起這些年走南闖北的經歷,心中不得不感慨這個世界已經完全淪爲亂世,盜賊橫行,梟雄林立,民族分裂,硝煙四起,這其中最爲具有象徵意義的,莫過於人命在這個時代連一片葉都不如,說沒有就沒有,好歹葉子飄落前還享受了一番陽光,人命呢?
刀光一閃。
“亂世之命賤如狗”這一句話,都顯得高擡了人命的價值。
這的確是一個需要英雄的時代,一統四海,匡扶社稷,肅清寰宇,拯救蒼生,成千秋偉業。
猛然想起這些,寧鴻遠心中頓時憧憬起來。
然而,任何事情還是需要腳踏實地,空談夢想是不切實際的,此刻當務之急,寧鴻遠還是需要招攬這兩位了不起的老影武者。
“這兩位影武者能夠在這死亡森林存活下來,必定實力不凡,而且最爲重要的是這老前輩能夠在最後的時刻收住了做人的底線,此等心境必將成爲大才,這亂世之中多少人如同這老前輩一樣,守住做人的最後底線,老前輩如果能夠被我父親大哥聘用,必將能夠功成名就!而這叫做小四的影武者,在關鍵時候能夠回頭是岸,這也是了不起的心性,恩,我得費一番功夫說服他們加入我神劍宗,爲我父親大哥立下汗馬功勞,成千秋偉業!”寧鴻遠如此這般想道。
收攬人心,這當然得費點耐心。
寧鴻遠目光之中充滿着期待地望着老影武者。
“少說得值兩千金。”老影武者如實稟告道,話到末尾,他還形象地用手指比劃了個二。
“想不到居然有兩千金呢!”寧鴻遠笑着揮了揮手,平平淡淡地這般說道。
老影武者聽見寧鴻遠的幽默,臉色頓了很久,隨後竟是大笑起來。
寧鴻遠也跟着他一起大笑,唯有站在一旁的小四不明所以,不知他們爲何發笑。
老影武者見這少宗主如此富有誠意,終於朝着寧鴻遠的方向,向前走了幾步,朗聲說道:“少主氣量在下佩服,有些直言,還請少主細聽。”
“老前輩儘管直言,晚輩必當靜聽!”寧鴻遠稽首相拜,這般坦誠地回答道。
老影武者站在原地,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頓了片刻之後,這才說道:“十五天潛入的一秘密狩獵隊伍之中,就有行刺少主的刺客,而且他們的實力都在劍客一段以上。”
“恩,晚輩多謝老前輩提醒,我會當心的。”寧鴻遠恭敬地這般回答道。
寧鴻遠原本可以說,“我不怕他們”,“儘管來便是”這等血氣方剛的話,可他偏偏說出了這一句話,這就是寧鴻遠與絕大多數年輕人的不同。
老影舞者心中也原以爲寧鴻遠會說出一些血氣方剛的話,來彰顯他心中的氣概,卻沒有想到寧鴻遠說出口的居然是“道謝”,一時間,他的目光略顯驚愕,隨後,心中對寧鴻遠又更加佩服。
年紀輕輕竟有如此心境,委實難得。
“在下有一點不明,少主既然貴爲武宗之子,而且神劍宗也是正義門派,宗內秩序穩固,就連那些龐大的勢力大宗,也沒有乘亂吞併神劍宗,反而在這樣的環境下,神劍宗能夠大力發展貿易,經濟實力蓬勃發展,行業從未出現過造假之風波,天下但凡心懷遠景的百姓無不渴望加入神劍宗,成爲神劍宗之子民,可見少宗主父親雄才偉略!”老影武者說到此處,略微頓了頓,瞧見寧鴻遠臉色並無波瀾,這才繼續說道:“在下如果妄言,還請少宗主贖罪。”
“敬請老前輩賜教,我寧鴻遠絕非斤斤計較之人!”寧鴻遠語氣坦然的這般說道,他連暗殺他的仁都能夠坦誠相待,更何況是這般他寄希望於能夠幫助神劍宗的能人。
老影武者見寧鴻遠心境不凡,這才放開膽量,繼續說道:“既然神劍宗內部安定,那麼少主應該在神劍宗內修煉劍意,爲何少主偏偏要單身闖入這死亡森林?”
