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長老震驚與懷疑的同時,諸葛龍卻依舊坐在原位,緩緩說道:“你這一次的計劃落空,算我全然不知,全然不曉!我說過,我是來救你的,不是來殺你的,好好考慮你的妻子和孩子吧,你如果真的再一意孤行,可不要在餘生中後悔!”
這一次,朱長老不再反駁,也沒有之前那誓死一戰的底氣與勇氣。
他望着旁邊那一羣還在流血的死屍,心裡早已經被恐懼所佔據。
他隨後又將目光移向站在對面的龍影,他簡直不敢相信,他花費十餘年的心思所培養的這五十名死士,竟然在眼前這一名手裡如此不堪一擊。
可是,他不敢追問,不敢追問這年輕人的真實武境實力,也不敢繼續追問,他爲什麼擁有如此卓越的天分,卻爲何甘願成爲寧義武的一枚棋子。
他也不敢繼續追問,這年輕人的父親究竟是什麼原因被寧義武所殺。
這一切實在是太匪夷所思,可是卻眼睜睜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與此同時,諸葛龍緩緩地從椅子上站起,遂即語重深長地說道:“你要好好地想一想,寧鴻遠連那白眉老人都能夠說服,他們彼此最後甚至還成爲了朋友,說句實在話,這一點,是我都不能辦到的,我不知道寧鴻遠究竟用了什麼魔咒讓白眉老人聽他的話,不過,這樣優秀的年輕人,你騙得了他一次,永遠不要想再騙他第二次!”
他的語氣不慍不怒,他總是能夠明白對方是怎麼想的,現在,這朱長老已經目睹了自己所培養的五十死士被龍影所滅殺,哪裡還有更多的底牌?
而且,他了解眼前這個人,這個人還是有一些愧疚心理的。
果然,當朱長老聽了這一席話之後,心裡想起那一位爲了不讓矛盾擴大而單刀赴會的年輕人,而他利用了這年輕人這樣的心思,編了一席的謊話來騙他入甕,而寧鴻遠還全然不知。
朱長老點了點頭,愧色道:“是,我騙了他!是。。我對不起寧鴻遠。。。我。。”
他已經沒有了任何底牌,自然說話也不再如同之前那般有底氣,因爲,他心裡很清楚,現在寧義武與諸葛龍想要取他性命,不過,彈指一揮間的事情。
他開始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想起了自己這些年所得到的成就,他還是不願意這一切就化爲泡沫。
他不能倒,因爲他一旦倒下之後,他深愛的妻子和兒子,就會成爲了這黑夜中的一葉孤舟。
絕不能倒下。
朱長老開始擡起頭,鼓起勇氣望着站在對面的龍影與諸葛龍,眼神充滿了愧疚與自責。
諸葛龍從他的眼神裡終於看到了一絲人情味,心裡終於歇了口氣。
一個人能夠在最爲關鍵的時候,想一想家人的安慰,這樣的人就應該值得尊重,也應該對他懷有足夠的耐心。
無論如何,至少這樣的人內心還有責任。
一個有責任感的男人,就應該被拯救。
諸葛龍腦海裡裡忽然想起了一個人,一個曾經與這朱長老懷有同樣野心的一個人,遂即面朝朱長老繼續說道:“想必你也知曉盧寧!”
朱長老道:“是,我當然記得,現在的盧家已經被無影老人所滅!”
這一件事早就已經家喻戶曉,盧寧也成爲了失敗的代名詞。
諸葛龍道:“你可知道,臨死前,盧寧向無影老人提了一個要求,你知道嗎?”
朱長老道:“什麼要求?”
諸葛龍道:“他臨死前,讓無影老人不要遷怒於他的妻子!無影老人答應了下來。”
朱長老聽到這裡,略微沉思片刻,繼續問道:“那麼他的兒子呢?”
諸葛龍道:“被無影老人殺了,無影老人做事情一向不留後患,你應該知道不留後患的意思是什麼。”
朱長老點了點頭,道:“是,我明白!那麼,盧寧的妻子現在又在哪裡?”
諸葛龍道:“自殺了,他的孩子和丈夫都已經去世,他活着還有什麼意義?更何況即便那無影老人繞過了她,她又如何能夠繞過自己?”
朱長老道:“這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諸葛龍道:“你知道由於盧寧的自負自大,他手下那些年輕人所煉製的假藥害死了多少人嗎?又有多少年輕的傭兵被這些假藥弄得失去了行動自由,成爲了殘疾,不是眼瞎,就是耳鳴,不是啞巴,就是缺胳膊少腿,如今她失去了靠山,在這樣一個亂世,她就算能夠被無影老人放過,又如何逃得過這些傭兵的仇恨?即便她沒有錯,即便她曾經勸過盧寧,可是這一切都於事無補,這樣的亂世,一個女人的幸福多半來自她深愛的那個男人,所以,你現在的這一位妻子深愛着你,不要讓她成爲第二個這樣悲情的女人。”
朱長老聽到這裡,終於腦海裡回想起了妻子的溫柔。
他這一位妻子原本是他的丫鬟,出生雖然極其卑賤,然而,她非但理智,而且溫柔。
就是這樣一位優秀的女人,曾經勸過他,不要再一意孤行,懇求他不要再與寧義武做對,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丈夫,而他卻只是表面上答應,背地裡依舊培養着死士。
朱長老深愛着他的妻子,所以,無論他妻子如何勸慰,他都只是表面上答應,從來不責備。
而他的妻子即便知曉他這樣做遲早有一天會帶來災禍,也沒有離開他。
諸葛龍瞭解他們的愛情,也瞭解另外一位被自己兒子一件滅殺的女人,也就是那個諸葛明的母親,那個深愛着叛徒的女人。
這兩個女人的選擇,諸葛龍認爲都沒有錯。
諸葛龍道:“她即便知曉你總有一天爲爲此付出代價,也沒有離開你,你應該感到幸運,這樣的亂世,沒有幾個女人能夠做到這一點!你要好自爲之。”
現在,朱長老想起這一切,想起妻子的生死相隨,他心裡突然有些感動。
朱長老想起妻子曾經的勸慰,滿臉愧色道:“是,我不會的。”
諸葛龍道:“你知道盧寧的妻子,她是如何自殺的嗎?”
朱長老聽到這裡,心裡再一次感到悔恨,但更感到慶幸。
他忍不住內心的好奇,繼續問道:“她是如何自殺的?”
諸葛龍道:“她選擇了最痛苦的一種方式,自焚而亡!”
朱長老道:“自焚?爲什麼選擇這種方式?”
誰都知道,這種方式對於一個女人而言,實在是過於殘忍。
爲什麼,爲什麼這個女人要選擇這樣的方式來結束性命?難道沒有其他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性命?跳河,上吊,這都是更好的方式。
這其中究竟飽含這怎樣的苦衷?
一個女人,究竟該有多大的勇氣,纔會用這種方式來結束自己的性命?
諸葛龍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因爲她心裡很明白,如果她選擇跳河或者上吊這樣的方式自殺,她的屍體和靈魂都得不到安寧,你瞭解這亂世的仇恨有多可怕!那些因爲盧家而成爲廢人的男人,究竟應該怎樣復仇呢?既然盧寧與他培養的那些年輕人,已經成爲了骨灰,他們的仇恨究竟應該撒向何處?據我所知,她曾也是萬劍宗的第一大小姐!原本,我們是想救她一命,不過,想起盧寧這些年的不作爲所造成的仇恨,我們也不再做善菩薩了!”
朱長老嘆了口氣,道:“我明白的,我明白的。”
諸葛龍道:“所以說,宗主之所以決定放過你,有一個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爲你還沒有做到這一步,如果你做到這一步,別說是宗主和我,恐怕天也救不了你!”
朱長老道:“是,是,我知道,我知道!”