話到此處,還未等寧鴻遠回答,卻見老影武者指了指旁邊的那躺下的武宗之子,嘆了口氣道:“這些年,我已經見了不少如同他這樣的年輕人,自以爲可以來這死亡森林創一遭,提升自我的武境實力,只可惜到了最後,他們幾乎下場都很悲涼,年紀輕輕卻要葬身在這死亡森林,實在是令人惋惜。”
寧鴻遠雙手合十,道謝道:“多謝老前輩掛懷,我感激不盡!只是有一問。”
“少宗主請說。”
“直到現在,老前輩的語氣裡還透露着對這武宗之子的惋惜,難道說,即便這武宗之子沒有被他父母設有追蹤印記,老前輩也不願意殺他?”寧鴻遠忽然換了個主題,這般追問說道。
“在下確有此意,不到萬不得已,在下的確不想對他們動殺念。”老影武者這般如實相告道。
寧鴻遠覺得他所說的話並非虛言,追問道:“老前輩不願意殺了他獲取解藥,難道是動了惻隱之心?”
老影武者嘆了口氣,過了好一會兒,這才緩緩說道:“在下實言相告,一半是因爲如此,我的確不是嗜殺之輩,另外一半,的確是因爲我不想得罪他們這些勢力龐大的武宗,我曾經的朋友不聽我勸,專門做這種生死買賣,暗殺那些武宗之子來奪丹藥秘籍,奪取寶劍利刃,最後不但沒能得逞,還被那些武宗弄得生不如死,他們有的成爲其父母的煉藥引子,有的被傀儡師訓練成活人傀儡,若不是那賊人以我性命要挾,逼迫我跟蹤這武宗之子,在下是絕對不願意來與這武宗之子爲敵的。”
寧鴻遠聽了這一席話之後,單手襯這下顎,若有所思,最後心中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一種明智的做法。
這更加肯定了寧鴻遠之前的決定,就算把嘴巴說幹了,就算說到天荒地老,那也要說服他們加入神劍宗的陣營。
寧鴻遠繼續追問道:“老前輩完全可以殺了他一走了之,難道說真有那種追蹤之術?爲何我父親就沒有在我身上設置這種追蹤之術?”
老影武者見寧鴻遠如此坦誠,不再過於拘束,放聲一笑,心中頓覺通達,十年的積淤一瞬間得到徹底釋放,他欣喜若狂的回答道:“少主的父親一向做事光明磊落,豈能如同那些凡人一般?更何況少主的父親也是爲了真正的鍛鍊少主,所以纔沒有告訴少主這種追蹤之術,以在下愚見,寧老前輩必定也在少主身上設置了追蹤之術,只是爲了鍛鍊少主的心性,必不輕言告知!”
寧鴻遠痛快一笑,“哈哈哈,原來是這樣!那麼老前輩爲何斷定這一位貴公子身上是否設有追蹤之術呢?”
“這一位武宗之子的父母是否真的替他設定追蹤之術,我無法斷定,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敢冒險。”
寧鴻遠聽得此言,心中更喜,“老前輩這樣的智慧,在這死亡之森掙扎,實在是太可惜了。”
“少宗主有所不知,我已經無牽無掛,來這死亡森林就是爲了做一點魔核買賣,賺夠了錢,找個地方活下去而已。”
“快人快語,令人痛快!只是老前輩在這一個亂世之下,難道不想做些什麼?逍遙劍仙曾言,“三尺之劍,生死亦雄”,老前輩如此能力難道心甘情願在此流浪?”
老影武者似是明白了什麼,直接說出了寧鴻遠心中所想,“少宗主是想要讓我加入神劍宗?”
“我神劍宗難道臺階太低,容不下老前輩?”寧鴻遠繼續追問道。
寧鴻遠還是顯得很有耐心,因爲他很清楚對方是一位了不起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